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隆慶帝用手敲着桌子,“查到了?”

“是,是從皇後娘娘的宮裏傳出來的,是個粗使宮女無意間聽到的。”

“無意間?好個無意間。好個蘇妤,好個蘇家,竟然敢把朕當箭使。朕倒要讓你們看看,朕這支箭,最後究竟會射向誰。”隆慶帝連喝水用的杯子都摔了。

“好了,都下去吧。”

殿中就只有他一個人了,沉默了一會兒,隆慶帝站起身走向內室,轉動了一個花瓶,書架自動移開了。

隆慶帝走了進去,伸手朝牆壁上按了一下,書架便自動合上了。

左轉右拐的,來到一扇門前,用手有節奏的敲了幾下,門便打開了。

皇宮內有地道,不過只有歷代在位的皇帝才知道的。就算有人發現了,也不用擔心,密道裏只有一條出路通往城外,這是保命用的。不到萬不得已,誰會說出來。

隆慶帝從他父親那裏得到了這個密道後,加以改良了後,其中有一條就是通往這裏的。還在皇城裏,不過也夠偏僻的。

屋子裏擺設不多,不過木頭倒是多,還有很多木屑。

那些木頭雕刻出來的小玩意兒倒是精巧,最顯然的桌子上擺放了一尊女子雕像,雕的活靈活現,連隆慶帝都感嘆太像了,簡直一模一樣。

隆慶帝走過去拿起木雕,挑眉,“她是朕的女人,你還對她念念不忘?”

被問話的人手裏還雕刻着東西,聽聞這話,動作都沒停,用嘴把木屑吹掉,“我是人,是人都有喜歡別人的權利,你雖然是帝王,可也掌控不了人心不是?我喜歡她,這是你改變不了的。”

隆慶帝冷哼一聲,卻沒把手中的雕像放下,随意找個地方坐了。剛要坐下,那人卻道,“哎哎哎,坐哪呢?別把我東西弄壞了。”說着撥開木屑,從裏面抽出一張凳子,便旁邊一放,手一拍,“坐這兒。”

隆慶帝雖然面上不滿,但還是坐過去了。

那人又繼續手裏的活,“怎麽有空來找我?你不是不想見到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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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以為朕想見到你,現在朕的皇宮,朕的那個皇後,居然說,說朕的太子,是你林景昱的孩子。”

林景昱擡起頭,“煜兒是我的孩子?那挺好的。”

“我呸,美的你。當初我就不同意他取這個'煜'字,也不知道你給她灌了什麽迷魂湯?”

“這可不賴我,是你自己的作風問題。要不是你自己左一個女人右一個女人的,嫣兒會那麽生氣嗎?”

“就算那樣,你們兩個也沒必要鬧上那麽一出,啊,現在知道那件事的人,誰不說朕戴了頂綠帽子。”

“可我們就是實在的兄妹情啊。雖然我很喜歡嫣兒,可她從來沒有回應過我。再說了,是你先信誓旦旦的說什麽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自己做不到還怪別人怨你。”

“你,哼,朕不跟你啰嗦。”說罷,起身從進來的地方離開,林景昱擡頭看了一眼,然後連忙喊住他,“哎,你把我雕像拿走幹什麽?”

人早已經不見了。

林景昱嘆了聲,從箱子裏有拿出一個神态不一樣但容貌一樣的雕像放在原來的位置上。

隆慶帝喜滋滋的那個雕像,小心的打開一個隔間,把雕像放了進去,細數一下,大概有二十幾個吧。除了神态動作不一樣。

不過隆慶帝內心再怎麽欣喜在面上也是一副被戴了綠帽子的形象。只要一提到這個隆慶帝恨不得立刻廢了蘇氏。可是暫時還不行,當初的江南一案的銀子如今已經有了下落,蘇相私自招兵買馬,顯然是要造反,他們蘇家……顯然是活夠了。

這邊隆慶帝還在想對策,那邊杜全卻急忙來報,“陛下,陛下,不好了。”

“什麽事慌慌張張的?”

“東宮,東宮出事了,太子……他們說太子畏罪自殺了。”

“放他娘的屁。”隆慶帝直接爆粗口了,一腳踹在杜全身上,自己就往東宮去了。

因為太子被拘禁,裏面的宮女太監都跑的差不多了,就是調出冷宮,也比在這個地方等死的好。

隆慶帝看了,連道了三聲好。

韓煜有些發愣的站在床邊,慕珺璇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喊人去請太醫,那些守衛卻不放人。最後,她就絕了氣息。

隆慶帝進來時韓煜都沒有發現,杜全本想通報被阻止了。

他的兒子,他和雪嫣的兒子,就這麽被人害死了。

韓煜看見隆慶帝進來,叫了一聲,“陛下。”

隆慶帝眼光都沒給他一個,只看着躺在床上的“韓煜”,他實在不敢相信,他用盡心思培養出來的孩子就這麽死了?

“都下去吧。”

杜全随着韓煜一起出去了,剛出門,韓煜看着刺眼的陽光覺得有些眩暈,努力搖了搖頭,卻還是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杜全看着暈倒的“太子妃”,也吓了一跳,“太子妃娘娘。”

太醫奉隆慶帝的命令來給太子妃看病,隆慶帝只是下令關押太子,卻并未褫奪太子封號。

只是因為這一次,大家心底都認定了太子已經失勢了,畢竟太子只是個野種,皇帝也只是眷顧多年的父子之情而已。

太醫號了脈,太子妃一切正常,脈象比她還要好,要不是雙目緊閉,他都以為太子妃是裝的。可是陛下就在東宮,他硬着頭皮回答,“陛下,太子妃娘娘是因為傷心過度,所以才……臣這就開幾貼藥,讓娘娘服下即可。“

隆慶帝揮手讓他下去,不過幾個時辰,卻仿佛老了許多。

隆慶帝愁什麽,臣子們也默默地揣測着,太子且不提,如今朝中能耐的就只有瑞王了。

不少人已經向瑞王遞出來誠意。尤其是太子一方的人,尤其着急,誰能想到如今太子會有這樣的身世,都在說是太子知道了身世,畏罪自殺。

只希望陛下不要連累到他們。

隆慶帝已經三天不曾召見過臣子了,每日都去林景昱那裏坐坐。走的時候就拿走一些東西,以慰藉自己受傷的心靈。

“這件事情,你怎麽看?”隆慶帝拿着刻刀問。

“你的暗衛是幹嘛用的?”

