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下班前,俞傾辦公室有‘貴客’到訪。

朵新銷售總監,趙樹群,親自給她送來情況說明書。

趙樹群一米八五,風流倜傥。

不過此時,他穿着深藍色西裝站在俞傾辦公桌前,給人一種莫名壓迫感。

當然,這也是他此行要達到的目的。

“俞律師,不好意思,上午那個經銷商資質問題,給你添麻煩了。”他淡笑着,很客套。

俞傾也敷衍笑笑,“不麻煩,還得謝謝趙總監這麽支持我工作呢。”

趙樹群沒多逗留,敷衍寒暄兩句,告辭。

等人走遠,章小池對俞傾豎大拇指,“你真牛叉,竟然能讓銷售總監親自給你送說明書。”

更讓她感慨的是,趙樹群這種極品帥哥,俞傾連眼都不眨一下。

換成一般女人,早被趙總監迷昏頭。

俞傾自我調侃,“誰讓我現在窮呢,工資比男色重要。”小池只看到了表面。其實趙樹群親自送情況說明書過來,是給她施壓,無聲告訴她,你看你多能耐。

她看看有趙樹群簽字,還有銷售部蓋章的情況說明書。

這等于是借條,她收到保險櫃。

今天老時間,客戶要帶父母過去看房。

下班後,俞傾打車回出租屋,今天錢程送貨耽擱不少時間,沒趕得上來接她。

于菲比她早到幾分鐘,寒暄兩句,她帶他們上樓。

于菲父母對房子也滿意。

于菲見狀,就沒再多浪費時間。

她八點鐘還約了客戶見面,“房子我跟我爸媽都看中了,全款,一千五百萬,要是你們覺得成,我現在就付訂金,下周就能去辦過戶手續。”

老錢發懵,這一下子砍了将近一百萬下去。

要不是萬不得已,他真舍不得賣房子。

這是給兒子準備的婚房,可眼下實在沒了周轉資金,他就尋思着賣了房子後,把銀行抵押貸款還上,留兩百萬現金周轉,再趕緊給兒子首付按揭一套。

最近房子行情不好是真,可這一下子砍了一百萬,有點難以接受。

于菲急着見客戶,她跟中介工作人員說,要是錢老板考慮好,随時給她打電話,不過她這邊價格不變。

說完,她帶着父母匆匆下樓。

中介的工作人員跟老錢說道,“叔叔,您再好好考慮考慮,等到于姐那邊不忙,我跟她再溝通。”

錢老板嘆氣:“唉,她殺價太狠。”

工作人員也無奈一笑,“可能跟她職業有關吧,她是律師,沒時間讨價還價,不過她是真心想買。”

他們聊着,下樓去。

俞傾剛要關門,又從外面被推開,老錢微微探身,“小俞啊,麻煩你了,這一趟趟讓你跑。”

“不麻煩,您別放心上。”

門合上,沉重的腳步聲漸遠。

俞傾沒急着離開,今天不忙時,她一直在考慮如何快速賺足兩百萬,包傅既沉一周。

若是運氣好,這一周裏,她讓傅既沉給她分析股市,說不定連本帶利都能賺回來,還有可能翻身。

她站在次卧門口,一瞬不瞬盯着包櫃,看來真要直播賣包。

一不做二不休,決定在朋友圈營業。

俞傾在包櫃前站了半天,最終決定割愛最貴的那款。

這款全球也才幾只,每只顏色和尺寸都不同。

買來一次都沒背過,連防塵袋都沒拆開。

她打好燈光,拍照。

發朋友圈前,把該屏蔽的一些人全都屏蔽掉。

文案是這麽措辭的:【最近移情別戀,這只包包失寵,全新,八折出售,喜歡的仙女可以私聊。】發完又覺得不妥,她不該貪心,一下指望回流上百萬現金。

這麽貴的包,應該沒幾個人買。

哪知,運氣不錯。

很快,有人發消息過來。

【俞小姐,這個包我要了。】

随後,對方轉了兩萬定金。

俞傾瞅着對話框裏的頭像,再看看昵稱,實在想不起來是誰。按理說,她這個強迫症應該給聯系人備注。

可偏偏沒有。

大概是以前在律所,跟券商合作業務加的客戶。

【美女你好,什麽時候有空,我把包給你送過去。】對方發來地址,是某私人會所。

【你十一點這樣過來吧,來早我可能還沒過去。到了打我電話。】俞傾沒問對方是誰,她聯系人裏都是認識的人,見面就知道是哪位。

找出包包的專用包裝盒跟外包裝手袋,檢查一番,票據和配件齊全。

十點鐘,她出門。

怕擠地鐵會把包包的手袋擠壞,只好奢侈一回,打車過去。

俞傾支着下颌,望着出租車外。

車水馬龍,城市喧嚣,人與景映在一片燈光璀璨中。

一整天,她跟傅既沉也沒聯系。

【在公司?】

傅既沉反問:【想我了?】

俞傾沒愛回,自戀狂。

隔了會兒,傅既沉又發來:【約了人談事。】趕到會所,俞傾付了一百多塊車費。

擱以前,她眼都不會眨,現在不行,要心疼好幾分鐘。

她跟買包那位女士聯系,告知對方,她已經在會所門口。

【稍等,馬上就到。】

俞傾站在路牙石上,瞅瞅會所院門口,這裏是會員制,沒會員連院子大門都進不去。

沒一會兒,一輛低調的轎車緩緩拐進來。

車窗降下,“俞小姐。”

