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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老一個午覺睡醒, 正打算下樓開店,就見到樓下三人排排坐, 等着他下來。

他看了一眼周晃, 見周晃好好的,又看了一眼郁寧,郁寧也好好的, 方道人更是打消消樂快樂得不行,他見幾人神色也不像遇着了什麽難事,打趣說:“今天是什麽風把方大師給吹到我這裏來了?”

方道人收了手機,哼了一聲說:“邪風!”

“這是怎麽了?”羅老納悶的問:“可是遇到了什麽難事?”

“姓魏的不守規矩,我和姓孔的那個老東西在他家撞了個對面!”方道人說完, 羅老先是一愣,緊接着便皺起了眉頭:“那你就回來了?”

“不回來還能怎麽樣?留在他那裏看人臉色嗎?”方道人用下巴指了指郁寧的方向:“還好有小郁, 臨走還知道替我放了兩句狠話。”

“孔先生?孔天?”

“就是他。”

羅老沉思了片刻:“難辦了……要是別的什麽人, 老方你也不懼他,偏偏是他。他一直與你不相伯仲,你要是不弄點什麽鎮場子的局出來,終究是對你名聲有損。”

方道人聽完這話, 這才露出了一點惆悵的神色出來:“我哪裏不知道?但我就是想找回場子,總不能挨家挨戶去問要不要來個風水局調和陰陽富貴延綿吧?不過那姓孔的手裏也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法器, 姓魏的這次也撈不到什麽大好。”

“這話說的也是。”羅老答道。

自古風水一行當, 按照規矩來說只有人來請,沒有主動上門的,一是信奉緣分這一說法, 二也是擡高身價,免得被人當成江湖騙子。當然了,若是有所謀劃,也不是沒有風水先生主動上門找過主家的,不過一般這事兒大家都悄悄地幹,說出去麽——丢人。

周晃和郁寧安靜如雞的低着頭玩手機,不參加這種長輩之間的談話。

羅老和方道人對視了一眼,看見了對方眼底的為難之色,不禁各自嘆了一口氣。方道人一揮手說:“得了,想來也是我命中有這麽一劫數,人都老了,還争什麽争?等等看吧。”

“人争一口氣,佛争一炷香。”羅老将方道人的心思給點了出來,方道人一攤手:“不等,那又怎麽辦?”

“這麽辦!”突然有人大聲道。

廳中幾人聞聲望去,門口站着兩人,為首的正是之前與郁寧有過撿漏之緣的隔壁明昕閣的老板鄭老爺子,身邊還有被說為這條街上嘴巴最大的王老板,鄭老爺子大步走了進來,王老板走到方道人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本來就是北方人,手勁又大,把方道人的肩膀拍得是震天響:“你這個方老頭,越老越是糊塗,遇到了這樣的大事也藏着捂着?不把我們這幫子兄弟當回事怎麽的?”

方道人被拍得生疼,換在平時怕是要跳起來與王老板對罵起來,但是現在他也顧不得這個,吶吶地說:“你們知道了?你們這個耳報神也忒快了些。”

郁寧和周晃乖巧的讓出座位,鄭老爺子見郁寧也在,對着他打了個招呼,也不客氣的坐下了:“郁先生也在?……這麽大的事兒你想瞞得過誰?”

王老板也坐下了:“老鄭頭手裏有個活,剛剛我們來的路上商量好了,這個活你去!”

“什麽活?”方道人嘟哝道:“給人看個祖墳什麽的我可不去啊!”

王老板眉梢一挑,邊翹了個大拇指說:“明華大樓的地址選好了!你說這個算不算這個?”

“明華大樓?就是那個蘭老板的?”方道人一怔,驚叫道:“怎麽會落到老鄭的手上?”

鄭老爺子擺了擺手,嘴上謙虛,臉上卻得意得很,說:“這不是那位蘭老板和我也算是有點緣分,知道我今年過完生日要金盆洗手,趁着我還沒退給我做點臉子呗!他現在也算是如日中天,這活不算委屈你吧?”

“他是出了名的不信這些嗎?”羅老滿臉疑惑的問。

王老板回答說:“做生意的哪有不信這個?嘴上說說罷了,能讨個好彩頭誰不樂意?”

方道人聽了鄭老爺子要金盆洗手的事兒,連連拒絕:“啥?你要金盆洗手了?那不行,我還打算再看幾年,你都要金盆洗手了,這個活我沒臉跟你搶。”

鄭老爺子瞪了他一眼:“我什麽能耐你心裏沒點數?我去也是浪費!”

