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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樓的老幹部病房住進來一位退休局長,确診為三叉神經痛,家裏人考慮其後的生活質量,幾番交涉,最後同意手術治療。院長欽點楚毅主刀,當天還親自去病房表示慰問,介紹時把主刀醫生捧得極高:“這次是我們神外的楚教授主刀,他比較擅長這類手術,您老就放心吧。”

接到院裏通知,楚毅下了手術便帶着學生去了十八樓。局長的女兒當時在病房陪護,見他是位青年才俊,一時興起,想給自己侄女牽媒拉線,打聽是否婚配,楚毅說:“去年結的婚。”

那人面露遺憾,又問醫院裏有沒有年輕的帥小夥。

楚毅把他學生往前一拉,言簡意赅:“這個沒結婚。”

那人把焦點對向旁邊的男學生,詢問了年齡和住址,似乎較為滿意。

楚毅看過片子後,給出治療意見,并與家屬商議了大概的手術時間,沒久留,打了招呼離開。

男學生趕忙跟上,回到科室,大聲抱怨:“我靠,這些中年婦女戰鬥力太猛了,吃不消。”

表示自己沒玩夠,對于老師這種賣學生的行徑不以為然,玩笑似的嘀咕幾句。

楚毅說:“結婚沒什麽不好,穩定的婚姻關系能讓你們少走彎路,當然了,這也不是硬性指标,就看你們自己怎麽想,最重要的一點,不要仗着年輕随意揮霍他人的愛。”

幾個學生點頭稱是,其中一人打趣說:“咱們師母不是還經常送飯嘛,單身漢能有這待遇嗎?我看還是結婚好。”

楚毅笑:“覺悟不錯,抓緊把終身大事給辦了。”

夜裏下過一場雨,這時的天還灰蒙蒙的,勉強出了點太陽,楚毅把那盆金錢樹搬到窗臺上,悉心澆過水。

手術結束後吃的那頓鮑汁撈飯,重油重鹽,齁得胃裏難受,這會兒還沒緩過來,想想還是林小松做的家常菜好吃。楚毅舉着手上的書簽,扭轉到背面看“松松”那兩字,不覺扯了扯嘴角,真醜。

猶豫一剎,楚毅到底給家裏撥了通電話,林小松直接問幹嘛,男人握着手機,好半晌才吭聲:“給烏龜喂點東西,早上出門忘了。”

林小松那邊答應得很快,又問還有啥事嗎,楚毅像是在跟自己賭氣,語氣不太好:“沒了,就這樣。”遂挂斷電話。

下午是一場大手術,難度系數高,耗時長,無影燈下如同拆彈現場,快收尾的時候,旁邊的一助終于舒了口氣:“這人腦袋挺圓啊。”

二助看了看:“嘿,還真是,頭一回見這麽圓的腦袋。”

楚毅說:“小周,盡量把傷口縫小點,縫太大,他這腦袋以後就不圓了。”

一助說:“放心吧老大,我保證不影響美感。”

然後,麻醉師起了個頭,問他們:“我聽你們科裏的人說,鄭宇他老婆出軌了,是不是真的?”

一助說:“千真萬确,他這兩天請假在家專心打離婚官司,不過他也真行,那麽大頂綠帽子蓋頭上,整個人都綠得發光了,愣是最後一個才知道。所以說,醫生這行幹久了,家庭風險非常高,你看啊,錢不少掙吧,可咱也沒時間花啊,最後還不是便宜了外頭的小白臉。”

二助說:“在理,我上回看一個調查,就說現在什麽行業離婚率最高,呵,醫生榜上有名,都排到前三前四去了。”

楚毅冷着臉:“從哪兒看來的野雞榜?”

二助打哈哈地笑:“內容不保真啊,你們就當樂子聽聽,順便鞭策一下咱們廣大男性同胞,工作家庭要兩手抓,千萬不能顧此失彼。”

“你挺有經驗啊。”楚毅意味深長道,這話聽着像諷刺,二助心裏瑟瑟發抖,沒想明白自己是怎麽得罪老大的。

楚毅負責的部分搞定,他脫下手術服,提醒一助:“等他醒了,複查個CT。”

一助說:“好咧。”

回到科室換了衣服準備走,護士長喊住他,問他要不要吃點東西,楚毅一反常态紮進女人堆裏,很随意地問:“鄭宇離婚了?”

