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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林小松醒來,絞着被子滾了個身,渾身像散架了。昨天夜裏昏昏欲睡,也不知道後來作弄到幾時。
情感論壇的首頁至今還飄着那個有關性生活頻率的帖子,沉浮數次,總在深夜裏死灰複燃,大抵是因為那種時刻最易催生寂寞。
帖子的樓層越蓋越高,第59頁還有林小松披着“平安喜樂”馬甲回複的一條,“我家那個35了,平均下來一天一次吧。”質疑頗多,認為他憑空裝逼不切實際,被人接連追問。林小松臊得慌,偶爾揀幾條怼回去,意思都差不離,你們老公不行或者我老公天賦異禀雲雲。
聽到擰門把手的聲音,林小松趕緊閉眼裝睡,就是演技太拙劣,一下即被人識破。楚毅拍拍他的臉,“別裝了,起來。”
“幹嘛。”林小松一骨碌坐起來,皺眉看着他,“我又不上班。”
楚毅沾着床沿坐下,扯了扯領帶,通身的神清氣爽,“幫我打個領帶。”
林小松熟練地幫他系上,一面問:“你是不是翻我東西了?”
“我翻你東西幹嘛。”
“我抽屜裏少了一盒藥。”林小松抿了抿唇,“肯定是你拿了。”
楚毅甩開他的手,撩過去一眼:“以後別吃了,對身體不好,我媽要是再唠叨生二胎,你就說是我不想要。”
林小松低頭:“哦。”
“今天就在家好好呆着,店裏刷漆全是甲醛,少往那邊跑。”楚毅靠近了,身上的清冽氣息幾乎要将林小松淹沒,“聽話,晚上回來陪你玩。”
林小松低垂眼睑,嘟哝:“我又不是小孩。”
楚毅說:“趕緊起床,再賴下去丫頭一會兒上學要遲到了。”
林小松尚沉浸在适才的氣息中,心髒跳快了點,摸摸臉,有些發燙,拿起手機在回複裏又怼了一句,“愛信不信,這玩意兒我又不能拍視頻作證,反正他就是厲害。”
送孩子上了校車,回到家,林小松開始煲骨頭湯,忙忙碌碌還做了些爽口的小菜,沒料到,楚母會突然來家裏。
她聞着味道進了廚房,一眼便看見擺在大理石臺上拆卸好了的保溫盒,下意識地說:“給楚毅送飯啊。”
林小松簡單“嗯”了聲,一節一節裝好食盒,拎着轉身走。
“才十點,現在送有點早了。”
林小松彎身換鞋,“不是給他送,我有個朋友住院了,我去看看。”
楚母當時沒說什麽,卻把這一茬事放在了心裏,往後許多天,兒媳婦依然勤勤勉勉地去醫院送飯,一天不落。她心中不覺生起疑窦,住院了,家裏人不去送飯,偏生要麻煩朋友,何況,哪門子的朋友能做到這種份上,随之又想起前陣子林小松花枝招展的事,越尋思越覺得不對頭。
劉陽的手術比較順利,就是一時還不能出院,在醫院差不多呆了一周,自覺煩悶無趣。林小松每天中午都過來,飯盒裏的菜式清淡卻精致,水果還不重樣,自從上網百度過骨折病人吃什麽好,那些油膩的骨頭湯雞湯他就再沒送過。
這副殷勤樣子被周玥看在眼裏,生怕他起了不該有的糊塗心思,想指點一番,拉他出去就說:“這事怎麽說都該我和你哥負責,以後劉陽的飯我來送,你家裏還有老人孩子,不要來回折騰了。”
林小松“哎”了一聲。
周玥以為他是想通了,确實有兩天沒見到他,可沒消停多久,林小松又開始提着保溫盒往這邊跑。
近日來倒春寒,氣溫反常降低,林小松給孩子裏面添了線衫,也給楚毅換了件稍微厚點的風衣,早上熨衣服的時候,他還說:“你那些同事的老婆肯定沒我這麽賢惠,天天給你熨衣服,再好看的人都得靠衣服襯,你說你都奔四了,還能每天穿這麽講究,這都是我的功勞。哪天我要跟人跑了,你會一輩子懷念我,活在那種求而不得的痛苦中。”
楚毅失笑:“少來,前幾天你還跟我說,不能光看表面,得看內裏,嗯,衣服穿得是挺像上流社會,誰家的上流社會天天早上吃這玩意兒,兩片吐司加個雞蛋?”
話說完,男人頓了一下:“你要跟誰跑啊?”
