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006】

相比于觀湖禦墅，童家的老房子離育英中學更近，步行只需要五分鐘。

老房子跟別墅完全是兩個方向，騎車過去需要一段時間。

夏日夕陽下，一頭短發的宋明樂賣力蹬着自行車，童顏坐在後座上，長發飄飄吹着風，喜滋滋地看着到手的工資卡。

這是她的工資卡。

裏面每一分錢都是她辛辛苦苦賺得。

雖然錢都是她賺得，但兩輩子她還是第一次摸到這張卡。

這啞光的質地，多高級！還有上面的浮雕龍，活靈活現富有東方神韻！

怎麽看怎麽順眼！

童顏整個人美滋滋。

自行車過紅綠燈，育英中學近在咫尺。宋明樂那顆被童叔叔驚天大瓜震驚到的心終于變成了擔憂：

“童哥，你這樣跟叔叔鬧掰了，高中擇校費可怎麽辦？”

童顏滿不在乎，“不慌，有卡呢。”

她可是天才——童茜那個穿書女不止一次強調過這點，突擊下指不定能直接過線。就算過不了，大不了到時候買分。

童顏并不知道一個半月後中考成績出來，她會怎樣的驚世駭俗，但這會工資卡在手，她真心一點都不慌。

錢在手，有底氣！

幾分鐘後，這股自信被無情碾碎。

銀行ATM自動取款機前，童顏看着屏幕上的卡內餘額，驚得完全說不出話來。

“三萬！好多錢！”

宋明樂聲音中滿滿都是驚喜。

童顏反手朝她肩上一巴掌：“我拍一批淘寶服裝的勞務費都不止這個數！”

陳芳蓉雖然人品一言難盡，但業務能力絕對過關，給她接得平面模特工作都是比較上檔次的商家，價錢給得也優厚。

從不滿一周歲起她就是家裏的賺錢機器，一直到重生前還在被陳芳蓉遠程遙控着轉型平面模特、穿梭于各大電商攝影基地。

平面模特跟明星不一樣，不需要動辄幾千的大牌衣服鞋子，動辄幾萬的奢侈品包包，這個職業可以說是只進不出。

這麽多年下來，卡裏竟然只攢下三萬？

童顏調出銀行卡交易記錄，發現去年冬天這張卡裏還有一百五十多萬，然後聖誕節那天一次性轉出1500000，備注是購房首付。

聖誕節，正是童茜買別墅的日子。

五千萬的豪宅，150萬也足夠買個廁所了。

這套她首付填了150萬的別墅，竟然連個開門的指紋都不給她錄。

童顏強忍着怒氣繼續往下看，年後她也參加了不少拍攝工作，一筆筆幾千幾萬的資金打進來，然後幾百幾千地刷出去。

阿瑪尼的口紅、YSL的氣墊、MK的包包、一頓吃五千的日料、一晚消費上萬的KTV……

童顏從一筆筆交易的備注中找出一處處本市高端消費場所的名字。

這張卡綁定了陳芳蓉手機，恐怕她早就知道了童永春幹那些事！

這樣的陳芳蓉不會怕童永春知道她養小鮮肉。

拿回老房子恐怕要換個思路了。

種種念頭在童顏腦海中閃過，最終化為一句嘆息，“三萬，只能買1.5分。”

“不對，我還要吃吃喝喝，只能買一分。”

“差一分，這跟我自己考上有什麽差別？”

宋明樂贊同地點頭，寬慰道：“童哥你也別太擔心，實在不行就來職高，裏邊都是咱們自己人、更自在。”

職高是不可能的，她重生回來最大的目标是好好學習，将來考個好大學。

職高雖然也能考大學，但最高也就是個二本。

ATM機前，童顏神色嚴肅，“看來，這次中考只能依靠我的聰明才智了。”

宋明樂：“……”

童哥您可是連家裏智能門鎖的密碼都記不住。

三萬塊錢雖然不多，但那也只是針對于高昂的擇校費來說。真正用在生活上，這筆錢足夠支撐小城市普通三口之家一年的生活。

有了這筆錢，童顏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吃喝不愁。

當機立斷，她把卡裏剩下的錢全部取出來。

整整三萬塊，厚厚的一沓鈔票捏在手裏，童顏一顆心踏實許多。

她從最上面數出三張遞過去，“小明，給，勞務費。”

宋明樂卻跟錢燙手似得，“童哥你這是幹嘛，咱們這麽好的交情，騎車載你一路還收錢，那我成什麽了！”

“再說了，我也沒白幫忙。”

宋明樂聲音弱下去，“剛吃了好大個瓜。”

童顏：“……”

大概是徹底失望了，聽着宋明樂吃童永春這位親生父親的瓜，她一點都不生氣，只是想笑。

想笑就笑，童顏唇角上揚，“是頭發的錢。”

童顏随手挑起一縷頭發，看着其中挑染成彩虹色的部分。

之前在教室，她聽到了同班女孩的八卦，說她新發型是問隔壁職高女生借錢做得。

這條八卦純屬胡扯，但也不是一點都不沾邊。

她的新發型正是身旁的宋明樂一手打造。

雖然宋明樂是個不良少女，外型更跟個假小子似得，但她一雙手卻非常巧，不輸外面的專業Tony。

“小明，咱們關系好，你的手藝錢和功夫錢我就厚着臉皮不給了。但那些一次性染發劑，外面賣得都很貴，這些消耗品總不能再讓你白搭錢。”

