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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園巷南街拐角的友嘉書屋,開了有些年頭了。店門招牌是木質的,經年累月的風吹日曬下早已斑駁陳舊。
栖在書屋窗臺上小憩的三花貓舒展四肢伸了個懶腰,甩甩斷尾囫囵翻了個面,白胖的肚皮曝在陽光下。
正值乍暖還寒時,風依舊冷冽,空氣裏裹挾着一股刺鼻的油漆味。
店主老陳把招牌翻新重刷了一遍,拎着油漆桶踩着梯子下來。把工具暫放在角落,找了塊布擦手。
有鄰居買菜路過,停下來搭話。
“老陳,忙呢?”
“忙啥呀,這不最近生意淡嘛,找點事做。”
“來根煙?”
“不了,家裏那位不讓抽,早戒了。”
“這麽怕老婆?老陳你呀,活了大半輩子,也就這點膽了。”
“怎麽叫怕老婆?老話不說的好嘛,懼內也是愛妻地表現。”
“你這嘴還真能說,怪不得你們兩口子感情好呢。”
“嗐,你就別笑話我了。”
“對了,有些日子沒見嫂子了,躲家裏忙什麽呢?”
“病了,擱家裏歇着呢。”
“病了?嚴不嚴重?怎麽都沒聽你說起過?”
“店裏來客人了。那啥,老徐,咱改天聊啊。”
“成,你忙你的,回見!”
**
三五成群的少年推開書屋店門魚貫而入,挂在門後的鈴铛“叮鈴——叮鈴——”響個不停。
唐雨杺單手支着腦袋正睡得香,朦朦胧胧聽到熟悉的響鈴聲,夢境畫面出現一絲裂痕。
似夢非夢間她急忙伸手,想摸摸記憶裏那張可愛的小臉。撐住臉的胳膊肘同步滑下桌沿,她的一顆心因驚吓跟着一跳,失衡的腦袋猛往下砸。
臉跟桌面即将親密接觸的瞬間,有一只手及時伸了過來,穩穩托住了她的額頭。
墊住她額頭的手很涼,骨感的指節有點硌。掌心寬大硬實,泛着絲絲縷縷熟悉的奶糖香。
唐雨杺光是嗅着味就知道那手的主人是誰,很安心地閉着眼。臉埋在他的掌心裏,迷迷糊糊地蹭了蹭。
手的主人慣于縱容她的這些耍賴行徑,很配合地把手慢慢放在了桌面上。一只手墊着她的臉,另一只手輕輕翻動書頁。
坐在對面的朱芸被酸到了,動作浮誇地搓了搓胳膊,忍不住吐槽:“雨杺這家夥還真是……”
“噓——”
是周鶴的聲音。
唐雨杺躲在他的手掌間,悄悄翹起嘴角。
已經過了變聲期的周鶴聲音很好聽,如珠玉,清冽玲珑。雖只是很低的氣音,她聽着還是覺得歡喜。
朱芸只得配合着壓低聲音說話:“她早晚是要被你給慣壞的。”
周鶴很輕地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唐雨杺慢悠悠擡起頭,下巴擱在周鶴的掌心裏。耷拉着眼皮,還是那副睡眼惺忪的犯困模樣。
随手抓了本書,朝對面丢了過去,很不服氣地抗議:“瞎說什麽呢你?怎麽我就被慣壞了?”
朱芸反應很快,單手接住了飛來的書,斥了聲:“大膽狂徒,竟敢偷襲!”
“……”唐雨杺一言難盡地看着她。
兩人大眼瞪小眼用眼神交鋒了數秒。
周鶴自小見慣了她們胡鬧,坐在一旁安靜看書,絲毫沒受影響。
唐雨杺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單方面結束了這場沒什麽實際意義的瞪眼比賽。歪過臉,看着周鶴左耳戴着的助聽器。
剛剛在夢裏,她又見到那個被踩陷進泥地裏的助聽器了。
周鶴的左耳聽不到任何聲音,不過他并非天生如此。
據把周鶴領回家門的周康所述,周鶴左耳失聰,是由于某種外力擊打導致的永久性創傷。
這其中牽扯了一段塵封的舊事,是周鶴被周家領養前,曾親歷過的噩夢。
**
周鶴被周家領養那天,鬧出的動靜挺大。
那時的筒子樓還沒拆,鄰裏間都挨得近。東家發生了什麽事,西家轉眼就能知道。
從警局執勤回來的周康領回了個滿身血污不知來路的孩子,這事轉眼就在樓裏傳了個遍。引來不少鄰居圍觀,大家七嘴八舌地詢問這孩子的來歷。
可周康口風緊,關于孩子的身世愣是只字沒提,只說自己打算領養這孩子。
周康的哥哥周健,從鄰居那聽說了這事。提前關了診所門,匆匆趕去了弟弟家。把看熱鬧的人都勸了出去,關上家門,跟周康推心置腹聊了許久。
周健不同意周康一個還沒結過婚的光棍領養.孩子,也深知自己的這個弟弟性子執拗,一旦做了決定,幾乎不會改口。
正巧周健跟老婆吳曉霞結婚了這麽多年還沒能有個孩子。
去醫院檢查過,兩個人多少都有些問題。吃了很多中藥,可惜身子還是沒能調理好。兩口子為求子的事愁了好些年,為此也遭了不少罪。
周健沒能勸動弟弟,思路拐了個彎。主張把這孩子帶回自己家裏去,由他領養,也算是成了一樁兩全其美的好事。
不過這事吳曉霞不同意,理由是這孩子來路不明。看那孩子一身染血的衣服瘆人,擔心攤上事,在家哭鬧了好些天。
周健顯然是知道這孩子是怎麽來的,可無論吳曉霞怎麽鬧,他始終都沒吐露半字關于這孩子的來歷。說是跟弟弟約定過,要把這孩子當親生的養。
直到領養手續辦完,吳曉霞才被迫接受了這個孩子。
**
為求子折騰了好些年的周家,領養了個不明來路的孩子。
這麽樁新鮮事鑽進了唐雨杺的耳朵裏,她立馬來了興致。吃過晚飯後興沖沖往周家跑,想看看那新來的孩子長什麽樣。
那會兒她是滿胡同亂竄出了名的小魔王,哪兒熱鬧就往哪兒湊。跟個野丫頭似的,成天在外頭跟人打架。
剛出樓,唐雨杺就看到三個經常欺負人的壞小子在輪番推擠一個穿着藍白運動服的小男孩,擺明了不給他過去。
被圍攻的小男孩唐雨杺是第一次見,清瘦,個頭跟她差不多高。長得白白淨淨,是她見過的年齡相仿的男孩子裏模樣生得最好看的一個。
唐雨杺的視線在陌生小男孩漂亮的臉上停留了片刻,注意力轉向了他的左耳。小男孩的左耳上戴着一個不知名的新奇玩意,之前從沒見過。
三人中為首的小胖子抱着一只胳膊,推搡挑釁道:“新來的,聽說你是個聾子?”
