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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先生說完, 拖着調子與後面的徒弟說:“咱們進去吧,魏老怕是要等急了。”說罷, 也不等方道人說話, 便揚長而去。

方道人臉上憋得青紫,郁寧和周晃對視一眼,一戶風水請兩個先生, 這是大忌中的大忌。除了曾經說過的風水師之間對風水的看法不同,主人家請了兩個先生來,不亞于對前一個先生的羞辱。郁寧斟酌了一下,說:“或許是這位孔先生不請自來呢?”

方道人從鼻子裏發出了不屑地音節:“他這個人知道,雖然招人讨厭了點, 但是還不至于壞了行規。一把年紀了,難道還想來踢我招牌不成?”

周晃眨了眨眼:“那他現在上門還不是來踢師叔你的招牌的?”

“這事兒沒那麽容易了結!我們這一行可沒有什麽貨比三家的規矩!”方道人甩了甩袖子, 大步向別墅走去:“走!跟我進去讨個說法!”

見方道人含怒而去, 郁寧和周晃只得跟上,萬一方道人脾氣一上來與人大打出手,他們也好幫着拉個偏架。

魏老此時正在和孔先生說話,見方道人含怒而回, 不禁苦笑道:“方大師怎麽回來了?”

方道人見着了魏老,不複之前與他親熱的做派, 冷淡的說:“我為什麽回來您不清楚?”

魏老迎了上來, 揮退了一旁人的攙扶,向方道人拱手:“……我這也是實在是沒招了,方大師原諒我這一回, 宅子的風水到底還是要托給方大師的,孔先生來只是來看看還有什麽別的轉機。”

“原來還真不是他姓孔的不請自來。”方道人甩甩袖子,看向了孔先生的:“你一把年紀的,名聲都不要了?”

“你與魏老有舊,難道我就沒有?”孔先生依然是那副高傲的模樣:“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魏老一家子落難吧?就你那點道行,早早請了別的先生來幫忙才是正道,誰知道你絕口不提此事,那我只能自己上門來了。”

“你放屁!”方道人一個沒忍住,直接一句粗話蹦了出來:“老子剛剛出門你就來了,你這是什麽時候學了神行千裏的本事?就是老子要找人幫忙,那也輪不上你!”他看向魏老:“魏老,你也不是個不懂規矩的人,你得給我個交代。”

這事兒确實是魏老的不對,要知道魏老這裏住的可是半山腰上,離市裏不遠可那也不算近了,郁寧他們早上接了方道人過來,就算是一路上沒堵車,也開了快一個小時。如果不是魏老提前通知了孔先生,孔先生怎麽都不會與方道人撞上個正面,也就是說,恐怕上午的時候方道人說此事艱難的時候,魏老就已經找了孔先生。

郁寧也忍不住在心裏搖了搖頭,這是大忌諱。雖然魏老嘴上說得好聽,就是讓人來看看,但是在內行人眼中,方道人就算是與魏老反目為仇都不為過。這一行的忌諱比外人想象的還要深,郁寧想要來看看別的風水先生布局,都是托了羅老。要不是他之前送給周晃的那個法器,那禮着實有點重,羅老怕是也不會點頭開口請方道人幫忙。

他之前見魏老帶着魏兆親自上門道謝,原以為是一家重規矩的人家,沒想到卻出了這樣的破事。

魏老嘆了口氣,說:“方大師,我對不住你,要打要罵都任你……我原先也是不同意的,只不過我那個老兄弟說得對,這事兒關乎我家百年,不多找些先生來看看,實在是不甘心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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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方道人連說三個‘好’字,陰陽怪氣的說:“是我才疏學淺,配不上你家門第,魏老你還是另請高明吧!——反正之前布得風水局已經叫我拆了,你我緣分已盡,我也不必替你謀劃了,”他掏出之前放在褲兜裏的兩粒玉蓮子砸到了魏老腳下,道:“我們走!”

說罷,扭頭就走,再不流連。兩粒玉蓮子在上好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滴溜兒的滾到了桌下,又撞上了桌腿,發出了一聲微小的碰撞聲,才停了下來。

魏老臉色難看的看着那兩粒玉蓮子。

周晃連忙跟了上去,魏老這才反應過來伸手要攔,郁寧在後輕輕地擋了擋,低聲道:“魏老還是不要強求了,既然有孔先生在側,就不要得隴望蜀了。”

孔先生冷哼說:“讓他走!有我在,定然保你一家泰平!”

郁寧微微一笑,心想着也算是全了孔先生幫他一回的恩情,做足了弟子的模樣,他說道:“今日所為,雖然是受了魏老的囑托,這份心意我們都能理解,但是等到他日,孔先生不巧也遇上了這一遭事兒,也希望孔先生能理解理解別人了。”

“你這是在威脅我?”孔先生眼中精光一閃,厲聲問道。

“晚輩不敢。孔先生說了要保魏老一家泰平無憂,我們就等着看孔先生高招了。”郁寧輕輕巧巧的說完,拱手告辭道:“魏老家高門大戶,晚輩不便久留,就先告辭了。”

魏老和孔先生見郁寧神态平和舉步從容的走了,魏老連忙問孔先生:“孔先生,方大師他們……不會對我家不利吧?”

孔先生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魏老,似是嫌棄又似鄙視的說道:“方其物那人我知道,他不做這種下流事情。”他頓了頓,又說:“要不是您父親有恩與我,這一回我是萬萬不會來的……事已至此,你也別想着方其物了,我說了我自然會保你一家泰平!”