俞傾笑笑,原來買家是馮麥。

以前她供職的律所跟券商合作一個跨國并購項目,馮麥是客戶方的負責人之一。方便溝通項目進展,加了微信。

項目結束,再無聯系。

俞傾遞上手提袋,“馮小姐,你看看。”

馮麥直接把手提袋放腳邊,“麻煩你了。”她格外爽快:“給我一張你銀行卡,我現在把錢轉給你。”

俞傾半打趣,“這麽放心?都不檢查這個包真不真。”

馮麥:“俞小姐的包再有假,那就沒真包了。”

俞傾沒多想她這話的深層意思,只當是客套話。

這邊是入口,馮麥指指前面:“到院子裏說。”

馮麥跟保安打聲招呼,俞傾連登記都省去,順利進入會所院子。

汽車停穩,熄火。

另一側後車門推開來,俞傾看過去。

等看清楚那人,她愣怔。

剛才她沒注意車裏還有人。

賣包竟然賣到了秦墨嶺這裏。

下一秒,她後知後覺,難怪馮麥不檢查包的真僞,原來早知道她家世。

也不奇怪,跟秦墨嶺在一起的女人,自然會想方設法打聽,他可能要娶的女人是誰。

院子燈光昏暗,秦墨嶺立在車門旁,點上煙,視線越過車頂。

就這麽安安靜靜地看着俞傾。

俞傾勉強賞他一個眼神,便淡淡斂回眸光,看向馮麥。

馮麥下車,感覺到秦墨嶺跟俞傾之間氣氛不對,她假裝若無其事跟俞傾說:“你的銀行卡給我,我這就轉錢。”

俞傾打開包,從錢夾抽出一張卡,裏面只有不到五位數餘額,這是她全部家當。

車那邊,秦墨嶺還沒收回視線。

跟他隔着一輛車的女人,就是家裏給他安排的聯姻對象,就算是穿着職業套裝,依舊性感漂亮,氣質甩馮麥一大截。

聽說,為了不跟他結婚,她寧願在外面租房。

工作找不到,卡也被凍結。

現在走投無路了,開始賣包。

他倒是要看看,她能犟到什麽時候。

他感覺自己挺變态,她越是不想嫁,他倒是有點想娶她。

秦墨嶺把煙頭摁滅,丢進垃圾桶,大步進會所。

馮麥回頭看了秦墨嶺一眼,錢轉過去,她拿起後座的包,對着俞傾微微點頭,小跑着去追秦墨嶺。

沒到一分鐘,錢到賬。

俞傾查看銀行卡餘額,離包下傅既沉,不遠了。

至于什麽秦墨嶺,至于面子,一毛不值,都是過眼雲煙,不如錢來得實在。她第一次這麽小心翼翼把銀行卡放卡夾裏。

這時,院子裏進來兩輛車,前邊那輛是奢華的賓利。

賓利停穩。

傅既沉一直看車外。

喬洋也循着方向看去。

她沒看錯,幾米外的女人,是俞傾。

傅既沉看着那個腳步輕盈,手裏還拿着錢包的女人,他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扣着車門,忽然他轉頭問喬洋,“她叫什麽?”

他故作不知。

“俞傾。”喬洋又道,“榆樹的榆去掉木字旁,傾城的傾。”

傅既沉對着窗外,“俞傾。”

喬洋一愣,“你喊她做什麽?”

傅既沉語氣很淡:“這個地方是會員制。”

喬洋聽出潛臺詞,俞傾這樣的身份,進不來。

“俞傾!”傅既沉又喊一遍。

喬洋目光不由落在傅既沉側臉,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這聲俞傾,他像喊過千百遍一樣熟稔。

