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以後與沒以後

郁小龍沒想到她這麽輕易就看出來了,他一直以為他和夏琮在外人面前應該不明顯,認識的人裏也就羅少欽知道。

現在看來,只是他覺得不明顯罷了。

趙菲見他不說話,明白心裏的揣測被坐實了,她垂下視線,情緒逐漸低落下去,“你……你一直都是嗎,還是被他……”

她以為他是被夏琮帶壞的,但郁小龍平靜地告訴他,他一直都是。

這下輪到趙菲不說話了,她刻意擰着頭,不朝他這邊看,不一會,淚水溢出眼眶,撲簌簌掉了下來。

郁小龍少見地慌了神,趙菲這姑娘,雖然從小經歷一直挺苦,但從來都是雲淡風輕的,除了之前那次他和施傑受傷,認識這麽久,郁小龍幾乎沒怎麽見她哭過。

他走過去,在她跟前半蹲下來,輕嘆了聲,“哭什麽呀,我是同性戀這麽讓你不能接受嗎?”

“不是接受不了,我……我沒想到會這樣。”趙菲抹了抹眼淚,應該是想收住的,結果卻越掉越兇,“我現在有點難過。”

郁小龍身上沒帶紙,四處看了看,總不能摘片樹葉給她,所幸這地離洋樓遠,要是被施傑他們看到,回頭他就成罪人了。

“你其實早就知道吧,我對你……”趙菲哽咽了下,像是認命般地自說自話,“我知道你看出來了。”

郁小龍一直不表态,她又怎麽會猜不到他在想什麽,所以她一直沒說,因為知道說了也不會有結果。

可如果是這樣……“我現在都不知道,是你不會喜歡我還是你不可能喜歡我哪個更讓我難過了。”

郁小龍不知道該說什麽,他不擅長應付這樣的場合,只能輕咳了聲,手放在趙菲肩膀上,懸了半天也沒落下去,“對不起。”

“沒什麽對不起的,你別說話了,讓我自己冷靜一會。”趙菲背過身去,反正控制不住,索性結結實實地哭了一場。

郁小龍把外套脫給她,趙菲沒客氣,眼淚鼻涕一把全抹在了上面,擦完她疊好,放在膝蓋上,“回去給你洗。”

郁小龍陪着又坐了會,趙菲徹底平複下來後,問他:“你跟夏琮,你倆有想過以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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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我聽說他是交換生。”趙菲說:“通常我們學校交換只交換一年,再過一個多月,這學期就結束了,大四他應該會回他原來的學校。”

在她說出交換生三個字的時候,郁小龍心頭一震,是啊,他怎麽把這個給忘了,很早之前那次在他家,夏琮就跟他說過他是來交換的。

沒想到時間會這麽短,才一年,還有一個多月就要到了,郁小龍仔細回想,發現這一年,剛好只夠他們兩個心平氣和地認識彼此。

他是忘了,那夏琮呢,他總不會不記得,既然這樣,又為什麽要來惹他,果然只是想睡他嗎,如果只是想睡他,那一切就解釋得通了。

連剩下多少時間都在他計算之內。

趙菲看郁小龍反應,心裏明白了七八,“我不該在背後說人是非,但是小龍,夏琮他在我們學校,傳聞一直不好,不然你跟他走得近,我不會這麽快猜出來。”

郁小龍大概知道她是怎麽看出來的,沒想到原因真是這樣,說不定那些見過他的人,夏琮的朋友、同學也都知道,他現在身上的标簽對應着什麽樣的身份。

他突然有些釋然,至少認真想想,夏琮在這上面從來沒騙過他不是嗎?

“我知道。”郁小龍說。

“你知道?”趙菲問:“這些你……都知道嗎?”

“都知道。”郁小龍淡淡地說。

“那你……你在想什麽?”趙菲不理解,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這一類性別,已經很讓人難過了,居然還要眼睜睜看着他清醒地落入別人設好的圈套裏。

“走一步算一步,過一天算一天。”郁小龍看着她,“如果你是指這個,這跟我們一直以來的生活,有區別嗎?”

