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Chapter.57

達西悄聲走到書桌旁。喬治安娜正坐在桌前埋頭奮筆疾書，她十分專注，未曾注意達西進來。

“你在寫什麽？”達西道。

喬治安娜被他突然出聲吓了一跳，在短暫的震驚後，她很快回過神，動作慌亂的用手遮蓋着紙上的字。

可惜她動作慢了些，達西已經看到了。他非常驚訝：“《致凱瑟琳》？你在寫詩？”

喬治安娜臉的臉瞬間漲紅，她低下頭，害羞極了，雙手又想蓋着信紙，又想捂着臉，矛盾的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他們沉默了足有十分鐘，喬治安娜臉上的紅色才漸漸消退。她期期艾艾地答：“是的……我，我就随手寫寫。”

“我能看看嗎？”

喬治安娜又一次為難起來，算是一種無聲的拒絕。達西不再勉強，轉而道：“你怎麽想起來寫詩了？”

“我一直很喜歡詩。”喬治安娜聲音極輕。

她聲音太小了，哪怕屋裏非常安靜，達西也只能在她又一次重複時才聽清。她說完，達西想起來喬治安娜确實喜歡詩，她的家庭老師還專門和他說過。

“這是很好的事，是寫給凱瑟琳小姐的？”達西鼓勵道。

喬治安娜的臉總算不那麽紅了：“嗯……”

達西很好奇妹妹寫了什麽，但看到喬治安娜小獸護食般的神色，讓步道：“看來我只能懇請你的大作完成後，讓我有幸成為除了偉大作者本人外第一個者。”

達西說時是開玩笑的語氣，但話中又帶着篤定。在他看來這是想都不用想的事，喬治安娜寫完一定會立馬拿給他看。

誰想這個要求喬治安娜都很為難：“我……”

達西不由道：“怎麽了”

喬治安娜鼓起勇氣：“第二個行嗎，哥哥，我，我想先給凱瑟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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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答讓達西愣了一下。他心裏頓感矛盾，不知道自己是該嫉妒凱瑟琳，還是嫉妒喬治安娜。我真是貪心。達西想着，他發現他既想作妹妹寫的詩第一個者，又盼望也能和凱瑟琳維持這種随時可以分享的親密。

達西對妹妹的詩很感興趣，這其中除了前天和凱瑟琳的對話又愈加深刻地激發了他對妹妹的疼惜之情外，妹妹寫給凱瑟琳的詩本身也令他頗想拜讀。

“你都沒想過給我寫詩。”達西說道，“為什麽不寫一首呢？不用寫頌，那太長了，一首十四行詩我就會感到極大滿足。”

“抱歉哥哥……但寫詩這種事需要感情迸發的。”喬治安娜特別為難，“而且，我寫給凱瑟琳的才是一首短詩。”

達西覺得他聽懂了妹妹的言外之意：跟你沒感情，你還想要十四行？

達西又開始不知道該嫉妒誰了。但他知道自己很開心，那是一種極度的快樂和喜悅。妹妹和凱瑟琳交情甚佳，無論從哪個角度，都是讓他按捺不住的高興：“好吧，我只能等偉大詩人的呼喚了，希望早日能有這個榮幸。”

喬治安娜點點頭，臉紅紅的。她的手指捏着信紙，糾結了半天，才又道：“哥哥，我這首詩寫完後，如果可以的話，我能不能試着發表？”

達西更驚訝了，驚奇地看着喬治安娜。他太了解他的妹妹，如果說喬治安娜想寫詩可能是自身萌發的念頭，但要想發表這種事喬治安娜無論如何是想不到的。達西想來想去，都覺得這只能是一個人的建議：“凱瑟琳小姐看過了？她鼓勵你的？”

“沒有呢，我前天才開始寫的。那天凱瑟琳來拜訪，我們聊天中安內斯裏太太告訴她我喜歡詩，偶爾還會寫，凱瑟琳說她很想看。不過我寫得太差了，沒敢給她。然後她便拜托我，能不能以她為名寫一首，像濟慈寫給拜倫那樣。”喬治安娜說的時候一直低着頭，很羞澀。

達西揚起眉毛：“所以，你是濟慈，她是拜倫了？”這倒像那位小姐會說出的話。

“哥哥！”喬治安娜害羞極了。

凱瑟琳的比喻确實讓她很不好意思。喬治安娜怎麽也不敢把自己和這兩位詩人相提并論，當時就紅了臉。還是凱瑟琳笑着跟她說，只是一個比喻，不會有外人知道，她才不那麽難為情。

達西鼓勵妹妹繼續說。

“凱瑟琳走後，我也沒什麽事做，開始寫詩。今天她又給我來信，問我寫的怎麽樣，說她有朋友在雜志社工作，如果我願意的話，寫好後可以找朋友看看，也許能發表。我當然知道我沒有那種水平，但我不願辜負凱瑟琳的熱心，不忍讓她失望。何況她太好了，我也确實很想為她寫首詩。”喬治安娜說這些話時，雖然語氣中都是害羞和扭捏，但其中的期待顯而易見。

