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三個小太監

因為看過原書中對謝之州的描寫,他在裏面是個沒有任何感情的大反派,也是唯一一個沒有被女主的美貌所捕獲的人,他唯一的目标就是當人上人。

他做盡了壞事,可魏寶亭竟然不讨厭他,所以自從進了書中也是真心實意想要對他好的。

反正他看不慣所有的人,也就不在乎他那對着自己時偶爾流露的陰狠的目光了。

可是當魏寶亭傍晚進西殿給他送晚飯的時候,她看見了床榻上之前放着的完好的食盒。

裏面的粥已經冷了,那兩顆白嫩的雞蛋也涼透了。

而謝之州自從她進來後就又往角落裏縮了縮,待反應過來後,忍着疼痛想要下床行禮。

可是他剛發了一夜的燒,正是虛弱的時候,一天也沒吃東西,現在渾身沒有丁點力氣。

剛一動就又癱倒在床上。

他低着頭,沙啞着聲道:“殿下恕罪。”

魏寶亭現在的心情就跟被點了一把火一樣,從腳底燒到頭頂。

若是方才進來看到的是吃幹淨食物躺在被褥裏睡覺的謝之州,她就不至于這麽生氣了。她現在的心情,就跟養了個兒子送他去學習結果他自暴自棄天天去網吧打游戲,恨不能揪起他來教訓一頓。

偏他不吃飯也就罷了,整個人搞得慘兮兮的。

渾身幹涸的血不說,太醫不讓洗,但是這身體該好好養着的,他就算是被旁人欺負了,那也不該自己跟身體過不去啊。

魏寶亭壓制着心頭的怒火,走到床前對着他道:“你坐起來,過來一點。”

她現在年齡小,只能紮雙丫髻,加之之前的魏寶亭又偏喜歡豔色,此時站在昏暗的屋子裏,倒是刺眼的很。

不過她眉頭蹙着,那雙黑壓壓的眸子盯在謝之州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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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而易見的怒氣。

謝之州現在心裏沒有太大的感覺,只是覺得有些好笑。他本來就不覺得朝華公主把自己帶回宮殿是好心,事實上,他并不認為會有人是好的。

他自從進了大魏國的皇宮,那顆心已經涼透了。之前在宮裏當差的時候,動辄就是打罵,疼到了骨子裏,可是他身份低賤,根本沒有資格去看太醫,只能自己強忍着。

那時候,他的一只腳都被踹的快要斷了,卻還要忍着疼痛聽主子們的差遣,就連宮裏的小孩,就如眼前這個,那都是壞到骨子裏的。

他早就準備好了,來到這裏時就已經做好了被羞辱被打罵的準備。

他忍着疼痛移到了床沿邊上。

心裏想着,他什麽打罵沒有受過,眼前這人還是個小不點,手勁能有多大?

謝之州垂着雙眸,辨不清情緒,臉上也髒兮兮的,靠的近了就有一股臭烘烘的味道。

魏寶亭抽了抽鼻子,将食盒裏放着的剛做好的紅棗粥端在了手裏,舀了一勺子放溫後放在了他緊閉的雙唇上。

“張嘴。”

她的聲音冷冷的,還夾雜着些許怒氣。

一口熱粥忽然進了嘴裏,謝之州愣神間就流進了喉嚨裏,長久沒有進食的胃部忽然湧入溫熱,他渾身上下都舒坦了起來。

餓的更厲害了。

同時也被嗆到了,他捂住嘴巴,偏頭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再擡眼時就見魏寶亭将食盒放在了床榻邊,中午的那個被她拿在了手裏。

“我把你要了來,是讓你在宮裏做事的,你現在身體不好,大可在這裏修養好了再出去,可是你飯總要吃的吧?不吃飽怎麽把身體養好。”

見他一副愣神的模樣,魏寶亭生怕他這次又一口不吃,她怕她下次進屋來看見的是完好的飯盒時她會打人。

于是她沉下臉來威脅道:“我待會進來要是看見你一口都沒吃,就親自喂你!”