“可是……那不一樣。”趙菲覺得肯定是有區別的,這根本不是一回事,但她不知道該怎麽說。

郁小龍平時看着多冷靜多有想法的一個人,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夏琮閱人無數手段有多了得,“你真這麽喜歡他嗎?”

這問題郁小龍自己都沒想清楚,他答不上來,他覺得既然夏琮明明白白把這一層關系限定好了,他沒必要再多想其他。

本來就是有今天沒明天,他自己都是這麽過的,何必再去要求別人,想通了這一點,之前所有難解的症結便都有了定論。

郁小龍沒想到會這麽簡單,他一直以來都搞錯了一點,問題的核心不是他願不願意跟夏琮上床,而是他們有沒有未來可言。

夏琮明确說了沒有,而他的生活狀态早注定了也沒有,難得達成默契,那還有什麽好糾結,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最遲過了這個暑假,夏琮就要離開了。

洋樓三樓某個後窗小幅度地開了一下,施傑的影子一閃而過,應該是他們久不回去,他來看看,結果被郁小龍發現了,吓得趕緊縮了回去。

郁小龍拉趙菲起來,趙菲用衣服把臉又擦了一遍,眼眶仍紅紅的,她吸了吸鼻子,說等下不回去了,直接去學校。

郁小龍往後窗那又看了一眼,“阿傑他……”

“他想說什麽,讓他自己來說。”趙菲打斷他。

郁小龍覺得這時候說這個确實不太合适,天已經黑了,他給施傑發消息,說趙菲要走了,施傑回說知道了,他既然這麽說了,那一會肯定會下樓送她。

郁小龍本來這天跟夏琮約好晚上去他那的,後來沒去,夏琮也沒來問,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又去找他。

夏琮給了他門上的密碼,郁小龍開門進去,今天從早上開始下雨,下到現在仍沒有停的趨勢,不算特別大,不出門還好,出門風斜着吹,衣服很快就濕了。

房子隔音很好,站在門口的時候什麽都沒聽見,進去發現音響開着。

郁小龍以為又會是那種炸破耳膜的重金屬音樂,沒想到不是,是首輕緩的日文歌,偏爵士一類,随性散漫的男聲低低地沒有太大聲線起伏地徐徐唱着。

夏琮靠坐在落地窗前,面前的矮桌上放着一杯泡好的茶,輕煙飄起,他安靜看着外面,雨從玻璃上不斷滾落,清脆的敲打聲完美嵌合進了每一個音符裏。

郁小龍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對音樂沒那麽敏感的他竟然第二次脫口問道:“這首什麽歌?”

夏琮像是才發現他來了,回頭淡淡掃了他一眼,臉上沒什麽表情,“你聽不懂的歌。”

郁小龍抓在門上的手緊了緊,轉身就想走,夏琮卻在這時候又問了句,“晚上想吃什麽?”

這一停頓,郁小龍沒走成,他關上門,聲音同樣冷淡,“随便。”

夏琮收腿起身,“随便可不好做。”

他看上去心情不佳,進廚房下了兩碗面,手機響了,他出去接,讓郁小龍進來看着點火。

郁小龍站在竈臺前,聽他在外面不知道跟誰打電話,語氣又冷又硬,是他沒聽過的嚴厲,感覺像換了一個人。

夏琮有很多面,也許收起玩世不恭,下雨天坐在窗前聽溫柔調子的,和總也掩藏不住對他施予冷漠的,才是他真正的樣子。

手臂從身後圈來,在他偠上交握收緊,詩熱的氣息噴在他後頸上,夏琮朝前貼近,把他和櫃門的空隙壓實,低頭口勿他的脖子。

他動作有些強勢,跟以往那些點到為止不同,随着呼西不斷加重,輕口勿漸漸變成口肯咬,手上動作也愈發大月旦,從他庫子的邊沿申進去,情古欠的味道熱烈而明顯。

郁小龍一下握住他的手臂甩開,轉身推了他一把。

夏琮看他,眼裏布着血絲,臉上明明沒什麽表情,卻處處透着冷意,他一字一句對郁小龍說:“去洗澡,要是出來還跟我這拿腔拿調的,你就哪來的滾哪去。”

