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005】

童家目前所住的觀湖禦墅是本市近年來新開發的高檔別墅小區，周圍一公裏內三甲醫院、商圈、公園綠地等配套設施齊全，距離市重點育英中學步行也只需要十五分鐘，生活、教育等各方面都非常便利。

本市房價雖然沒有區域內經濟領頭羊的海市那麽誇張，但也非常感人，觀湖禦墅更是其中佼佼者。

童家之所以能買得起這樣的豪宅，還得歸功于童茜去年年底接了部大女主IP劇，擔綱女一號。

童茜出錢買得房子，自然跟童顏沒什麽關系。

開春搬進來時，童顏正在外地為某電商服裝品牌拍攝夏季新品，沒能趕回來，別墅的智能管家系統沒能及時錄入她的指紋等生物信息。等她回來時，有權限的三人一致忘了這回事，只給了她一個随時可以更改的密碼。

童顏雖然是這個家的女兒，但在別墅裏，她卻像個客人。

刷臉進到觀湖禦墅小區，童顏一邊朝記憶中的方向走着，一邊跟宋明樂說着自己的想法：

“小明，叫你來是想讓你幫我搬家。

馬上就是中考，以我的成績，再不努力連高中都沒得上。

我家情況你也知道，我媽想讓我轉型做平面模特、繼續賺錢，當然她現在一門心思撲在童茜身上、暫時沒工夫管我；我爸除了花錢以外什麽都不會；童茜一有時間就搞小動作、惡心得不行。

烏煙瘴氣，根本沒法靜下心來複習沖刺。

所以我想搬回老房子那邊。”

宋明樂對于自家童哥要學習這事一點都不驚訝，“童哥，你這樣是對得。

育英高中部差一分補兩萬，其他高中也都要收費，我之前就是因為買不起分才念得職高。

考前突擊下，多考一分就能省兩萬塊錢，真的很劃算。”

“還有這麽回事。”

童顏get了新消息。照這個邏輯，學習就是賺錢嘛。

瞬間，她想要好好學習的動力更足了。

看到近在咫尺的童家別墅，童顏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

然後，她被開門密碼難住了。

“到底是多少來着？”

當阿飄太久，她完全記不得了。

宋明樂看着糾結于自家密碼的童哥，對她的考前突擊表示森森的懷疑。

就童哥這記性，會不會考前一天剛背完，上考場就忘。

童顏摁門鈴無人應答，最後還是在微信群“相親相愛一家人”的聊天歷史記錄裏翻出來的密碼。

童茜和童家夫婦三人的生日輸進去，“滴”一聲，智能鎖應聲打開。

“進。”

話音剛落，迎面飛來一只拖鞋。

身體的本能反應讓童顏側身，拖鞋擦着她肩膀過去，在空中劃過一道抛物線，落到別墅臺階下。

宋明樂驚呆了。

“童哥…”

久違的一幕讓童顏內心深處詭異地升起一丢丢懷念，她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別墅裏走，順便招呼宋明樂進門。

彎腰給宋明樂找雙拖鞋，略顯沉重腳步聲傳來，一同響起的還有男子暴怒的聲音。

“童顏！你還有臉回來！”

童顏眼皮子都沒眨一下，翻開鞋櫃拿出一雙備用拖鞋丢給宋明樂，自己又換好居家拖鞋，這才直起腰看過去。

男子站在一米開外的地方，容貌跟她有五分像，這位正是她的爸爸童永春。

童永春人如其名，40出頭的中年男子看起來也就30左右。180的身高，身材一點都沒走樣，頭發更是他這個年齡段的男子少有的烏黑濃密。

童永春本身狀态擺在那，再往年輕裏打扮，說自己是25、6的年輕人，出去騙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騙一個準。

前世他也真這麽做了。

當時她的葬禮上，那個年輕女孩還偷偷來過。當着女孩面童永春假惺惺掉了幾滴淚，立足了重情重義好男人的人設，回頭就讨好童茜“爸爸下半輩子可就靠你了”。

往事歷歷在目，童顏既惡心又厭惡。不過考慮到今天要搬家，為避免節外生枝，她還是盡量控制住情緒。

“爸，你在家啊，剛摁門鈴都沒人回應。”