“我這不是問問你的意見嗎?”

“我?我沒意見。”

隆慶帝扔下刻刀,指着林景昱,“你別給臉不要臉。”

林景昱嗤笑一聲,“我可比你有臉,某些人不是逛青樓被兒子抓了個現行嗎?”

“我去青樓,你這破屋子就在青樓的後面,你也好意思住這……”隆慶帝狐疑的看着林景昱,“你該不會金屋藏嬌了吧,哎,沒事,說出來,朕給你們賜婚。”

林景昱忍的手上青筋都出來了,實在沒忍住,對着隆慶帝道,“快滾,兒子都死了,還笑的出來。”

隆慶帝被他氣的一個倒仰,然後拂袖而去。

出了門,臉上的表情瞬間變的陰沉。“杜全,給朕滾進來。”

杜全麻溜的滾進去,“陛下。”

隆慶帝一個奏折扔出去,“幾天了,還沒查到什麽嗎?朕要你有何用?”

“陛下,您也知道,禦林軍裏面有大半都被皇後給收買了,這得慢慢摸索啊。”

“摸索着屁,朕看你就是盼着朕早死,好伺候新主子。”

“陛下,老奴哪敢呦,若陛下……老奴也不活了。”

隆慶帝這才好受了些,想起了莫名其妙昏迷的太子妃,“怎麽樣?太子妃醒了沒有?”

“今兒個早上剛醒過來,就是……”

“就是什麽?”

“就是一個勁兒的盯着床帏發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刺激了。”

“哎,随她去吧。”

……

這邊醒來的慕珺璇,那是真懵了,看着細嫩白皙的手,再看看鏡子裏水漉漉的大眼睛,高挺的鼻子,小巧的嘴唇,她這是,換回來了。

好久沒用自己的身體了,總感覺哪裏有些怪?

忽然想到了韓煜,她換回來了,韓煜呢?他也換回去了嗎?

明面上太子現在非皇家血脈,所以他還沒下葬,連棺椁都沒有,就躺在屋子裏。慕珺璇悄悄進去,對着韓煜的耳朵悄悄問,“喂,你換回來沒有?”

沒動靜。

還是沒動靜。

慕珺璇嘆息一聲,幹脆躺到他身邊,開始抱怨,“你說說,這叫什麽事啊?我怎麽就這麽倒黴,怎麽就攤上你了呢?哎,說來也是我倒黴。”

……

“如今東宮已經不是禍患了,只要爍兒能登位……秋娘,當年的那些人,你确定都處理幹淨了?”

“小姐,是少爺親自處理的,您就放心吧。”

“我還是有點不放心,你讓哥哥再去看看,萬一有什麽落下的?一定要把痕跡處理幹淨。爍兒這件事情,絕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洩露出去。”

“奴婢省得。不過娘娘,那……那個人?”

皇後皺眉,“他怎麽了?”

“聽将軍說,他好像還活着。”

“什麽?大哥不是把他處理了嗎?怎麽就活着了?他是怎麽辦事的?不知道留下他有多少的隐患嗎?”

“娘娘息怒,将軍也是近日才想起了的,那人命大,被傷成那樣還能逃了,将軍當時想他受了重傷,又流了那麽多血,肯定活不成了。可是,誰也沒親眼見過屍首不是?”

“是啊,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沒見到他的屍體,本宮這心,也放不下。這樣,你派人去他老家打探打探,說不定會有什麽消息,一定要快,此事絕不可以有纰漏。”

“是。”

蘇青伊失神的走了出去,又回到了東宮她住的地方,侍女小姿看她這樣,有些擔心,“娘娘,您怎麽了,不是去見皇後娘娘了嗎?”

蘇青伊擡頭,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說,她又不笨,自然知道這事情不能說出去。

可是……可是殿下該怎麽辦?

說出去了,姑母怎麽辦?她蘇家又怎麽辦?

幼時母親當她睡了,曾與貼身奶娘說過府裏大小姐太不像話了,是要進宮的人,怎麽能……

她睡的迷迷糊糊的,聽的也斷斷續續的,可是結合今天聽到的,她忽然明白了。

她喜歡殿下,是真的喜歡,從小只要她想得到的東西都會去争去搶,那些庶妹們都不敢惹她。唯獨太子殿下,慕珺璇是陛下親自下旨賜給太子的正妃,她争不得。

她好不容易才讓慕珺璇被廢,差一點就被封太子妃了,可是最後一刻……她恨,她真的好恨。

一邊是太子,一邊是蘇家的衆人。

小姿嘆道,“如今啊,就只有娘娘您和太子妃了,那些人東求西拜的想着怎麽活命呢?”

蘇青伊猛然想起,如今太子已經殒命了,所以她只能選擇蘇家了。

慕珺璇,對,還有她呢?為什麽她還活着呢?是她害死了太子殿下,是她,她要活着,要殺了她。

“阿嚏——”慕珺璇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阿幽給她倒了杯水,“娘娘可是染了風寒?”

慕珺璇摸着鼻子,“許是有人念叨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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