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兩次告白

今年第一次的全校出動課間跑步有些“生不逢時”，前幾天還在大降溫，這周一緊急過山車，溫度又飚到二十六七度。萬裏無雲，陽光燦爛，穿着冬季校服長跑的學生們苦不堪言。

林至川熱得受不了，把校服直接脫了系在腰間，單穿T恤。周圍的學生都在脫，校道上年輕學子勃發的熱氣能熏死人。林至川離開大部隊挪到外圍走着，才覺得舒服了一點。快要過橋的時候，看見顧景燦雙手插兜，低頭往前走。

都上了兩節課了，這人才從宿舍出來，虧他之前還覺得這人勤奮刻苦呢！有段時間不是還早起跑步的嗎，這麽快就放棄了？

“喂，哥們！”

顧景燦頭也不擡，熟練地伸手圈住林至川的肩膀，皺眉看向他的腰，“衣服太短了，有傷風化。”

“幹嘛，怕我走光啊？”林至川壞笑握住他的手按向自己的腰，“你摸摸，有沒有感受到我的八塊腹肌？”

顧景燦猝不及防觸碰到林至川的小腹，登時就有些臉熱。林至川的身材很好，一個大男生皮膚又白又細，他的指尖都有些滑膩。八塊腹肌沒看出來，但可能因為平時會鍛煉，又喜歡跑馬拉松，腹部緊繃結實，害的他不自覺又摸了幾把，癢得林至川直笑。

“你摸夠沒，再摸收費了啊！”

顧景燦收了手，瞥他一眼，“什麽标準啊，我看我能風流幾次。”

林至川笑的不行，“給你打個折，每周的晚飯你包了，我就任你摸！”

顧景燦切了一聲，“當我飯卡呢？我以為我能刷臉。”

林至川眉眼都是笑，“刷，白月光你可勁刷！”

“我以為我是無限黑卡。”

林至川站在路口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你愛刷幾次刷幾次，随便，我上課去了啊！”

顧景燦看着林至川連蹦帶跳地融入人流，拐個彎去藝術樓上課去了。

周一是最沒幹勁的一天，整個教學樓都散發着“厭學”“厭世”的頹廢氣息，走過一排排教室，十幾歲的祖國花朵們都是蔫的。林至川從化學辦公室出來，迎面碰上了緊張不安的安雅，明顯是在等他。

林至川疑惑地走過去，還沒開口，女生就塞他一封信，話都沒說一句轉身就跑。林至川拿到眼前一看，頓時覺得燙手了。

他收到情書了。

文字寫的很優美，林至川很苦惱，他不知道要如何拒絕。安雅要是當面表白他還能當場拒絕，免得拖泥帶水的。可是情書表白，他要怎麽搞？他雖然老是跟顧景燦瞎吹牛逼，自己多麽玉樹臨風，但那都是男生之間的嘴炮，注水嚴重。真讓他遇上，就是這幅慫樣。

林至川網上搜了搜“如何拒絕表白”，怎麽看都不太靠譜。不是文绉绉假惺惺，就是冷漠太傷人，搞得他越看越覺得拒絕人太難了。

或許白月光更有經驗？

“燦哥，你被人表白過嗎？”

顧景燦拉了半天琴才看見這條消息，登時眉頭一挑。

“跟我炫耀呢，小子？”

林至川一笑，“沒，這不是覺得燦哥經驗豐富，來跟你求教如何體面地拒絕嗎？”

顧景燦不知道他這“經驗豐富”的錯誤判斷是哪來的，但是不妨礙他抓到重點。是拒絕，不是接受。

“直接說抱歉吧，幹淨利落一點。你站到對方面前的時候，她就知道你的态度了，尴尬是必然的。所以你要做的不是溫柔體貼，而是快刀斬亂麻，不給對方錯覺。”

林至川仔細品了品這番話，覺得很有道理，“說實話啊顧景燦，你是不是這事幹多了，套路這麽深的？”

“愚蠢的人類，你不接不就沒事了？”

林至川覺得很冤枉，他怎麽知道安雅直接塞他情書，還在辦公室門口，都不知道她是膽大還是膽小了。再說他又不是水仙花，自戀地覺得身邊的女生都喜歡他。

晚自習的課間，林至川抓到了機會。他知道各班課代表交作業的時間，所以蹲在樓梯口守株待兔。他也不需要多說什麽，直接說了抱歉，安雅就紅着臉跑了。林至川也有點不自在，抱着化學書就去階梯教室刷題，用知識的力量化解這出插曲。

他沒想到的是，他的插曲是淡化無影了，但卻知曉了另一樁秘密。

階梯教室在行政樓的深處，基本都是用來考試或者開會的，平時沒什麽用到的機會。林至川能來這裏刷題，也是老張格外申請的。學校看在他大大小小的獲獎記錄下，很痛快就批了。

樓道黑黢黢的，伸手不見五指。這裏的聲控燈不太好，經常使勁跺腳才會亮。林至川站在三樓拐角，一動不敢動，生怕這燈沒眼力見地亮起來。

四樓有人在，林至川模糊地聽到“喜歡”，就知道有人在表白。他走路一向輕，又沒有說話，才沒有驚動他們。他現在走不是，留不是，只求他們自覺離開或者上課鈴聲敲響，燈亮起來。

煎熬中，他們又說話了。

“就算沒有他，我跟你之間也沒可能。”

林至川仔細分辨着，總覺得聲音有點耳熟。可是聲音太低了，聽不真切。

過了一會兒，另一個人嘆口氣，然後說話，“我知道了。”

這個聲音也耳熟，林至川還沒來得及疑惑這倆人是誰，突然就覺得哪裏不對......