幾個女護士訝然,結了婚就是不一樣,冷面男神都開始關心八卦了。

有護士回:“他這兩天請假就為這事兒,聽說是他老婆出軌了。”

楚毅“哦”了聲,沒問別的什麽,不過既然話匣子打開,就會有其他感興趣的接着往下唠:“鄭宇就是太老實了,他家那個出軌快一年,他竟然一點風聲都不知道。”

“誰說不是呢,他那老婆我見過,現在可比她一年前洋氣多了。”

“不知道是咱們鄭醫生太傻,還是那女的太高明。”

“能高明到哪兒去啊,以前不注重打扮的人,哪天忽然心血來潮花時間捯饬自己,回家以後還心花怒放的,肯定是外頭有鬼。”

楚毅聽着不得勁,喝完最後一口胡辣湯:“你們吃,走了。”

男人心裏很煩,回家這一程心不在焉,他的情況跟鄭宇完全不同,他現在簡直是自欺欺人,真不知道憋久了會不會有爆發的那天。

天空染上沉重的暗藍色,小區裏偶爾溜達散步的人影,楚毅摸出火機,“啪”,點燃了手上的煙。

林小松正好下樓,看見了他,走到他背後戳了戳肩,楚毅轉過身,沒先開口,當着林小松的面,吐了口煙,觑着眼問:“上哪兒去?”

林小松覺得這人最近十分怪異,卻也說不上來,此刻正狐疑地打量着,“去買點東西。”

楚毅沉聲:“今天沒上班啊。”

林小松沒打量出名堂,暫時收回視線,“昨天不是跟你說過嘛,我今天休息。”

楚毅愣了一愣:“忘了。”

“要抽回去抽,你媽不在家。我去趟超市,一會兒回來。”

楚毅拽住他一只胳膊,口氣強硬:“我陪你。”

林小松點點頭,踢着腳邊的一顆小石子,腳步慢慢悠悠,“你那烏龜我幫你喂了,還給你換水了。我今天跟平平視頻,她說她沒選上大隊長,心裏可難過呢,這丫頭的性格随你,太要強了。”

楚毅說:“要強有什麽不好。”

“也不是不好,就是怪累的。”林小松側頭看了眼男人,“哎呀還是要強好,以後也讀個博士。”

楚毅低笑出聲:“去超市買什麽?”

林小松說:“買點發酵粉,做蛋糕用。”

楚毅嗯了聲。

“今天單位忙不忙啊?”

“還好。”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沒多久便走到了小區門口便利店,買完付錢,林小松看上了人家的關東煮,買了幾串丸子和蔬菜。

“叮咚——”他倆經過感應門。

林小松邊走邊吃,照他的意思,得在回家之前快速解決,不能讓樂樂看見。楚毅這會兒看他像個孩子,覺得那事說不定是個誤會,心裏燃起些許生機。

快到單元樓,口袋裏的手機嗡嗡震動,林小松把關東煮的杯子塞到楚毅手上,“拿着。”

接通了,孩子在電話裏催他回家,他應道:“爸爸馬上就回來。”

楚毅嗤道:“連你女兒都騙。”

林小松振振有詞:“這玩意兒不衛生,小孩不能吃。”胡亂塞下最後一口,擦了擦,問楚毅:“我嘴上幹淨嗎?”

楚毅湊近了,食指點到他嘴角下方,“這邊還有。”

林小松用紙巾抹了下,“還有嗎?”

楚毅嘆氣,接過那張紙巾,幫他用力蹭了蹭,被蹭過的地方又紅又腫,瞧在眼裏心猿意馬,男人移開視線,不耐煩道:“沒了。”

林小松奇怪地看着他:“兇什麽啊。”

晚上洗完澡,林小松端了杯牛奶進書房,輕輕擱下杯子:“晚上一杯牛奶,你媽交代的,她肯定是怕你累着,想給你補補腎。”

楚毅盯着電腦屏幕沒擡眼:“這玩意兒還能補腎?”

“怎麽不能,萬物皆可補。”

“怪不得我腎好,我媽從小就不讓我輸在起跑線上。”楚毅終于勻出點目光,“有事?”

林小松說:“我們老板請我們集體出去玩一趟,明後天可能不在,我跟你媽說好了,孩子這兩天住她那兒,她就不過來燒飯了,你晚上不高興煮的話,冰箱裏還有點青菜餃子。”

楚毅瞧了他一會兒,摘了眼鏡靠到椅背上,揉着太陽穴問:“去哪兒玩?”

“濱海。”林小松說,“去那兒吃海鮮,看我心情吧,要是好呢,我就打包給你帶點回來。”

“我真榮幸。”楚毅的眼底蓄起笑意,一手拍拍自己的大腿,“過來坐。”

林小松繞過桌子,往男人那邊走近了點,樣子有些呆:“我不打擾你,你忙你的事兒吧。”說着把桌上的牛奶遞給男人,“趕緊喝了,我正好把杯子帶出去。”

楚毅接過杯子“砰”地一聲擱回桌上,長臂一攬,直接把人環坐到自己腿上。

“躲什麽。”男人帶着笑腔,因是深夜,聲音略微喑啞,“孩子睡了?”