林小松微微得意:“那不能告訴你。”
楚毅敲了下他腦門:“跑了我也能抓回來。”
“然後摁牆上一頓親。”林小松揉揉腦門翻了個白眼,模仿他語氣,“松松,原諒我一回,我們重新來過。”
楚毅心情大悅,單手摟住他,一手拿了外套搭臂彎上,耍狠親了一口:“這會兒嘴巴挺厲害,晚上有你哭的。”
林小松今天照常去醫院,在B區那邊被熟人看見了,那人本以為是來給楚毅送飯的,沒覺得異常,回到科室始終不見人影,心裏好奇問楚毅:“楚老師,你們家是不是有親戚住院了啊,我剛看見師母了,還以為是給你送飯的,都半天了也沒到咱們這邊來。”
“看錯了吧。”楚毅沒放心上,塞給他一沓三基試卷,“把這個發了,讓他們下班之前交給我。”
那醫生蹙了蹙眉,心道,真奇怪,那麽個大活人,走路姿勢又十分有特點,自己不至于會認錯啊。
B區那邊正在擴建新大樓,漫天塵土飛揚,病房的窗戶一般是關着的,林小松低估了灰塵的威力,還想開窗透透風,沒想到推開的剎那,風一吹,連自己都是灰頭土臉的。他皺眉眯了眯眼,趕忙給關上了。
劉陽笑說:“讓你別開,還不信。”
林小松撓頭讪讪道:“我以為這麽高的樓層,應該沒啥灰塵了。”
“在這兒待着憋壞了吧,要不你先回去吧。”
“回去也沒啥事兒。”林小松坐到床邊的椅子上,拿着水果刀削蘋果,“我已經不上班了,買了個門面房,準備開甜品店,最近在裝修呢。”
“在哪兒?”
“五一路那邊,還挺熱鬧的。”
劉陽的眼神像X光一樣重新打量過林小松——孤兒寡父在大城市裏漂,別說松松只是個飯店廚子,哪怕是尖端人才也不可能短短幾年內就在繁華區買套商鋪,哪兒來的錢?他不想往壞了想,唯獨怕這個老實弟弟再被人騙了,再遇到第二個平平爸爸。
林小松削好蘋果,遞到劉陽跟前,一笑,兩個酒窩漂亮極了,“給。”他屁颠颠沒閑着,盡給自己找事做,前腳剛去打了熱水,後腳還想幫劉陽洗衣服。
劉陽被他弄得挺不好意思:“小松,你放那兒吧,這邊有自助洗衣機。”
“沒事兒,我反正也閑着。”他大大咧咧地回,另外還強調,“醫院的洗衣機不要用,裏面全是細菌。”
隔壁床的病人以為兩人是談戀愛的,還誇這個小兄弟真能幹,以後持家沒的說。林小松嘿嘿地笑,有人誇他,他便不加掩飾地真心樂乎,對于誤會,還是解釋了下:“不是的,我們是朋友,不是兩口子。”
說着話,他便抱着劉陽的貼身衣服和塑料盆去了衛生間,擰開水龍頭澆上洗衣粉,搓巴得賊帶勁兒。
兜裏的手機嗡嗡振動,林小松擦幹了手,拿來一看,特地走幾步把門關上了,“喂。”
楚毅問:“在哪兒?”
林小松撒謊成習慣:“我在陪人家工人裝修新店啊。”
“跟他們提完意見你就回來,別傻乎乎地在那兒呆一下午。”
“知道了。”
收了線,林小松挪幾步又把門給開了,聽着外面還在誇他勤勞,抿嘴傻樂了會兒,竟有些得意忘形。
不多時,外面的唠嗑聲斷了,病房裏像是來了幾個醫生,他甩了甩洗好的濕衣服,想找個地方挂上,直接拎着衣服出去,問劉陽:“衣服挂哪兒曬啊?”
劉陽說:“出去左拐,一直走到頭,那邊有個晾曬間。”
林小松笑笑,說好咧,乍一擡頭,看見了楚毅的那張冷臉。
男人不動聲色,漸漸收回了視線,對旁邊的醫生說:“脊髓下端長期被拉拽,管大小便的神經由于慢性缺血會導致神經功能障礙,所以他會出現大小便失禁這種情況,我剛才看過他的病歷,沒什麽手術禁忌症,可以手術。”
那醫生點點頭,“行,我盡快安排。”
床上的病人以為楚毅是醫院派來的專家,急切地問:“醫生,你說我做了這個手術,大小便是不是能跟正常人一樣?萬一做了,還是這樣,是不是還不如不做?”
“一般來說手術之後這種情況會改善的,但我也不能百分之百打包票。”男人的話裏不含感情色彩,完全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态度,他們每天都會面對焦躁遲疑的病人,早已司空見慣了,任何回答都已成為一套模式。
病人緊接着又問:“那您說,我要不要做這個手術?”
楚毅說:“如果你有手術意願,我是建議做。”
病人心中大概已有決定,神色放緩了些:“謝謝醫生。”
“小松。”劉陽喊了聲他名字,“愣着幹嘛。”
林小松魂不守舍的,往楚毅那邊看了看,有種被當場抓包的窘迫感,礙于那人的同事也在場,他還得裝作不認識的樣子。
楚毅看都沒看他,擡腳直接走了。
林小松趕緊沖出去,看着男人的背影,當即掏出手機打電話,響了兩聲,被摁斷。
想了想,稍稍醞釀後編輯了一條微信,「這是我朋友,他骨折了不方便,我就過來送點飯,他就在平川哥的公司上班,他們都認識。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我怕你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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