兩個男的？

男的？！

告白？！！

林至川腦子嗡了一下，一下子沒能消化這個信息量。雖然平時男生互怼的時候會說對方gay什麽的，但基本都是玩鬧沒人當真。林至川從來沒有意識到，同學中真的會有gay的存在。不過這也是正常的吧，就算真是gay，誰也不能大方說出口，認真解釋啊！

這麽巧就給他碰上了，還是疑似被拒絕的場景，林至川不知道說什麽好，同性之間的戀愛他不懂啊，這信息量太大，他很方。

上課鈴聲大作，聲控燈亮起，林至川蹭蹭往樓下跑，繞遠路回到教室，驚魂未定地拿練習冊扇風。幸虧方雨不在，不然以他的精明，一定會發現什麽。

姜雪奇怪地看着去而複返的人，“你怎麽回來了？”

林至川灌了自己一口水，佯裝翻書，“沒什麽手感，覺得還是回來刷英語比較好。”

劉震嫌棄地翻白眼，“我靠，刷題還挑手感，你還能不能再作一點！”

“能啊，怎麽不能？”林至川雙手一攤，“焚香沐浴，更衣膜拜，齋戒操琴走起！”

劉震斜眼看他，“我是不是還得給你跳個祭祀的舞？”

“這個講究了，需要找個文科的來科普一下。你這身段不行啊，不知道的會以為是耍猴。”

劉震操起厚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就揍這嘴賤的人，林至川眼疾手快攔住他，“老班來了！”

劉震迅速回過身看向門口，差點沒氣死！屁的老班，是方雨！

再回頭找這小人時，林至川已經不見蹤影。

“靠，江流兒你無恥！”

方雨看着林至川從後門溜出去，問劉震怎麽回事，劉震咬牙切齒地把兩個人的對話複述了一遍。他講得義憤填膺，沒注意到方雨突變的臉色。

“你是說，林至川剛才要去階梯教室，突然又回來了？”

被打斷思路的劉震摸不着頭腦，“對是對，但是你是不是搞錯重點了？”他是想表達這個嘛，他想說的是江流兒的無恥行徑啊。

方雨笑笑，提醒晚自習早就開始了。等劉震回了頭，方雨冷下臉。

林至川聽到了多少？有沒有認出他們？

林至川刷題刷的飛起，天書一樣的題目很快治愈了他突如其來的性啓蒙。反正他又不是gay，他朋友也沒有gay，這個圈子跟他沒有關系。他也只是聽見非常純潔的告白而已，不用慌，不用方，放心大膽地繼續刷題。

兩節晚自習結束後，林至川去操場跑步去了，然後等來了宋柯。這小子說有重大消息要告訴他，林至川也沒問什麽，讓他到操場等，宋柯就來了。

宋柯坐在臺階上，眼巴巴地看着林至川擦完汗喝完水，等他平靜一點後，摸摸後腦勺試探道，“我可以說話了嗎，江流兒？”

“我有讓你別說話嗎？”

宋柯清清嗓子，紅着臉開口，“我好像喜歡上王思思了。”

林至川冷靜地點頭，他對這件事本身不好奇，他好奇的是宋柯怎麽突然轉換了審美。如果只是一時沖動，林至川還是要勸勸的，王思思這女生還是不錯的，不能被豬瞎拱了。

“你确定不要冰山美人了？”

宋柯真實苦惱，“我也挺奇怪的，我跟王思思都同學兩年了，以前一點感覺都沒有，我甚至沒看清她長什麽樣。就上次她跟我吵架後吧，突然就覺得她挺可愛的。”

林至川也給不出什麽建設性建議，“王思思什麽态度啊？”

“看不太出來，上次吵架後她就不愛理我。她越不理我，我越上心，你說我是不是犯賤啊？”

林至川沒忍住笑了，還是熟悉的配方！宋柯這人就是賤骨頭，被人虐才開心，怕不是個M吧！

“這個嘛......你要是覺得真喜歡她，就去追呗。人家不願意你也別糾纏，就當是普通同學吧。你以前也沒這麽猶豫啊，這次真上心了？”

宋柯很茫然，“我不知道，就是覺得不太一樣。”

林至川笑得真情實意，“兄弟，說句實話，你也就這回眼光好，以前我都不忍心拆穿你，好好珍惜吧！”

宋柯笑成了傻子，“走走，回宿舍！”

兩個人勾肩搭背各回各家，林至川剛到宿舍就接到了霍雲真的電話。

“能出來一下嗎，林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