鄭老爺子這話說的不假,鄭老爺子倒是世代相傳的風水先生,只不過到了他這一代,他是幺子,對這方面也沒有什麽天賦,頭頂上還有個天富卓絕的哥哥,鄭老爺子不樂意學,家裏自然也由着他去了。結果天有不測之風雲,他大哥活到三十開外的時候因着一樁意外過世了,再加上一些歷史遺留問題,他們一家過得如同過街老鼠一般,鄭老爺子自然也就沒有機會再學。

等到太平了,鄭老爺子又将祖上留下來的東西撿起來再學,可惜這時候年紀也大了,天賦也不怎麽樣,父母長輩也都沒了,自然學不出什麽大拿出來,憑着眼力界轉行就做了法器這一行,平時也弄些古玩行當過日子。只留着典籍,等着看看後代裏有沒有什麽人能傳承這門絕活了。

王老板則是祖上就是法器生意,一直延續到了今日,要說風水,他是懂的,平時什麽小風水也是信手拈來,但是讓他布置什麽大格局,那還是算了,免得誤人誤己。

羅老則是和王老板類似,但是他的生意就更加偏向于古玩,于法器一道只是偶爾涉及。說起來也是有意思,他們當初相識,就是因為羅老收了一件既是古玩又是法器的東西,王老板和鄭老爺子看着眼熱,便要想方設法來買,沒想到一來二去,又是在同一條街上開鋪面,自然也就知根知底了。交好了這麽多年,羅老于風水一道也是略有幾分見識了。

羅老收了周晃當弟子,是有心将鋪子傳給周晃的,教周晃的時候自然不會漏了這方面,故而才會有了之前羅老讓方道人帶着郁寧和周晃去見見世面的說法。

周晃站在後面也是無聊,幹脆跑到後面拿了羅老珍藏的茶葉出來給衆人泡上了,王老板揭開差蓋子一聞,攢了一句:“香!老羅,你這個弟子別說,就是貼心!……老方,你放心,你這次去,缺什麽只管問我要,我開了老宅的倉庫任你挑!絕不心疼!”

羅老一聞到味兒就知道是自己珍藏的好東西,不禁心疼的瞪了一眼周晃,但又聽到王老板要開老宅的倉庫,倒也沒那麽心疼了:“老王,你這次也大方了。”

“那也不看看我是誰!兄弟有難,哪能藏私!”王老板拍着胸脯說。

鄭老爺子點了點頭:“是這個理。”

“現在就差和蘭老板那頭打個招呼了。”鄧老爺子摸了摸鼻子:“那小子其他沒什麽,氣勢倒是一等一的,我見了他都不敢大喘氣,現在他前半輩子的劫數過去了,人前人家都稱呼他一句‘蘭先生’,就算雙腿毀了,也不算是沒埋沒了。”

郁寧聽到此處,他原以為說的是什麽‘藍老板’,但是此處聽到了‘蘭先生’,不禁問道:“是蘭先生?是那位羅老收徒擺宴時來恭賀的蘭先生嗎?坐在輪椅上沒怎麽說話的那位?”

“是他。”羅老點了點頭,看向了鄭老爺子:“我還納悶那日他怎麽回來,我可不認識他……看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鄭老爺子也挺納悶:“我雖然和他有點緣分,但是可沒那麽大面子。”

“那他怎麽回來?他怎麽知道的?”王老板也納悶的問。

周晃隐晦的看了一眼郁寧,眼中頗有詢問之意。郁寧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情。他連周晃的拜師宴都是事情前天才知道的,哪裏來得及通知誰來?

“算了,還是先問問那位蘭老板吧,他要是不同意,我們聊得再多也是白搭。”方道人道,此話一出,衆人紛紛點頭,鄭老爺子說:“應該不是什麽難事,我現在就問問,免得大家白忙活一場。”

說着,鄧老爺子就拿出了手機撥打了電話,衆人紛紛噤聲,他也直接開了個擴音,沒一會兒電話接通了,裏面傳來了一個郁寧熟知的聲音:“您好,鄭老先生。我是蘭先生的特助,蘭先生目前在開會,您有什麽要事需要我轉達嗎?”

鄭老爺子聽見對方不是本人接的電話,反倒是像隐隐松了一口氣,說道:“确實是又樁子事兒,之前你們先生将明華大樓的風水托付給我,我年紀大了,有些吃不消,我有個朋友,是一位姓方的大師,人品能力我給他擔保,這活計我托付給他可以嗎?”

對方回答道:“這件事情我會轉達給先生的,稍後等先生開完了會,我再給您答複。”

“好的。”羅老道:“這個方先生你們先生應該也見過,就是上回博古齋羅老收徒的時候,他也來了,不知道你們先生會不會有印象,确實是個靠譜的人,張特助你務必要轉達。”

“好的,鄭老還有什麽事情嗎?”

“沒了,挂了吧,不打擾你了。”鄭老說完,便放下了手機,說道:“等消息吧。”

羅老打趣說:“你這口氣,可不像平時的你。”

鄭老爺子笑着說:“老羅,你別說我,你自己不也是對他尊敬得嘛。”

郁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公事公辦說話的小夥伴張特助,也覺得挺有意思:“方師叔在我們S市也是有名有份的,對方一定會同意的吧。”

幾人先聊着,沒有注意到羅老的手機在幾分鐘之後才斷開了通話。

張特助拿着手機挂斷了電話,交給了剛剛開完會出來的蘭霄,蘭霄看了一眼手機的通話記錄,問道:“怎麽回事?”

張特助說道:“剛剛的消息,魏老爺子請了方道人去看家宅,郁先生似乎與方道人同去了,發生了一些矛盾。”

蘭霄點了點頭,眼睛看向了寬大敞亮的落地窗,外面陽光正好,熱辣辣的陽光映射在高樓的玻璃牆上,反射出如同水波一般的粼光。

張特助問:“那這件事……”

蘭霄收回了目光,點了點桌上的文件:“這些小事,你決定就行了,不用來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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