方才見他的反應,他是極厭惡自己的靠近的,她靠的他越近,直至走到了床邊,他眉頭都快擰在了一起,那眼裏也流露出些厭惡。

魏寶亭可是給自己打了好久的氣才敢端着粥靠近的,喂了他一口粥,她的手都吓軟了。

把小說裏的他當兒子,那是在小說裏,可是現在他是她面前實實在在的一個人。難免是有些害怕的。

待出去後,玉嬷嬷上前來,小聲的問道:“殿下,宮裏的膳食都是有分例的,您可要緊着自己的身子點啊。”

分例都是相對的,要是得皇上的寵愛,那自然是可勁的吃,可是像魏寶亭這樣的公主亦或者皇子,那就得嚴格按照分例來,運氣好的時候,能得到些額外的賞賜,平時就得按照規矩來。

其實魏寶亭現在的胃口不大,但是她也是需要補充營養的,十二歲的小姑娘,正好是長身體的時候,可現在身上瘦的皮包骨頭,那臉色也枯黃的。

加上原主不讨喜的性子,皇上說不定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麽個女兒。

不過她也沒有那個勇氣去皇上面前争寵,她本來就不是個争強好勝的性子,現在能有這麽個地方住着加之又是公主的身份,沒有人敢對她無禮,就已經很滿足了。

她仰起頭,故意扯出抹笑來,“嬷嬷,我吃的很少,少吃點沒什麽的,可是他不吃飯身體就壞了。”

想了下,還是道:“你明日去趟禦膳房,就說我在長身體,飯量大,這些吃不飽的。”

從前的魏寶亭是為了愛美,小小年紀就整天節食,就為了跟魏紫安比那細腰。結果硬生生把自己瘦成了這幅模樣。

玉嬷嬷應了一聲。

晚間,玉嬷嬷匆忙跑進來。

“殿下,他又發燒了。”

方才魏寶亭吩咐人擡了桶熱水進去,以方便他稍微清洗一下自己的身子。

進去的人發現了不對勁,謝之州縮在被子裏,別人叫他也沒有應聲,只一個勁的發着抖。

魏寶亭一聽,連忙穿上鞋子去了西殿。

聽雨軒不算大宮殿,但是礙于魏寶亭身邊伺候的人少,倒也顯得空曠的很,玉嬷嬷幾人便在魏寶亭寝殿旁邊的偏廳睡覺。

西殿因為常年沒有人住,就荒廢了下去,是以才讓人收拾了下讓謝之州住了進去。

倒是免了與旁的小太監擠在供監院裏。

魏寶亭進去的時候就見他蜷縮在床上,身上雖然蓋着被褥但還是止不住的發着抖。

他的五官被污垢還有血跡給掩蓋住了,頭發也是亂糟糟的,雖然他現在燒的厲害,但是聽見腳步聲,還是睜開了一條縫隙。

那目光透着陰狠,仿佛旁人再靠近一步他立馬就能從床上跳起來咬死他。

他現在燒的神志不清,已然忘記了自己是個最卑弱的太監。

“嬷嬷,你去門口守着吧。”

玉嬷嬷看了眼床上躺着的那人,心裏還是有些不放心的,方才就有小宮女想要上前看看他還有沒有氣,冷不丁的就睜開了眼睛,把那小宮女吓得連連尖叫。

只以為見到了鬼。

“殿下,您仔細着些。”

魏寶亭是知道玉嬷嬷的,就算書裏的原主作惡多端,也只有玉嬷嬷在她身邊,所以她在她的面前是沒有任何顧忌的,只道:“嬷嬷放心,你就在門口,有事我就喊你。”

她不敢再多問了,應聲走了出去。

玉嬷嬷一走,屋裏就只剩下了她跟謝之州,那人還半睜着眼盯着她。

她先将桌上的宮燭點燃,屋內剎那就亮了起來,謝之州被這瞬間的光亮照的眯了眯眼睛。

“你現在發燒了。”

魏寶亭盡量平靜的說道。

她不敢去直視床上躺着的那人。心裏還是有些害怕的,比之旁人還要多了一些,因為她知曉未來的他手段有多麽的陰狠,所以難免會走神。

尤其是還被他盯着,她總覺得從腳底都冒出了些寒意。

她還站在桌子旁,可是那雙腳已經發軟了,想要走到床邊去,可是怎麽也移動不了。

只能說話來緩解一下自己心裏的懼意。

“太醫說了,你受傷太嚴重了,今晚上可能會再發燒,燒退了就好了。”

“你現在身子不能動,但是臉上都是血,你現下這個樣子自己肯定是動不了的,我幫你擦幹淨。”

她說完就快速将頭低下,将帕子放在熱水裏泡了泡,然後拿起來絞幹淨水,便走向了床邊。

她心裏想着,他現在都發着燒身上丁點力氣都沒有,能把她怎麽樣呢?