宋明樂臉上的嬉嬉笑笑消失了。

她看着面前的童哥。

宋明樂比童顏大，今年剛好滿18周歲。童顏剛升初一時，她已經在讀初三。之所以樂意給這樣一個小她三歲的女孩做跟班，一口一個“童哥”，除了童哥人美性子野外，更重要的是童哥懂她、支持她。

她家其實沒那麽窮，育英那樣的市重點擇校費交不起，但買進普通高中還是綽綽有餘。但後媽一門心思想給親生兒子在市裏買房，不願意幫她交錢，甚至平常生活費都能扣就扣。

她在職高的專業課是服裝與造型，這個專業其實很費錢。剛入學時，她連個拿來練習化妝和美發的頭部模型都買不起。

那時候，是童哥主動貢獻出自己給她練手。

童哥顏值擺在那，怎麽化妝都好看，再奇怪的發型也能Hold住，再土的衣服也能穿出不一樣的複古風。這樣的超強模特給了剛起步的她無限信心，讓她在專業課上成績一天比一天好。

回憶起這些往事，宋明樂心中滿滿都是感動。

“童哥，這次的發型只是練手。你肯讓我練手已經對我很好了，這錢我不能收，真的。”

“練手？小明，你是不是對自己的水平有什麽誤解？上次拍攝給我弄造型的那個Kevin水平都沒你高。拿好了！”

童顏強行把錢揣宋明樂校服衣兜裏，剩下的放進書包內袋，拉好拉鏈。

背上書包，她拉開ATM機的安全門走出去，扭頭招呼僵在原地的女孩。

“快來，還等着你騎車。”

宋明樂仰頭，将眼淚憋回去，心裏暗暗發誓：

童哥這麽信任她、稱贊她，她一定不辜負童哥期待、努力實現夢想。

**

童家老房子位于老城區。

這片老城區在之前好多年裏都曾是本市最繁華的所在，近年來卻因為新城區的發展逐漸沒落。

自行車穿梭于老城區狹窄的街巷，正值晚飯時間，誘人的香味從家家戶戶敞開的窗戶中飄出來。街道兩側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不絕于耳，形形色色的小吃應有盡有。

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童顏倍感舒适。

這種舒适，在她停車買了幾份小吃，把銀行卡裏低于100塊取不出來的零頭刷得只剩最後幾分錢時到達了頂點。

“回家咯。”

自行車停在一處老舊的低層住宅樓前。樓前樹蔭下吊着只燈泡，幾位上了年紀的老人正湊成一桌、搖着蒲扇打麻将。

聽到動靜，搖着蒲扇的白發老太太看過來。

“這不是童顏？”

童顏頓了下，才想起這位住在自家樓下的老奶奶姓吳，主動切換方言打招呼：

“吳奶奶，打麻将呢？今天打幾塊的？”

吳奶奶笑着搖頭：“沒幾塊，就五毛，一堆老頭老太太閑着沒事幹，在這消磨時間呢。你這是回來拿東西？”

童顏搖頭：“快中考了，這邊離學校近，我搬回這邊複習沖刺。”

童顏又跟幾位老人寒暄了幾句，這才告別：“幾位爺爺奶奶，你們繼續玩，我先上樓了。”

“上去吧，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喊我們。”

童顏點頭，背着書包跟宋明樂一起進了樓道。

在她背影消失後，麻将桌上幾位老人開始操着方言八卦。

“童家不是搬去住大別墅了麽？童顏怎麽又回來住了。”

“不是說這邊離學校近？”

“那邊也不遠，騎自行車也就五分鐘。”

“搬回來也沒個家長送，都快中考了，她爸媽也不說跟過來照顧。”

“童家那兩口子誰不知道，大女兒是寶，小女兒跟垃圾堆裏撿來的似得。”

“童顏确實沒童茜招人喜歡，童茜每次見到我都會主動喊爺爺，童顏這麽多年連個招呼都不打。”

“呸！一大把年紀了，看問題就會看個表面。那麽小的孩子怎麽樣，不還都是家長教得。再說，童顏剛才不都一個個打招呼了？”

“童顏剛還喊我奶奶，那麽漂亮的女孩乖乖巧巧地喊人，真讨人喜歡。就不知道童家兩口子為什麽那麽狠心，天天逼着她賺錢，學都不怎麽讓上。”

“哎，童家那兩口子就別提了…”

童顏并不知道樓下的八卦，這會她和宋明樂正熱火朝天地打掃衛生。

童家才搬去別墅沒多久，搬家後好多東西都置辦得新的，舊的就留在老房子這邊，一應生活設施應有盡有，床、沙發、櫃子等主要家具還都用防塵布罩了起來。

這會房子裏不算太髒，收拾起來很簡單。

半個小時後，82平米的兩室兩廳已經收拾得幹幹淨淨。

童顏站在客廳裏，打量着這片空間。雖然視線所及沒一樣東西是她挑得，但每一樣用得都是她賺來得錢。

這是她親手打下的江山。

身處這座從小成長起來的房子，重生後歷經栽贓、撕逼等各種兵荒馬亂的一顆心終于安定下來。

深吸一口氣，童顏坐在沙發上，打開無紡布袋，朝洗手間出來的宋明樂招手。

“小明，剛說過搬完家後給你看樣好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