達西瞬間懂得了凱瑟利的苦心。喬治安娜不自信，凱瑟琳便通過這樣的方法幫她重鑄信心。

達西深感自己的失職。他一直都知道喬治安娜內向自卑，但他只會說，你要多去交朋友，多去社交，從未想過用別的方式婉轉切實的鼓勵妹妹。

他說的很容易。但喬治安娜難道不知道她該那樣做嗎？

可她就是做不到。如果每個人知道什麽正确，都一定能做到的話，那世界上便滿是哲學王了。

達西的沉默讓喬治安娜緊張起來，她擡起頭，語帶哀求：“哥哥，可以嗎？我會用筆名的。”

“當然可以。”達西回過神，馬上道，“我簡直等不及那一天了。等你的詩發表後，我一定買要買上一本，放在家中的展列櫃裏，告訴每一位客人這是你的作品。”

喬治安娜又臉紅了。

達西溫柔地道：“筆名想好了嗎？”

“凱瑟琳幫我起的。”喬治安娜寫下給達西看，達西看着紙上的字。

dy.sunny。

達西有些發懵，不清楚渾身蕩漾着的暖流是感謝還是敬重，也許其中還摻雜着洶湧炙熱的愛意和熱淚盈眶的感動。

凱瑟琳說喬治安娜是太陽，她又何嘗不是他的陽光？

達西很想和別人聊起凱瑟琳，而他唯一可以傾訴的對象便是自己的妹妹了。他思考片刻，和喬治安娜說道：“也許你不介意我占用你一會時間。”

“哦，當然不！”喬治安娜立刻放下筆，對哥哥鄭重其事的态度感到開心。

“這件事已經過去幾天了，但我想我還是該和你說一下。我記得你當時還為我說不去洛辛斯、能留下陪你感到高興，結果我很突然的離開了。想必你很好奇。這背後雖然說有多種原因，但最主要的，其實只有一件事。”達西道，“在去洛辛斯的前一天，我向凱瑟琳求婚了。”

“噢！”喬治安娜的嘴因為太過震驚而張開，她驚訝到只能發出這一個音節。

“結果你肯定猜到，我被拒絕了。我當時的心情便不和你多說，如果我還陷在那樣的情緒，我自是會告訴你，但我現在已經走出來。是我想的太簡單了，我向凱瑟琳求婚時說了很多令人讨厭的話，這樣的結果也是我咎由自取。”

“怎麽會呢哥哥？”喬治安娜覺得哥哥不會令人讨厭。結果達西剛回憶着學了幾句，諸如他說凱瑟琳是個鄉下人，說她家人沒有教養這樣的話，還要再繼續舉例時，喬治安娜已經弱弱地喊停了。

她不知道該怎麽說哥哥，只能道：“凱瑟琳什麽反應？”

達西：“她說她沒生氣。”

喬治安娜重重地道：“她真是太溫柔了。”

達西被妹妹立場鮮明的态度弄得啞然失笑：“我當時大受打擊，急于離開倫敦。後來……”

喬治安娜自動補道：“哥哥發現忘不了她，所以就又趕回來了？”

達西道：“是這樣的。”至于其中的緣由，他不準備和喬治安娜說起。他們還沒有到可以随意提起威克姆的地步。

“喬治安娜，你能幫我出出主意嗎？”達西道。

喬治安娜激動起來：“當然能，哥哥，我一定，我會努力幫你想的。噢我要好好想想。但我只能出主意，我不會幫你約凱瑟琳的。她會不高興。”

“當然，我不是懦夫，不會那樣的事都讓你來做。”

喬治安娜對于能幫上達西高興極了，她終于能幫上哥哥忙，而不是像一個累贅，只會給他添麻煩。

看着這樣的喬治安娜，達西既心酸又感動，他的妹妹其實已經長大了，她和凱瑟琳同齡，一個仍舊膽小怕事，另一個卻已經成長為意志堅強的大人。

他以前對妹妹，是不是太過度保護了？如果是她，她一定不會這樣做。

想起那位小姐，達西的心底滿是溫柔。

第二天中午，伊麗莎白還有夏洛特的妹妹瑪麗亞一起坐車到達倫敦。

凱瑟琳一家人的歡喜自不必說。加德納舅媽熱情滿滿招待外甥女和瑪麗亞，為她們安排了很多活動。按原本計劃，簡、凱瑟琳還有伊麗莎白會在加德納舅舅家中住幾天後便回隆博恩。但她們商量後，決定再叨擾舅舅一家一段時間。

她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凱瑟琳的家具還沒有買，她一直在等伊麗莎白來倫敦；戈登伯爵夫人的沙龍也在計劃中，這是下周的事；最重要的，是瓦爾克先生和簡的感情進展讓人不知道該怎麽辦。

“如果不是賓利，我想瓦爾克先生最近就會來求婚，簡會答應的，而不是現在這樣左右為難。”凱瑟琳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