鼓足了氣,這才走到了床邊。

謝之州現在身子難受的厲害,他的大腦也混沌的很,面前的小人他都覺得分不清楚是誰,也是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麽話。

他眯眼打量她許久,心裏想着她定是在想法子要捉弄自己。

這些人嘴裏吐出來的話最是信不得的。

眼見着她拿着帕子走了過來,他眉頭忽的皺起,胃裏翻湧的厲害。

他不喜旁人的靠近,尤其是面前這個。

伸手。

他現在身上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本來是想推開她的,可是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搭在了上面。

魏寶亭低頭看着手腕上髒兮兮的大手,他一碰上,都能清晰的看到自己本來幹淨的腕上沾染了些髒污。

頗是嫌棄的移開目光。

不過到底不好當着他的面打擊他,只以為他是嫌燙,便小聲道:“這帕子我都拿着涼了好一會兒了,而且那水本來就已經不熱了,你放心,不會燙到你的,這溫度剛剛好。”

她說完,拿着帕子就放在了他髒兮兮的額頭上。

輕輕一擦,那帕子就髒透了。

她如此反複了好久。将帕子在水裏洗幹淨後又拿來擦他的臉,她本來就是個小孩,力氣不大,又刻意放柔了動作,謝之州只覺得臉上像是被貓墊子輕輕的揉弄一般。

且她身上還帶着些奶香氣,又甜又暖。

他這些日子裏,每日都是泡在血泊裏的,就算之前沒在勞役司,除了白日裏當差的地方,他住的那屋裏不僅髒還亂。

一群小太監擠在一起,且都是最低賤的,身上的味道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

他本來就是極愛幹淨的,往日的時候還每日去打些涼水沖一下身子,可自從進了勞役司,就沒有了這些功夫。

每日身上都是帶着傷的,一碰水就發膿。

況且他……

一想起那日在勞役司經歷的事情,他的眼裏就只剩下濃的化不去的悲憤。

那垂下的眼睫快速地眨動了下,與淚珠混合的是他心底突生的絕望。

他現在……真的是一個廢人了……

手心忽然一暖。

耳邊又傳來她的聲音。

“我幫你把手也擦幹淨點,這樣你要拿東西吃東西的時候也方便些,不過你可千萬要記得,身上的傷千萬不要擦,要等着你身體好些的時候才能動。”

“不然你現在肯定就疼的暈過去了。”

魏寶亭細細的囑咐道。直到将他的手也擦地幹幹淨淨了,這才長長的呼出了口氣來。

方才給他擦臉的時候就感覺到了,書裏描寫的果然沒有錯。

他長得極好看,并不是太監那種陰柔的長相,而是帶着股貴氣。

她在心裏嘆了口氣,要是他不是太監的話,估計好多人都會喜歡上他的。

“……為什麽?”謝之州看了好久,才低低的問了出來。

聲音沙啞,若不是魏寶亭恰好在他的身側,該聽不到了。

她想了下,猜測他問的應該是為什麽會給他擦洗,換言之,就是一個之前對他那麽壞的人怎麽突然對他這麽好了。

她無言了許久,那謝之州就一直盯着她。

仿佛要從她的神情中看到一絲的作假與戲弄,可是什麽都沒有。

眼前的小孩只是歪着頭,眉頭皺着像是在思索。

他又想起了方才她身上那淡淡的奶香氣,并不是很濃郁,可是卻也一絲不露的進了他的鼻息,還有那敷在他臉上熱乎乎的手帕。

之前那個趾高氣昂,對着他喊打喊罵的小姑娘,跟面前這個漸漸的重疊起來。

最後他的腦海裏剩下的,只有她方才那一句。

“對不起。”

作者:四千字!快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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