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黑薔薇之魔女

決鬥狂歡會仍是嚷嚷着繼續，但IV已經覺得乏味；就連那個似乎有點意思的新手，那個叫九十九游馬的國中小孩，也開始讓他覺得厭煩。太多沒水平的業餘決鬥者！只是玩玩倒也罷了，勉強算作解悶，偏偏玉座又不肯放縱他決鬥，總是這個計劃那個安排。以至于到現在竟然被逼收手，眼睜睜看着III與鯊魚決鬥，這更是讓他不滿。鯊魚是他的對手，他的宿敵！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有璃緒的事情……他一路都在生悶氣，結果差點直接撞上了迎面而來的一人。在最後關頭IV停住了腳步，擡起頭來。

他的面前站着一位看不出年齡的美貌女子。她肯定已經不再是一個大學姑娘，但也似乎不能稱作“中年”；一身玫瑰紅的風衣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白皙的面龐散發出滿月的光芒，披在肩頭的紅發仿佛夏日怒放的薔薇花。女子望着IV，一雙琥珀色的眼睛裏滿載憤怒。

IV退後了一小步。他向來無所畏懼，但這紅發女子仍然讓他感到了一瞬間的恐懼。

“你多大了？”女子問他道。

IV不免有些莫名其妙，撇嘴應道，“關你什麽事，女士？”

“我希望你知道你方才的行為很糟糕，”紅發女子冷聲說道，“如果你自己也不比那兩個被你欺負的孩子年長多少，我會找你的父母說話。如果你已經到了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的年齡，那麽我會給你上一堂課，就現在。”她的聲音很美，就仿佛她的容貌一樣，但她仍不免讓人覺得膽寒。

IV很想像平常一樣不屑的笑幾聲，卻不知為何笑不出來。他将頭擡得高了些，大聲說道，“你算什麽人，憑着什麽本事這樣對我發號施令？我可不怕你，女人。”

紅發女子輕笑了一聲，眼神卻愈發冰冷了。“你不怕麽？你覺得你有足夠力量踐踏他人，也不用害怕誰，是麽？驕傲的傻小子！除了欺負十來歲的小孩子你還會做些什麽？你既然這麽自以為是，那我就讓你見識一下真正的力量。”語音落間皓腕微轉，修長的手指間突然就夾了一張卡牌。

一陣疾風，一聲雷鳴一般的怒吼，然後一頭雄獅陡然從虛無中躍出，兩排閃亮的尖牙離IV的臉不過就一尺的距離。滾燙的呼氣吐在IV的臉上，卻又帶着薔薇花的甜香。IV僵硬地站在那裏，不敢挪動分毫。這到底什麽怪物？花瓣一樣的鬃毛，仿佛樹根的爪子，還有渾身紮着的綠葉——這難道是決鬥怪獸【植物獅子】？可是他又沒帶上決鬥視鏡；哪裏來的AR影像？獅子舉起前爪，就好像要一爪扇在他臉上，卻聽一聲低沉的呼喚，然後獅子便整個消失了。

IV逼着自己仿佛毫不在意地大笑起來。“你想用一只吃多了的寵物貓來恐吓我麽？”IV說，“我不是什麽巫師，變不出來畸形的貓。你要是想找我說話，我們公公正正地決鬥一場。”

“公公正正？”女子嘲諷地一笑，從手提袋裏抽出D盤，幹脆地套在了左腕上。“好啊，決鬥。你當真需要有人教你點基本的做人道理。”

“這可是你自找的，”IV冷笑了一聲，所有的不安在這一瞬間全部消散。如果要決鬥的話，他可沒什麽好怕的，甚至還有一些小小的興奮和期待：雖然不知道對方決鬥水準如何，但好歹也是一位十足高傲的美女；和她決鬥應該能算得上娛樂。

“開始吧，”紅發女子淡然抽上五張手牌，“先攻就歸你好了，也好讓你知道你的失敗絕非偶然。”