童永春冷哼一聲：“我為什麽要給你開門？你們教導主任剛打電話過來，說你又在學校裏惹事。你可真是把我的臉丢光了。”

宋明樂趕緊替自家童哥解釋：“叔叔，事情不是您想得那樣。是那個男生偷了班費誣陷童哥，她只是自衛。”

童永春滿臉不耐煩：“無緣無故別人為什麽要誣陷她？肯定是她之前招惹過人家，她平常惹得事還少？

還有什麽童哥，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稱呼！

你叫什麽來着？算了，叫什麽無所謂。反正你們這些經常跟童顏一起玩得就沒一個好東西！将來一個個肯定都是社會敗類！”

童顏忍不下去了：“你罵我可以，不要罵我朋友！人家可不姓童。”

“我就說兩句怎麽了？你這什麽态度？有你這麽跟爸爸說話的！”

童顏心裏火氣蹭一下蹿上來了。

“爸爸？那你也得有個當爸爸的樣！誰家爸爸親生女兒被欺負了，不幫忙打回去就算了，反而一頓指責。也是，這個爸爸天生就是軟骨頭，整天游手好閑，靠不滿一周歲的女兒賺錢養活，并且一養就是十好幾年！”

童茜真正火起來也就近兩年的事，在這之前，支撐四口之家衣食住行等日常開銷的一直是童顏。

童顏今年15歲，從不滿一周歲被穿過來的童茜“童言稚語”地算計去拍奶粉、紙尿褲廣告，到14歲童茜大火開始賺錢，算下來，她整整養了這個家12年。

12年，十二生肖一整個輪回。

弄壞了身體、荒廢了學業，到頭來換來了什麽？

童顏吼完，淚水已經在眼眶裏打轉。

童永春愣住了，神色間有些不知所措。不過很快，他看到了站在旁邊的宋明樂，強烈的自尊心讓他憤怒：

“當着外人面瞎嚷嚷什麽！

我是你爸！花你點錢怎麽了？

沒有我，你能住上市中心的大別墅？”

童顏馬上就要掉下來的眼淚硬生生憋了回去，她被氣笑了。

“這別墅有一磚一瓦是你賺來的？”

童永春一頓，“我算看出來了，你這是在嫌棄我這個當爸的沒本事！”

童顏微笑：“這難道不是事實？”

“翅膀硬了是吧？不想呆在這個家，就給我滾！！！”

“滾”字重重地吼出來，偌大的別墅客廳、整個空間都在震動。

童顏被童永春指着鼻子一頓吼，整個人卻出奇地冷靜下來。

歸根結底，她對童永春這個爸爸沒什麽期待。

沒有期待，自然也不會失望。

離開這棟別墅正是今天她回來的目的。

目的達成，童顏正想要點頭，腦海中卻突然升出一個念頭——

“讓我走，可以，工資卡還給我！”

她從小做童模，長大後轉型平面模特，所有收入統一打到工資卡裏。這張卡之前一直被陳芳蓉，也就是她媽牢牢攥在手裏。童茜這兩年火了，陳芳蓉開始看不上這點小錢，就把卡給了童永春。

那是她辛苦賺得錢，憑什麽給這樣眼裏只有利益、只有自己、自私自利的渣爹花。

“不就是幾個臭錢！”

童永春邊說邊從口袋裏掏出皮夾，正準備把卡丢過去，餘光注意到皮夾中的照片。

那是他新交的女朋友。

跟她在一起，他好像重新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他答應小姑娘，下個月生日送她只LV做禮物。

沒了這張卡，他拿什麽買LV！

童永春瞬間清醒，神色嚴厲：“這是我名下的卡，憑什麽給你！”