新來的?
這附近的幾棟樓裏,沒聽說有新來的住戶。
至于新來的孩子,也就是周家那位了。
唐雨杺很快反應過來,不遠處那個臉蛋漂亮的小男孩,就是她想見的那位周家孩子。沒想到一出門就被她迎面撞上了,還真是趕早不如趕巧。
一對三,數量上一比,這個新來的可沒什麽勝算。
也不知他能不能尋到機會翻盤?
這局勢還挺有看頭。
唐雨杺從兜裏摸了顆喔喔奶糖出來,剝開糖紙往上一抛,動作熟練地仰頭用嘴接住。悄無聲息地找了個觀看位置最佳的地兒蹲下,嚼着糖果看熱鬧。
新來的那位看着似乎是沒什麽脾氣,對面的人推,他就順勢往後退。完全沒有要還擊的意思,連回個嘴都不會。
唐雨杺在這周邊的樓裏跟同齡段的男孩子們都打過架,幾乎已經是“打遍天無敵手”了。原本還指着新來的那位能有點挑戰性,最好是個愛找茬的刺兒,這樣她就有足夠的理由跟對方打上一架了。
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個會挨欺負的軟柿子?!她暗道了聲“沒勁”,隐約還有些失望。
一場春雨過後,地上積了不少水。
被圍攻的那位一路退行到了泥潭邊,沒留神,一腳踩進了深坑裏。他被迫停了下來,擡起右腳,低頭看腳上裹了泥的新鞋。
小胖子見他只守不攻,更嚣張了。趁他分神,一把拽走了他們方才口中提到的那個助聽器。
直接使了全力,把人推進了泥潭裏。而後把助聽器狠狠摔在了地上,故意一腳踩上去,碾了碾。
看着助聽器陷進了潮濕的泥地裏,欺負人的三位哈哈大笑。
唐雨杺古惑仔電影看多了,荼毒太深。出于江湖道義,對于這種在她跟前欺負人的事向來不會袖手旁觀。
拍拍手站了起來,走過去把礙眼的小胖子一腳踹翻到地上。彎下腰,看着滾進泥潭的那個漂亮小男孩。
“诶,我幫你揍他們,你以後跟我混好不好?”
模仿着電視劇裏那些街頭酷哥收小弟的樣子,假模假式的,語氣臭屁得很。
可惜聲音太奶,怎麽看都像是特意跑來賣萌的。
滾進泥潭的那位顯然對她有這樣的懷疑,只是安靜看着她張合的唇。漆黑的眸空洞,顯不出半點情緒。
唐雨杺的表現欲很強,覺得自己可能是被對方小看了,怎麽也得證明一下自己的實力。
摔得四仰八叉的小胖子從地上爬了起來,很不服氣地要跟她理論。
唐雨杺才懶得跟他多嘴,打架話多容易輸。在對方廢話連篇的時候,動作極快地抓住了小胖子的衣領,往前狠狠一掄。揪住小胖子腦後的一小撮頭發,利落摁進了泥潭裏。
小胖子的兩個小跟班頓時被她的氣勢唬住了,互看了對方一眼,轉身就跑。
唐雨杺威風凜凜的一腳踏在了小胖子的背上,擡起驕傲的小下巴,繼續之前的話題。
“诶!問你話呢。以後你乖乖聽我的話,我罩着你,怎麽樣?”
泥潭裏的漂亮小男孩緊盯着她張合的唇,漆黑眸色間閃過一絲異樣的光。
唐雨杺聽大人說起過,耳朵聽不見的孩子,說話能力也多少會受些影響。沒聽這模樣好看的周家孩子開口說過話,猜測他語言方面可能也有障礙。
她踩實了腳下的小胖子,低下身湊近了些,提高嗓音耐心引導道:“聽懂了就點點頭!”
跌坐在泥潭裏的漂亮小男孩總算有了反應,抱膝的手指蜷了一下。
擡起眼,與她視線相撞,很乖地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救贖向,食用提醒:男主天生反骨,道德感低。】
開文啦~新文新心願,希望大家都無病無災,平平安安!
小可愛們記得戳一戳收藏吖,感謝暖心支持!食用愉快,愛你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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