IV接着不屑地笑。“我還以為只有男人才會說這種自大的賭氣話，”D盤噼裏啪啦地展開，然後便見IV氣勢萬千地将一張卡牌砸在了D盤上，“發動場地魔法，【超量角鬥晨；只要場地魔法存在，只有超量怪獸才能攻擊，并且所有超量怪獸的攻擊力增加怪獸階級乘以200。通常召喚【機關傀儡—娃娃臉】，後場蓋一張牌。該你了，女人。”

紅發女子在D盤放下一張牌，說，“首先我想我們該換個場地玩玩。發動場地魔法，【番茄天堂】；當玩家召喚植物族怪獸時，在場上召喚一個番茄衍生物。”

“番茄天堂？哈！”IV大笑了起來，“番茄天堂！我還沒忘記，那個用番茄牌組的肥豬一樣的老農。他倒是很娛樂！不過讓你這個大美女來用這麽搞笑的牌組，倒沒了他那種娛樂效果。”

“搞笑？”女子微微側過頭，不屑地說道，“你連這張牌的力量都看不出，到底怎麽當上亞洲冠軍的？你盡管笑，畢竟你也只有這一回合了。發動魔法【一對一】，将手牌中的【蒲公英獅】送往墓地，從牌組特殊召喚一星怪獸【生長的鱗莖】。當【蒲公英獅】被送往墓地，在場上召喚兩枚植物組衍生物；當然，有【番茄天堂】的效果，所以召喚一枚番茄衍生物。【生長的鱗莖】再召喚一枚番茄衍生物。你看好了，這一共是五只植物組怪獸。”

“那又怎樣？”

紅發女子一笑，又在D盤上放下了一張卡牌，“發動永續魔法【番茄彈弓】——”于是IV終于笑不出來了。而紅發女子則是淡然接道，“看你的神色，是知道這張卡的效果？很好，也不用我多解釋。将場上植物族怪獸全部解放，這一共是2000分的直接傷害。發動墓地裏【生長的鱗莖】效果，将牌組上方一張卡送往墓地，特殊召喚【生長的鱗莖】，這便又是兩個植物族怪獸了。再接下800分的傷害吧！”

IV抽了口氣，咬緊牙關。雖然只是立體影像而已，但這【番茄彈弓】一發接一發地打在身上，這還當真疼得厲害。

“如果你感興趣的話，剛才堆墓堆下去的那張牌是【黑暗新綠】，”紅發女子不緊不慢地續道，“當我通常召喚植物族調整怪獸時，可将墓地裏的【黑暗新綠】特殊召喚。讓我來給你演示一番，如何？通常召喚【複制植物】，特殊召喚墓地中的【黑暗新綠】，再來兩個番茄衍生物，這又是四只植物族怪獸。我說過了，你活不過這個回合。”

眼看着那仿佛樹根一般的怪獸朝他的方向飛來，IV卻幾乎忘記了眨眼。他從未見過這個怪獸，還有調整怪獸卻是個什麽玩意兒？也大約是因為這一切都太奇怪太混亂，IV甚至沒來得及對這短暫而兇殘的決鬥感到氣憤。

“當心了，年輕人，”紅發女子說道，“力量不是用來虐待弱小的。你若是實在忍不住濫用你的力量，就記着，這世上總有比你更強大的人。”說着她便轉身離開了，甚至不曾再看IV一眼，只留下紅發飄揚的背影。

紅發女子一路往市中心趕去，在一個街口駐足等候交通燈轉換的時候有一個帶着D視鏡的似乎是大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走上前來，幾分興奮又幾分羞澀地問道，“請問這位女士，您是清原菖蒲醫生麽？”看見女子點頭，他顯得更興奮了，接道，“我看過您的所有決鬥，一直非常敬佩您的決鬥風格。可以給我簽個名麽？”

女子有些無奈地微微一笑，接過面前年輕的仰慕者遞上前來的筆和照片。

清原菖蒲并不是一個職業決鬥者，她甚至不記得第一次接觸決鬥的沸騰，盡管這應該是任何一個決鬥者，無論職業與否，最寶貴的記憶之一。她明明已經不再年輕，卻只有短短十三年的記憶。十三年前，她在心城綜合醫院的加急病房裏醒來，睜開眼睛仿佛新生兒一般面對着一個完全空白的人生和世界。她不記得自己的姓名，來歷，親朋好友，身無分文，就連身上的衣物也只有睡裙和一件大衣。她的大衣口袋裏塞了一疊決鬥怪獸卡牌，其中還有從未有人見過的“同調”和“調整”怪獸。面對這一切，清原的腦海裏只是一片空白。