魏老有些苦澀的笑了兩聲,幾十年的情誼一朝喪盡,說他不難過那是假的。方道人他也明白,是個愛憎分明的人物,他本想着讓孔先生悄悄的來,兩位錯開不讓方道人知道也就是了,誰知道好巧不巧,兩位撞上了,本來能兩全其美,現在卻只能擇其一了:“那就全托付給您啦。”

***

等到郁寧追出去的時候,方道人和周晃已經上了車,正在等他,方道人這回坐在後座,見郁寧上來了,沒好氣的問:“你剛剛幹嘛去了?”

郁寧坐到了副駕駛上,極有耐心的說:“就這麽灰溜溜的走了總覺得有些不得勁,我給您放狠話去啦。”他見方道人沒回話,也不在意,接着說:“您今天弟子不是有事出門了嗎?這才帶着我們兩個打打下手,既然占了您弟子的便宜,自然要給當師傅的出出氣才是。”

方道人這才舒眉展目,大笑道:“你這個小家夥我喜歡!你有沒有興趣改投我門下?就你這樣的說話做派,就是什麽都不幹,放在我身邊我都能多吃兩碗飯!你要能拜我為師,我那個破道觀就傳給你……不行,那阿毛要生氣,那這樣,道觀不能給你,我的私房你和阿毛一人一半!”

“那不行。”郁寧悠哉悠哉的回答說:“我師傅醋勁可大,要知道我敢改投師門,怕是要拿着棍子追我到天涯海角也要打斷我的腿,再拖回師門請出家法一日按三頓的打,打死了就當是為師門除害了。”

“要是沒打死呢?”方道人不禁問。

“那就接着打,打到我哭着抱着他的大腿認錯為止。”郁寧接着道:“還有一個問題,十分要緊。”

“什麽問題?”方道人被郁寧所說吸引住了,不禁湊上去問道。

郁寧認真的說:“我愛吃牛肉,拜了個道士師傅,就不能吃牛肉了,我舍不得鐵板牛舌、火鍋涮肥牛、紅燒牛肉、番茄牛腩、黃油牛排、牛肉刺身……”郁寧一口氣報了七八道菜名,直接把自己都說得咽了兩口口水。

方道人聽罷,歪倒在椅子上,指着郁寧笑得喘不過氣來:“不光你師傅是個妙人!你也是個妙人!”

周晃開着車聽着郁寧和方道人打屁,也在一旁不争氣的咽了口口水,“郁哥你這個太狠了,我明明剛剛吃飽飯沒多久,為什麽又餓了。”

郁寧飄了個眼神給周晃,周晃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兩人剛剛用眼神交流約好了一會兒去好好吃一頓牛肉。

郁寧見方道人臉上不悅之色已經消失殆盡,忍不住說:“那個孔先生,是故意與您撞上的吧?”

“你以為?”方道人摸出自己手機打開了個消消樂,歡快的曲子和消除音效在車子裏回蕩開來,他一邊打游戲一邊說:“姓魏的不講規矩,姓孔的自然要為自己考慮。什麽看一看就走?他敢來,自然是手裏已經有了法子解決他們家的問題,倒是我若還在,他豈不是束手束腳不好施展?”

“他就是故意激我走的。”方道人頭也不擡的說:“也不知道他欠了姓魏的什麽人情,臉面都不要了。”

“大恩情吧。”郁寧回道。

方道人沉默了一會兒,又說:“今天也是我對不住你,小郁。我給你那截暖玉藕,一個是你該得的,一個就是想我送你這麽大一份人情,你是個脾氣軟的,怎麽也不好袖手旁觀我急得跟個沒頭鵝一樣。”

郁寧想了想,回答說:“是不是只要是有關這方面,學業、仕途之類的法器他們家就能用?”

“沒錯兒,雖然你說那紫龍踏雲的法器你說你送出去了,但是聽你這口氣我就知道你還有其他的。”方道人一局消消樂只差一個藍方塊沒通關,氣得關上了游戲,惡意滿滿的道:“明明擺着讓我來,怎麽也能保他家十來年的一帆風順,非要做這麽惡心的人事兒,不配我給他謀劃!大家都是S市的,誰不知道誰?我沒有,難道姓孔的就有?沒有,那就只能做次一級的局!讓他家去撞牆去吧!”

“您沒猜錯,我還真有。”郁寧想到了霧凇先生贈與他的那個荔枝擺件,不正是‘勵志’的擺件,又在文曲廟中受了百年供奉,才貴雙全,能助人學業有成,名留青史麽?雖然不算是太對頭,但是自古學業仕途相輔相成,不信你看看,哪個走在仕途上的是和郁寧一般是什麽蓮花溝子旁邊三流技校畢業的?當然了,五道口職業技術學院不算。

不過既然方道人說可行,那就是可行。他又想了想,若是方道人回頭再求他兩句,就着那個暖玉藕,他說不定也就半推半就的把那個荔枝法器給出去了。

“哼哼,你這個小兔崽子還嫩着,想瞞過我去,還得再練上兩年。”

周晃岔開了話題,問道:“那現在我們是送您回道觀裏頭?”

“不!”方道人說:“去你師傅那裏!”

“哈?”周晃看了一眼時間說:“這個點過去,我師傅還在午睡呢。”

“睡個屁!他老兄弟都被人折了招牌了,他只要沒死就得給我蹦噠起來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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