俞傾還以為自己幻聽,她轉身,循聲望去,可不就是傅既沉,白色襯衫在昏暗的院子裏格外顯眼。

他背着光,她看不清他臉上表情。

車門推開,傅既沉長腿邁出來。

随之,俞傾又看到了喬洋。

喬洋今晚穿一襲煙灰色長裙,長發挽起,邁着優雅的步子,繞過車尾。

站在身材挺拔颀長的傅既沉身邊,喬洋顯得嬌小,讓男人有保護欲。

可能是喬洋在旁邊,他今晚表情嚴肅,眼底流轉的眸光安靜、深沉。不像平常那樣三分風流七分壞。

她很少看到他如此正經的一面,沾了喬洋的光。

俞傾握了握錢包,果然樂極生悲。

她到底是有多悲催,前一分鐘剛送走家裏要她聯姻的對象,秦墨嶺,後一秒又迎來在床上搭夥過日子的男人,傅既沉。

還好,他們錯開了,沒碰到面。

她緩了半刻,擡步過去。

就在這短短的十來米長的一段小路上,她想明白,為何傅既沉作為一個集團總裁當着集團財務二把手的面,喊她這個小小的法務部專員。

因為這家會所是會員制,且會員門檻相當高,不是有錢就能辦到會員,來這裏的人自然實力得夠得着這個圈子。

而她,窮的在下班後還得穿工作服。

“傅總,喬經理,這麽巧。”俞傾鎮定自若。

喬洋語氣依舊溫和,“是巧呢,跟朋友過來玩?”

俞傾淺淺一笑,“要是有這麽厲害的朋友就好了。”她言歸正傳,“我來給客戶送包。”

剛才她已經想好借口,“我業餘做代購。”

傅既沉始終不動聲色,他沒再看她,漫不經心望着她身邊的灌木叢。

喬洋顯然驚訝,俞傾竟然做代購,這是她完全沒想到的。

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過于大驚小怪。

但凡有點家底,不至于背個幾百塊的包,但凡手裏有點錢,下班後總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來玩兒。

俞傾四處打量會所院子:“我是第一次來這麽高級的地方,長見識了。原來你們有錢人的快樂,還真是我們想也想不到的。”

傅既沉擡眼皮,餘光瞥她。

喬洋附和着:“做代購挺不錯,不然刷手機,時間也浪費了。”

俞傾語氣和表情極其自然,做個無奈狀,“其實我也想下班回到家什麽都不用想,躺床上刷刷手機,購購物。”

她自嘲:“可卡裏的餘額不允許。”

适時的,她把話題又帶回去:“我以前在律所實習,跟着券商做項目時,有機會認識了些企業高管,反正資源不用也浪費,誰有閑置的要處理的奢侈品,我轉發朋友圈,賺點外快補貼房租。”

這個邏輯鏈一點毛病沒有。

突然沒了聲,冷場幾秒。

喬洋到現在還沒想明白,傅既沉喊俞傾過來是何用意。

傅既沉視線落在俞傾身上,終于開腔,“以後給客戶送貨,請不要穿工作服。”

俞傾:“……”

喬洋:“……”

原來他喊來俞傾,就是要提醒她,別有損了傅氏集團的形象。

轉念一想,又覺得哪裏不對。

這不是校服,還寫上哪個學校。

這工作服,只有他們傅氏集團員工才認得出。

也可能,傅既沉覺得他自己一眼就認出來的工作服,他那個圈子裏的人也會認得出。

喬洋來不及細想。她也沒那麽多時間聽俞傾說道怎麽代購。

她示意俞傾:“早點回去吧,明天還要早起上班呢。”

傅既沉看着俞傾:“住哪?”

俞傾說了她出租屋的地址,“傅總,喬經理,再見。”

傅既沉下巴微揚:“上車,太晚了。”

喬洋不由看向傅既沉,他何時這麽多事?不過他最後那三個字,又好像說的在理,畢竟這麽漂亮的女孩子,半夜打車不安全。

俞傾婉拒,喬洋已經走到那邊把副駕駛的門拉開,“不用不好意思,反正也算順路。”

她指指樓上,“我跟傅總上去有點事,幾分鐘就下來。”

今晚她跟傅既沉去談事,還是跟那兩塊地有關,約了相關部門幾人,他親自疏通關系。

飯局散後,他們要來會所玩。

傅既沉作息時間一向規律,他不打算多待,過來給他們開個包間,喝杯酒。

她看向傅既沉,等他一塊上樓。

傅既沉倒了支煙出來,放嘴裏。

喬洋瞬間意會,他這是不打算上去,連到包間喝杯紅酒都免了。

她快步上樓,給他們去開包間,再簡單招呼一下。

院子裏靜悄悄,樹影婆娑。

傅既沉沒打算抽煙,剛要拿下來丢垃圾桶。

沒其他人,俞傾膽子大了,她上前幾步,從傅既沉嘴裏搶過煙,自己叼住,咬着玩。

傅既沉拿出打火機,沒打火,只是象征性給她做個點煙的動作。

打火機收回。

“就為了賺足兩百萬,你是無所不用其極。”

俞傾假裝煙已經點着,用力吸一口。然後,她假裝嘴裏有煙霧,緩緩噴到他臉上,“你該榮幸,讓我大晚上為你做代購。”

傅既沉跟她對望,她眼神撩人。仿佛眼前真的有一層薄薄的白色煙霧。

他環住她的腰把她帶懷裏,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下:“嗯,真是受寵若驚,萬分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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