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Chapter.34

《血還》正式發售的當天，凱瑟琳天還沒亮就醒了，很快決定起床。

她不免為書的銷售感到焦慮。她以為一會這個情緒就可以改善，不過直到吃完早餐也沒能好多少：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現在又在屋裏坐立難安。

心焦氣躁了片刻後，凱瑟琳請求舅媽和簡陪她去書店看看。

這對凱瑟琳來說很需要勇氣，她希望有家人的陪伴。兩位女士自然欣然答應，三人一同坐上出門的馬車。

在去書店的路上，凱瑟琳內心同時交織着期待與擔憂。她滿心希望能看到排隊搶購的火爆場面，又害怕遇到門可羅雀的現實。

“其實我不該這麽貪心。戈登先生說了，即便一本沒賣出去，也不用我賠錢。”凱瑟琳試圖開玩笑道。

加德納舅媽安慰她：“放心吧基蒂，光我知道的就有好幾個朋友要買這本書，你說的情況絕對不可能發生。”

等她們到了書店附近，凱瑟琳在外面觀察，發現情況和她想象的兩種局面都不一樣：書店門外沒人排隊。總有人腳步匆匆地進入店內，又很快空手而出。

加德納舅媽給了馬夫二十一先令，讓他去買一本《血還》。

凱瑟琳眼巴巴地全程緊盯着他的背影，一絲一毫的細節都不肯放過，她看着他快步走向書店，然後推開大門進去，很快又什麽都沒買的走出來。

“怎麽這麽快？書呢？”加德納太太問道。雖然她安慰凱瑟琳時氣定神閑，但其實她也很心急，非常想要知道結果。

不知道內情的仆人馬上宣布好消息：“太太，我剛進書店就聽見店員跟另一位先生解釋，說《血還》已經全部賣完，老板去進書了。想買的話明天早點來。”

加德納太太矜持地點頭。等馬夫又回到馬車前面，離座位有一些距離後，她們才開始向凱瑟琳表示祝賀。

加德納太太喜笑顏開：“這樣你放心了吧？”

“恭喜你，基蒂。”簡也高興極了，她不由得牽起妹妹的手，美麗的臉上是真誠的喜悅之情，“這太好了，太好了。”

凱瑟琳用力握緊對方的手。她的心情實在太過激動，這份喜悅巨大到沒有任何語言可以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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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凱瑟琳發現她的嗓子有些沙啞，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重重地點頭。

《血還》的銷售非常順利。在她的建議下，威拉德沒有一次将六千冊圖書全部給書商，而是僅供貨了五百冊。

凱瑟琳當然知道這不夠賣，這麽做無非是“饑餓營銷”，一種利用大衆從衆心理的銷售手段。但凡有過商業經歷的都會知道，商品本身的好壞固然是根本，但銷售方法也同樣重要。

接下來的幾天，去書店買《血還》的仆人每天都空手而歸。

一開始，加德納太太還故意讓他晚點去，認為要是去早了把書買回來了，後面再讓他去觀察銷售情況就有些不合理。

然而，從第三天開始，仆人在去書店的路上就能遇到出發的比他早、沒買到書已經往回走的人。

加德納太太再也不用往後拖仆人出門的時間。因為即便他是早早出去，也已經買不到了。很多人半夜便在書店門前排隊了。

幾天後，戈登先生派人送來信件，稱首印的六千冊全部銷售完畢，與信件一起到來的還有價值七百英鎊的銀行券。

凱瑟琳把信和英鎊全都收到抽屜裏，站在卧室的窗邊，望着街上人聲鼎沸的熱鬧，深深地呼了口氣。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血還》憑借優秀的情節和出色的營銷，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如果用後來的話來形容，就是《血還》爆了，而且是大爆特爆。

一年前剛穿越至此的凱瑟琳永遠也想不到，這本因她迫于生計而誕生的yy，從她寫下第一個字起，已經提前注定了輝煌的結局。

凱瑟琳以後世的眼界，從成熟的網文市場中精心吸取了一些讀者們最愛的設定的經驗，創作出的這本融合了複仇、爽文、金手指等奪人眼球的要素于一身的《血還》，不僅将一種全新的創作故事情節思路引入了如今的英格蘭，她描寫時用得簡潔樸實又不失力度的寫作語言更是一種重要突破。