林小松如坐針氈:“剛睡着。”

楚毅嗅着林小松身上的那點谙熟體香——家裏沐浴液的味道,心頭的煩悶稍稍減輕了點,一手探進睡衣裏尋尋摸摸,“好像長胖了點。”

林小松被弄得不自在,也不敢亂動,顧左右而言他:“你早點睡吧,明天不是還要上班嘛。”

“論文沒寫完。”楚毅抽回了手,仰頭玩笑道:“還差一點,你幫我寫。”

林小松避開了那道暧昧目光:“我哪兒會寫論文。”

楚毅極輕地笑了笑:“打字總會吧,五筆還是拼音?”

林小松老老實實答:“拼音。”

楚毅切換了輸入法,抓起林小松的兩只手輕放到鍵盤上,附在他耳邊:“幫老公分擔點,我說,你寫。”

耳邊酥麻麻的很癢,林小松本能地痙了一下,說話也有點打顫兒:“我打字很慢。”

“先練着,以後就快了。”楚毅說,“以後閑着就來書房陪我,我正好缺個小書童。”

林小松低低地嗯了聲。

“……一旦證實為顱內動脈瘤破裂,視患者情況盡早開顱行動脈瘤頸夾閉手術或血管內介入栓塞治療,這樣可以顯著……”

他的嗓音富有磁性,講起話來咬字很準,是字正腔圓的北市話。

林小松芒刺在背,更不敢亂動,他一字一字地敲上去,由于大部分是專業詞彙,他拿不準,時不時地要問問男人:“是這樣寫嗎?”男人總逗他,“你覺得呢?”林小松便會悶不吭聲,繼續敲他的字,等到再遇上拿不準的,往往還是會問,“是這樣寫嗎?”

差不多一刻鐘過去,楚毅看着屏幕上錯字連篇的句子,無奈嘆氣:“錯別字一大堆,盡幫倒忙。”

林小松大聲喊冤:“都說了,我不會,你非要我寫,完了還不樂意。”

楚毅擡頭瞧他,照着林小松的臉捏了捏:“今天好像胖了點,關東煮養肉啊。”不等林小松反應,那手已順着脊背滑到了腰間,這會兒不是捏,而是力道恰好地揉了揉,“保存吧。”

林小松怔忪:“什麽?”

楚毅在他腰間捏了把:“傻了啊,讓你保存。”

林小松稀裏糊塗敲下了“保存”兩個字,那人笑得更厲害了。

“笨蛋。”楚毅的右手繞到前面去,大掌不由分說地覆上了林小松的手背。

林小松能感受到男人的溫度沿着他的手背紋路在燃燒,他昏頭昏腦地被男人牽引着點擊了“保存”。

“我明天早上再弄吧。”楚毅看了眼牆上的鐘,“你成心在這兒勾引我,我沒法寫。”

“誰勾引誰啊,送個牛奶都要被你吃豆腐。”林小松蜷了蜷自己的手指,那上面依稀還留着淺薄的溫度,“我去睡覺了,你寫你的。”

楚毅虛虛地圈着他,手上的力氣卻很強制,林小松走不掉,只聽見那人說:“不寫了。”說着打了個旋兒,直接把林小松抱坐到了書桌上。

燈光從側面照過來,男人瞧着林小松,眼眸間湧起暗流,捧在手心怕化了,吻千遍都不夠。

林小松被男人的眼神看怕了,扭了扭身子想跳下來。

楚毅按住他,湊近吻上去,林小松被動地迎合着,很難放開的樣子,兩手一直扶在桌邊。

“別怕,摟着我。”楚毅嗓音沙啞。

窗戶沒關,四月的風灌進來,加之身體極度緊張而在稍顫,林小松分神地看了眼窗外。

楚毅貼着他問:“嫌冷?”

林小松揪着男人的睡衣:“有點。”

“去卧室吧。”楚毅攔腰抱住了他,林小松吓得“啊”了聲,身體已經騰空。

一番雲雨,兩人都有些微喘。林小松趴在男人胸前,不省心地幹着撩人的小動作,“我聽你媽說,你在幫我看門面房啊。”

楚毅捉住他胡鬧的手,“準備給你開個店。”

林小松擡頭盯着他,兩個酒窩若隐若現:“謝謝老公,你對我真好。”

楚毅心道,騙子,不過還是憐愛地擰了下小東西的鼻子:“嘴真甜。”

林小松又問:“你不是想要個孩子嗎?今天怎麽……還戴那個啊?”

楚毅說:“不想要了,我嫌小孩麻煩。”

林小松抽出自己的手,繼續輕輕淺淺地畫着小圈圈,“好吧,我聽你的。”

冷空氣一日一日稀薄,暮春以後,幾乎很少會有身體打抖的時候,店址選好,林小松最近忙着找師傅裝修店面房,難得出去逛街交際。

某日,周玥打電話給他,聲音聽上去十分急切:“松松,劉陽值班的時候被人打了,胸骨骨折,現在在楚毅他們醫院住着,你讓你老公幫忙打個招呼,找個好點的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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