郁小龍沒去洗澡,也沒立刻從這扇門裏滾出去,他再難抑制憤怒地給了夏琮一拳,人被他打得摔撞在門框上,他在他倒地的瞬間撲看上去,拳頭再次狠狠落下。

他把他當什麽,跟他周旋了這麽長時間,糙也糙過了究竟還有什麽不滿?

百依百順的那不是人,那是畜生,他把他當畜生嗎,只要予取予奪就行,別的最好一個屁也別放。

郁小龍恨極,從來沒覺得日子這麽難受過,自從這個人在他身邊出現,他就方寸大亂,再無寧日,憑什麽呢,就憑他想,他看上,他就能對他為所欲為。

他瘋狂發洩着心中的不滿,這麽長時間以來積壓的憤怒此刻全傾注在拳腳間,他揍夏琮,夏琮又豈會坐以待斃,他出手回擊,很快跟他扭打在一起。

來去幾下,兩人臉上就都挂了彩,彼此悶聲不說話,只在拳腳上較量,原本就勢均力敵,一路從廚房打到客廳誰也沒把對方幹服,都是一身的傷,都精疲力盡。

撕扯中夏琮的睡衣領口開了,郁小龍再次看到了那個位于鎖骨下方的紋身,還是簡筆的卷毛臉,他越看越覺得刺眼,顧不得什麽,掌心重重地搓了上去。

夏琮身上都是汗,這麽泡着那紋身居然還很服帖,可見質量不錯,郁小龍搓了幾下沒搓掉,放開他去廚房找酒。

出來時夏琮癱坐在地上,背靠着沙發,嘴裏叼着煙,嘴角破了很大一塊,血還沒凝固。

郁小龍拽他衣領,把他拽起來點,不顧他鎖骨那幾條被刮破的傷,半瓶酒全倒在毛巾上,往那紋身上擦。

夏琮皺眉哼了聲,郁小龍只顧盯着手下,來來回回擦了很久,那畫卻半點沒掉。

他明明記得上次就是這麽擦沒的,哪裏不對?

“別擦了。”夏琮被他殂暴的動作弄得滿額頭汗,他精力透支,緩緩吐出一口煙來,有力無氣地說:“擦不掉的。”

郁小龍這時候才覺出異樣,低頭湊近,他看過夏琮的紋身貼,幾可亂真,但貼的就是貼的,和真正紋上去的肯定不一樣。

而眼下這個,無論多少酒精都擦不掉的圖案,能清晰看到皮膚被割開顏料滲入的紋路,郁小龍只覺得腦子裏空白一瞬,“什麽時候紋的?”

“你猜。”夏琮手指沿着他手臂一寸寸模上去,越過他平直的肩背,在他脖子上勾緊了。

上次在山上,郁小龍沒仔細看,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那一夜尤其混亂,他更加想不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當發現這東西将永遠在這塊皮膚上留下痕跡時,他從最初的錯愕逐漸恨意更深,這又是憑什麽,誰允許的,總這樣自說自話地決定,考慮過他的感受嗎?

這玩意既成事實,已經弄不掉了,他不知道還能做什麽,全身的血液都在往頭頂沖,眼眶燥熱,可他又必須做點什麽,才能撒幹淨這樣一股怨氣。

郁小龍一口往那紋身上咬了上去。

夏琮任由他這麽咬了一會才動手推他,然後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頭,皂動與怒意在不斷地撕扯中,化作了對對方申體最沖凍也最為直白的渴忘。

兩人皆不留情面地撕咬着,在一地的淩亂裏再次翻滾究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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