從醫院出來後，她選了“清原菖蒲”這個随手掂來的名字，然後就憑借口袋裏的一疊卡牌，開始了無比艱難的新生活。初始，不但身無分文，甚至連身份證都沒有的她不得不靠決鬥為生。好在她雖然把一切都忘得幹幹淨淨，但并沒有忘記策略應變；她那精湛的決鬥技術也曾讓她成為決鬥界的風雲人物，接連九十八場大賽不敗的戰績足以讓現在的任何職業決鬥者慚愧。不過清原在賺得足夠的資金之後便果斷地報考了醫學院，直至今日成為一名兒科醫生。但她也并沒有完全放棄決鬥。一種本能的直覺的告訴她，至今無人能識的“調整”和“同調”怪獸是能打開她的過去的鑰匙，于是這麽多年來她一直在尋找值得一戰的對手，希望終有一天能解開同調的秘密。不過近年來她是觀戰得多，應戰得少，便是這一次的WDC大賽，她本也只想在場下觀望的。不想竟然撞上了一個欺負孩子的少年，又被激得一怒下場決鬥，這倒是出乎意料。

清原又拐過幾個街口，在一家診所門口停住了腳步。但是她并沒有急着趕入診所，而是站定了，突然冷聲說道，“出來吧！別讓我喚一頭龍拽你出來。”

靜了片刻，然後便聽見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然後一個帶着D視鏡和決鬥盤的半大孩子站到了她的面前。那男孩大約只有十二三歲，瘦瘦小小，一雙閃亮的大眼睛裏全是興奮。“我看到了你和IV的決鬥，清原醫生，”男孩說，“真得太謝謝你了！被IV欺負結果被送醫院的那兩人，他們是我的好朋友。我本來想親自挑戰IV，好好教訓他的！不過你的決鬥也很棒，實在太棒了，清原醫生。”

不知為何，清原無法抑制地微笑。這個素未謀面的男孩仿佛一束陽光，突然就讓她覺得滿心溫暖。“不用謝，孩子，”她說。

“你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決鬥者！”男孩興奮地續道，“IV還是亞洲冠軍呢，是一個很可怕的對手。但你就這麽不費吹灰之力地就打敗了他！一共只有一回合，幹脆而犀利的一回合殺，根本就沒給對手應對的機會……你怎麽就能算得那麽準，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會有足夠的怪獸來完成一回合殺呢？真是太強大了！你也參加了WDC大賽麽，清原醫生？”

清原搖了搖頭，說，“我沒有參加。如今我已經很少決鬥了，除非有值得一戰的對手，或者有值得一戰的理由。”

“真可惜！我本來希望可以和你決鬥的，”男孩有些失望，但很快又笑開了，“如果我贏了這次WDC大賽，或許清原醫生會覺得我是值得一戰的對手吧？如果能和你決鬥一局，那一定會很有趣的。”

清原差一點便對男孩說，“好，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答應你”，但開口之前她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莫名其妙，于是她就不敢說話了，只是對男孩微微一笑。

“總之今天太謝謝你了，清原醫生，”男孩又說，“不能再打擾你了，那麽我先走了。希望我能有機會再見到你，還有機會和你決鬥一場。再見！”

看男孩轉身，清原忙道，“等等！”

“啊？”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好孩子，”清原說。

于是男孩笑了，仿佛太陽一般的耀眼笑容。“我叫游馬，九十九游馬！”他說，“我将會是未來的決鬥冠軍！”

游馬……

這名字仿佛落入靜水的石子，在她心中蕩起了一片片漣漪。恍惚間清原看見了一個陌生而熟悉的房間，藍色的牆，白色的窗簾，嬰兒床的上方吊着在燈光下閃爍的小小的琉璃塑像……等她回過神來，那男孩已經跑遠了，空留下她一個人孤零零滴站在街頭。那一瞬間，清原淚如雨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