在如今這個娛樂方式非常匮乏的英格蘭，《血還》的橫空出世，引起的各種影響遠超凱瑟琳本人的想象。當然，很多事情此時還只是苗頭，那些被後人從各個角度大篇贊頌的種種離得還遠。

但有一項數字是最直觀的，誰都可以看到。六千冊《血還》已于一周內全部賣完，新的訂單加到到一萬五千冊。而這還僅是目前只在倫敦銷售的前提下。

凱瑟琳筆下的安東尼奧最終親自手刃了仇人，奪回了本該屬于他的那些名利、地位、財富、親人等一切。

他拿回了自己的身份，成為了公爵的繼承人。

鸠占鵲巢又無比狠毒的弗林自然下場凄慘，盡管他死去前惡毒地詛咒安東尼奧，說他親手殺死了養大他的養母會遭到上天的責罰。

但安東尼奧不以為意。他當然知道自己沒有殺死養母，弗林的胡言亂語不過是死亡前最後的掙紮。

在故事的結束章，時間線過去了七年。

這期間，安東尼奧借助上帝的垂青和他本人無與倫比的智慧，成為了權勢熏天的貴族和國家的英雄。

長輩滿意他，妻子愛慕他，兒女崇拜他，所有的人都以他為傲。

最後的一幕，老公爵去世了。安東尼奧在整理老公爵的書信時，發現了一件他意料之外的秘密。

原來這位表面上一直盡可能彌補他、對他信任又疼愛的父親，在弗林第一次動手殺安東尼奧時就已經察覺并開始調查。

他很快查出了安東尼奧才是自己的親兒子，但他卻沒有立即将他接回，只是派人在暗中觀察和保護安東尼奧，他不認為這個由仆人教養的孩子能成為繼承人。

他很快發現安東尼奧的神勇，老公爵感到欣慰的同時，仍沒有認回親子。他一邊保護安東尼奧，保證他不會被殺死，一邊又對弗林的種種行為推波助瀾。

直到安東尼奧經歷了無數坎坷，真正成為一名合格的繼承人，他才取消了所有手段，讓安東尼奧親手殺了弗林。

安東尼奧看着是勝利者，但他并不是。他和弗林，都不過是老公爵延續家族榮耀的棋子。

但老公爵就是真正的贏家嗎？

安東尼奧把信扔進了爐火中，看着洶湧的火苗瞬間吞噬了一切過往，随後，他走出公爵宅邸，面色如常。

他的腳步很緩慢，這符合世人對大人物的認定，認為既穩重又威嚴。

安東尼奧一路走出宅邸，路上遇見的仆人無一不敬畏地避開，站在原地向他深深鞠躬，彎着腰背，低下頭顱。

莊園的大門在他的身後緩緩關上。

呼呼的風聲從遠處吹來，安東尼奧閉上眼，仿佛從中聽到了無數人喊出的“為了榮耀”壯志和怒吼。

安東尼奧平靜的臉上，緩緩露出一個笑容。

那笑容先是赤誠，然後是心酸，逐漸猙獰、冷漠，最後定格在面無表情。

他孤獨地站在夜色中巍峨壯麗的公爵府前，屹立于冰冷的天地間。

……

安東尼奧的故事就這樣落下帷幕。而屬于作者凱瑟琳的輝煌，才剛剛開始。

和凱瑟琳不斷收獲喜悅相比，簡和伊麗莎白都因為各自不順利的感情際遇而難受。

自簡去拜訪賓利小姐已經過去了一周的時間。

據簡說，對于她的突然到來賓利姐妹十分驚喜。她們非常開心能見到她，還埋怨她為什麽不一到倫敦就來拜訪。

簡回家時心情很好，欣慰她沒有判斷錯，這對姐妹沒有回複只是因為信丢了。她和賓利先生雖然已經沒有可能，但她們仍視她為摯友。

簡跟凱瑟琳說時，凱瑟琳仍未改變看法，但她不願再為此和簡起争執。賓利小姐說她很快會來拜訪，只用等到那時，便能知道這段感情是否值得簡的真心。

可想的時候這麽想，當凱瑟琳真看見簡每天都期待地坐在二樓的窗邊，以便能第一時間迎接她上門拜訪的朋友時，她又非常生氣。

凱瑟琳最讨厭賓利小姐這種心口不一的人，也想不通她們為什麽要僞裝。

