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常文恩勾着何躍的手,沒一會就睡着了,兩個人中間的被子被他不斷地往一邊拱,又拱到了何躍身邊,他單薄的身體與何躍貼着,何躍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轉過去把他抱在了懷裏。
第二天何躍起的早了點,常文恩還在睡,沒骨頭似的纏在何躍身上,何躍眼看着外面天光大亮,不自在地拿被子蓋着自己下身坐起來緩了一會,起身去衛生間洗漱。
今天兩個人說好了去吊腳樓,誰知道常文恩又說不想去了,想在附近随便轉轉,何躍查了查,決定帶他去附近苗寨玩玩。
苗寨也是景點,常文恩對這裏似乎很有興趣,東看看西看看的,路邊有那種賣小吃的攤位,何躍問他想不想吃,常文恩嗯了一聲,點點頭,過了會兒等何躍回來,發現他手裏拿了幾串烤蟲子。
“……”常文恩下意識地躲了躲,“你吃蟲子啊?”
“給你吃的。”何躍遞到他嘴邊,“吃吧。”
常文恩死活不吃,何躍非要喂給他,兩個人打打鬧鬧的,常文恩突然指着何躍身後說:“你看!”
何躍把頭轉過去了,常文恩拔腿就跑,這裏的小路很多,也很曲折,他沒一會就拐進一個小岔路裏,順着臺階三兩步跑了上去,蹲在地上喘粗氣,臉上還挂着笑。
他在地上蹲了一會兒,還不見何躍過來,心想他莫非是迷路了?又覺得不可能吧,這邊小路多,可是自己剛才跑了,何躍肯定馬上就轉過頭來看見了,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啊。
常文恩今天穿的不多,這會兒小巷子裏很陰涼,他覺得有點冷了,站起來四處看看,好奇地摸了摸牆上的磚。
他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故事,湘西趕屍什麽的……一個勁兒地想,這裏是湘西嗎?是嗎?他越想越緊張,不自在地舔了舔嘴唇,順着原路往回走。
可是也不知道是他記錯了還是怎麽,明明來的時候就是這個路,再往回走的時候,卻不是剛才的地方了,那個在路邊賣烤蟲子的人也不見了,常文恩緊張地四處看看,想喊何躍的名字,卻覺得有點傻,又怕他聽不到。
他有點慌了,想給何躍打個電話,卻想起來手機放在何躍的包裏了,站在原地迷茫地看着遠處,他突然聽到有人在喊他。
聲音離的并不遠,他卻怎麽也找不到從哪裏傳過來的,他很着急,可越是着急越是出事,他突然聽不到了。
潺潺的流水聲,小蟲子的叫聲,別人的腳步聲,談話聲,還有那個剛剛喊他名字的聲音,他什麽也聽不到了。
只剩下耳朵裏的嗡鳴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像是讓人不安的警報聲一樣,常文恩茫然地四處看,每個人都不認識。
他沒再緊張,也沒再害怕了,他只是茫然,他覺得自己現在就是這樣,什麽也聽不到,站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想等的人等不到,也不知道自己在等誰,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就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別人的熱鬧和他沒有關系。
他很小的時候覺得何躍一家是自己的親人,可是長大了以後,又覺得不是,別人——是別人,也許這樣想有一點狼心狗肺,他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可是他沒辦法不讓自己這麽想,他以後會拿何躍當做自己的親哥哥,也會去對他爸爸媽媽好,可是他不好意思再麻煩他們為自己的人生負責,畢竟他自己的親生父親都對他那樣,他有什麽底氣去麻煩別人呢?
想到這裏,他的耳朵突然疼了一下,疼在裏面,很尖銳,伸手拍了拍,又不疼了,他就這樣捂着耳朵茫然地站在原地,傻了一樣。
突然的,他被人抱在了懷裏,抱他的人在後面,被風帶過來一陣熟悉的味道,那是何躍用的沐浴露,還是他給選的,有一股薄荷味兒。
“你亂跑什麽!”何躍掰着他的肩膀讓他轉過來,“手機也不帶就亂跑……”
何躍本來是很生氣的,看見他捂着耳朵茫茫然地看着自己,一下子就氣不起來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居然莫名其妙的開始緊張。
他不敢與常文恩對視,有些慌亂地說:“你怎麽了?”
常文恩還是聽不見,他抓着何躍的手,突然安心下來,盯着他的眼睛看,很冷靜地說:“何躍哥哥,我又聽不到了。”
何躍覺得自己一顆心一直在往下墜,又好像失重一般無處安放,常文恩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有點涼,指節硌着他,像是要嵌進他的肉裏,也攥着他的心一樣。
何躍沒有說話,他覺得他的意識好像抽離了一點,從別處看着常文恩,從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的耳朵,又看到了他的脖子,那一點意識游弋着,猛然竄回了自己的心裏。
他從夢裏醒過來似的,慢慢地把常文恩抱在了懷裏。
“好點了嗎?”何躍的眼睛盯着他身後的青石臺階,“還聽不見?”
常文恩聽不到,這個姿勢也看不見他的嘴型,只覺得他動了動,好像在說話,就與他面對着,何躍鬼使神差地說了句:“恩恩,你真好看。”
“……”常文恩模模糊糊的聽到了,他問:“什麽?”
何躍的心跳的很快,他有點臉紅,不敢再看常文恩,常文恩慢慢地能聽到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問何躍:“你剛才說什麽,我怎麽了?”
“沒怎麽。”何躍抓着他的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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