童顏也注意到了皮夾中的照片。

她2.0的視力清晰地看到照片上的年輕女孩模樣，跟曾經出現在她葬禮上的不是同一位。

童顏無語了。

算一算，陳芳蓉才跟組童茜多久？童永春就在外面亂搞。

是不是更早之前，陳芳蓉帶她着她四處拍攝時，他就已經開始了？

雖然做阿飄時已經對這對夫妻、這個家徹底失望，但此時此刻，童顏還是覺得惡心。

她到底做錯了什麽？要攤上一對這樣的父母！

還有穿書的姐姐！

童顏胸膛劇烈起伏，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平複。

原生家庭怎麽樣不是她能選的。

童顏冷靜下來。

“皮夾裏的照片是誰？”

童永春瞳孔微縮，下意識把皮夾藏在背後。

童顏也沒跟他去搶，而是嘲諷道：“陳芳蓉知不知道你皮夾裏放着別的女孩照片？看那照片，應該跟童茜差不了幾歲吧？

女兒都這麽大了還在外面亂搞，你惡不惡心？”

宋明樂驚呆了！

童叔叔這瓜有點大，她一時間消化不良。

童永春臉色瞬間變得非常難看。

驚恐、暴怒、猶豫……種種情緒在他臉上不停變幻。過了好一會，他嘆口氣，聲音變得和藹且誠懇：

“顏顏，別告訴你媽，算爸爸求你了。”

童顏挑眉：“那就看你表現咯。”

“可…顏顏，爸爸需要錢，爸爸總要生活。”

“你還有另外個女兒，童茜都已經進組擔當大女主IP劇的女一號了，手指頭縫裏随便漏點都比我賺得多。”

童顏毫不猶豫地給童茜挖坑，反正她說得也是事實。

至于剛火起來就買了市中心豪華別墅的童茜手頭寬不寬裕，那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童永春一想也是這麽回事，再三糾結，最終還是戀戀不舍地把工資卡遞了過去。

松手之前還不忘威脅一波，“千萬不要告訴你媽，不然我随時作廢這張卡。”

“放心，拿錢辦事，我肯定不會說。”

童顏特別誠懇地保證。

她是真的不會說，因為陳芳蓉那邊也不幹淨。之前做阿飄時，她親眼見到陳芳蓉身邊跟着個選秀節目沒能出道的練習生。

只能說這兩個人是一丘之貉。

她要說出來，到時候這對夫妻說開，以後各玩各的，那豈不是幫了他們？

童顏才不做這種賠本買賣。

握着到手的工資卡，童顏心裏升起另外個想法。

陳芳蓉可比童永春有錢，她要能找到對方把柄，是不是能把老房子要回來？

那套房子可是她從小到大一點點賺出來的，本就該屬于她。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壓不下去了。

老房子肯定要拿回來，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陳芳蓉可比童永春精明多了，也難對付得多。中考在即，她的主要任務還是突擊補課，不能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這些事上面。

想清楚後，童顏躁動不安的心也平複下來，開始跟宋明樂收拾東西。

開春才搬進別墅，到現在總共沒幾個月，她的好多東西還放在老房子那邊、沒來得及拿過來，這次搬家正好省事。

童顏只拿了洗漱用品和幾身換洗衣服，打包好塞進書包，然後下樓。

樓下，童永春已經換好了衣服。

看到她，童永春開始假模假式地挽留，“顏顏，爸爸剛才讓你走是氣話。別墅這邊，你媽和你姐姐在外地拍劇，暑假之前回不來，爸爸也有事情要忙，這麽大別墅都是你一個人的，有時間還可以喊朋友過來一起開派對，多好啊，幹嘛要回老房子那邊。”

宋明樂驚呆地看着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童叔叔，瞬間覺得童哥剛才那句“軟骨頭”可真沒罵錯。

童顏瞥了眼童永春手裏車鑰匙，似笑非笑：“放心，只要你不動卡裏的錢，我絕對會保密。不然，就算再讨好我、或者把我強行留在別墅這邊，也阻止不了我告狀。”

童永春長舒一口氣，站起來：“顏顏，爸爸送你過去。”

童顏知道有車送會很方便，可她現在真心不想再跟童永春呆在同一片空間。

“東西少，小明騎車載我過去就行。”

幹脆利落地拒絕，她拉起宋明樂，頭也不回地走出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