大家都是成年人，你若不想要這段友誼，那就請你直言相告，沒有誰離不開誰。簡雖然溫柔，性格中也帶着一股韌勁，她的傷心不能避免，但很快就會放下。

但賓利小姐偏偏不。她非要表面上對簡貼心熱情，背後卻又對簡還有貝內特家嗤之以鼻。她之前主動結交友誼的熱絡不過是因為看到了哥哥對簡的情誼，想要讨好一家之主而已。

這段關系的存在與否全憑她的想法。簡對她有用，她就用心維持，現在認為哥哥不會和簡結婚了，就對簡不理不睬。

自始至終，她從未沒考慮過簡的感受。

凱瑟琳數次想和簡揭露賓利小姐背後說她壞話的事情，但又覺得這很傷人。

加德納舅媽看出來，私下找到她：“你和我都認同簡的友情非常不牢靠。我能明白你想要說服她。但基蒂，很多事情，如果勸服就能讓別人避免所有的問題，那世上再也不會有人栽跟頭。想必你和簡已經讨論過，但都各執己見。這種事一定要當事人自己領悟，別人說的再動聽也沒有用。”

凱瑟琳認同舅媽的話，無奈地點點頭。

和簡受到愚弄不同，伊麗莎白和威克姆的來往結束了，而且是明明白白的結束。

伊麗莎白來信告訴凱瑟琳，威克姆先生已經移情別戀，喜歡上了剛得到一萬英鎊遺産的金小姐。2

凱瑟琳看到這裏，不由想起她那本沒寫完的《阿莉絲》，威克姆的行為和阿莉絲那些居心叵測的追求者如出一轍。

聰慧的伊麗莎白也看出了威克姆的愛慕是因為財産，但也許是她對威克姆的印象太好，她認為這十分合理：“再英俊的先生也要生活。如果不是因為卑鄙的達西先生讓他失去了司铎這樣收入豐厚的職位，威克姆也不必為了金錢煞費苦心。倘若我有大筆財産，我想他在我身上的心思不會結束。”3

凱瑟琳提筆回信，把最近出版的喜訊還有房産周圍的情況一一告訴伊麗莎白。

“……下樓向西走大概十分鐘就能到書店街，整條街道幹淨寬敞，來往的先生小姐都文質彬彬。大家會在書店裏看書，安靜地挑選來自世界各地的最新思想和故事，認真選擇在接下來的幾天，由哪位偉大的作家陪自己渡過大量的時間。

街上還有幾家咖啡店，門上都挂着風鈴，輕輕一推，叮當作響。大部分咖啡店的價格都很便宜，店裏還有大量供客人的書籍。

有專門做貴族生意的店面，聽說裏面最便宜的咖啡也要2先令一杯。我還沒舍得進去過，但我想，等你來倫敦了，我們可以一起去奢侈一把。

但抛開價錢的因素，我也不太想去那家店。

莉齊，我昨天在咖啡店看到一位先生。他的衣服雖然幹淨整潔，但已經洗得發白褪色，能看出生活窘迫。而他帶着一個小朋友，噢那個小姑娘像天使一樣可愛。

他在給她讀書。

有很多人會來咖啡店看書，書對他們而言太貴了。

他們坐在玻璃窗旁，小姑娘仰着小腦袋，特別認真地聽她的爸爸講故事，我看向她時被她發現了，她對我笑，還眨眼睛，她的金發比陽光還閃耀。

我當時很受震撼，無法跟你描述那一刻我的心情，但現在我想我能用筆來描述了。

我想我們也許無法選擇出身，但可以決定要怎麽樣活着。

有的種子生長在泥土裏，照樣會開出花的芳香。

寫到這裏，想必你明白了我的意思。威克姆先生的行為實在卑劣，無論你用什麽理由為他開脫。

我的書桌左側第二個抽屜裏有一摞稿子，才寫了幾萬字。希望下次你能幫我把稿件郵寄過來。你的來信讓我非常想把這個故事寫完。

祝願你好。

愛你的基蒂

于恩典堂街，倫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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