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狹路
“洛總,想不到我們又見面了”。
偌大的會議室裏,對坐着的兩個人。
洛子青看着對面的男人,一身筆挺的西裝,身型俊朗而挺拔,面容看上去親切平易近人。
他嘴角微揚,換上一副平日裏在商場厮混慣了的模樣。眼神卻猶如深秋的湖水,冰冷又難以琢磨。
“多年不見”,他語氣禮貌眼神卻逼人的直視着對面。敏銳的觀察他的一舉一動,想要捕捉到他每個舉手投足間的深意。
對面的男人從見面的那一刻就察覺到他的敵意,似乎并不在意嘴角一直挂着招牌式的淺笑。努力的讓洛子青感受到自己的真誠和友好,“洛總,謝謝您這些天對我未婚妻的照顧。今天突然到訪貴公司,是單純的想表達我的謝意。”
洛子青接到公司秘書打來的電話,聽到來人的名字後就第一時間趕了回來。
一路上他思索了很多這個男人突然出現的理由。
對于他突然來到中國,洛子青覺得即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畢竟墨子魚已經回來有些日子了。只是計劃的巴黎之行可以免了,原本的主動去面對被人這樣輕飄飄的反手打了回來。他所有準備好的一切此刻好像都不在計劃之中了,這個人如此迫不及待的飛過來宣示主權。讓他耿耿于懷的心結此刻被無限放大,就好像那根紮在心口的刺,被人動了動往更深處紮了下去。
洛子青不自覺地攥緊拳頭,冷冷的說:“照顧她是我應該的,至于未婚妻這件事我們也正準備去巴黎解釋一下的。”
“噢?”原本面色和煦的男人臉上變得有些陰郁,聲音變得極冷。“對于我們訂婚這件事,我以為洛總早在幾年前就已經知道了?”
“當年我們分開是因為一些誤會,現在誤會解開了。我們心裏都有彼此。”洛子青看了看他,語氣極淡,好像兩人之間不是定了一場婚約而是去超市随手買了個什麽東西。“現在結了婚還可以離,何況只是訂婚”。
對方先是一怔,似乎對于這樣輕描淡寫的說出一段婚約有些錯愕。随即輕哼笑道:“想不到洛總思想這麽開放,竟然如此視感情為兒戲。當年如此這麽多年也沒變”。
提前當年的事情,洛子青的眼神已經從冷冽轉為憤怒。仿佛下一秒就會有火焰噴出來。緊握的拳頭骨節咯咯作響,手指因為太過用力掌心有些發紅。
“當年,我們分開的原因沒必要和你解釋”。
看到洛子青此刻的失态,那人原本陰郁的臉色漸漸恢複如常。眼神掃在洛子青的臉上,略微有些遲疑。“難道分手不是因為你移情別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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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子青沒有正眼看他,對于他和墨子魚之間的事情。他完全懶得去告訴這個人。“那是我們的事,沒必要去告訴你具體都發生了什麽”。
“哦?”秦子涵忍不住挑了挑眉。
“不管以前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以後都不會有任何事情再能将我們分開”。
“你覺得我會把她放在一個不知道怎麽保護她的人身邊?”他一字一頓地說,聲音中仿佛壓抑到了至極。
“當年,你喜歡的是別人時。她身邊無依無靠,我本來只是想借那次來中國的機會看看她。但後來我發現你們根本就不合适,在她受傷得時候你根本沒有保護她,當時看到你那麽對待她我就覺得你不配”。
“你還記得你發信息和她說的話麽?你說你心裏喜歡的一直都是別人。只是因為之前那個人沒有明确的接受你,所以你一時興起才會選擇和她在一起”。
“不!不是的。那個不是我發的”
洛子青眼中的怒火漸漸轉為失落和懊惱,他近乎咆哮的怒吼。當年他并不知道陳楚妮所做的事情。在洛母說到墨子魚已經離開了家回到學校後,他才有些慌。打了電話才知道她人竟然在北京,當時一聽到她是和秦子涵在一起他就抑制不住的憤怒。
他先是一個星期都沒有理會,以為墨子魚會主動跑回來認錯。畢竟他們相處的這麽多年,都是墨子魚圍着自己轉,向自己低頭。可是沒想到,這一次的墨子魚也一直沒有聯系他。
兩個人就這樣冷戰了一個星期,在臨近開學洛子青終于忍不住的打了電話給墨子魚。催她回來上課。
只是沒想到這個電話反而加重了兩個人的矛盾。
讓兩個人更加的不歡而散。
“洛子青,我想去巴黎”。墨子魚緊抿着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
彼此冷戰了一周後,她想要去指責憤怒的問問洛子青。到底為什麽?為什麽一邊喜歡她又和別人在一起。可是那女孩說的很對,優秀的人本來就應該和優秀的人在一起。
“好,那你就留在墨叔叔和阿姨身邊,留在他身邊好了。”
“你沒有什麽想要對我說的麽?”
“沒有了你我想我的生活便不會被弄的亂七八糟”
“那我們之間的事情?”
“那一夜對于我來說不過是人生中走調的插曲。”
語氣出奇的平靜也出奇的寒冷。
“我後來去巴黎找過她的,我……我當時太年輕了。一想到她和別人在陌生的城市,我……”。洛子青努力的想要辯解,但他自己知道。那時候的他就是覺得墨子魚不會離開她,他即驕傲又自負。一面擔心戳破後會失去墨子魚,但是在察覺到有另一個人的存在時他便不由自主的想把墨子魚占為己有。可是得到後他又開始變得膽怯不安,他…。
“洛子青,你不配擁有她。那年在北京,她很無助。看着那段時間的她我很努力的想要幫幫她。她提出回巴黎,也不過是希望你會挽留,沒想到你同意的那麽幹脆”。
“那時候是我的錯”,洛子青低頭,睫毛微垂。聲音裏帶着自責和懊悔。
聽到他這麽說,秦子涵只是輕蔑地一笑:“如果你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恐怕你會終生懊悔自責”。
“什麽意思?”洛子青的眼中閃着危險,不解的看着他。
“後來去了巴黎不久,她就發現自己懷孕了。那時候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我提議讓她和我訂婚,我會對她和這個孩子負責”。
“你憑什麽”?聽到這洛子青心裏壓抑的怒火已經再也無法克制,起身怒斥着他。若不是會議室的桌子足夠寬,隔在兩個人中間。洛子青恨不能狠狠的揪過對方揍一頓。
“憑什麽?”秦子涵冷哼:“就憑在她無助的時候你把她推開”。
“我…我不知道的…,那個微信不是我發的。那是個誤會”。他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懊惱,額間的血管可以看到清晰地擴張。原本就冷俊的五官看起來更加的冰冷。
“那後來呢?你到了巴黎,看到我們訂婚。你對她說了什麽?那天晚上你對她說完那些話後,你可想過……”說到這,秦子涵眼中的怒火呼之欲出,聲音中帶着細微的顫抖。
他擒住洛子青拽在衣領的手,用力的甩開。帶着幾分難以察覺的恐懼。
“怎麽了?”洛子青也發覺到了他聲音中的不對勁,一面追問一面思索回想那晚他和墨子魚之間的事情。
那個時候他怎麽也沒想到墨子魚會一聲不響的就回了巴黎,等他準備好所有手續跑到巴黎的時候得到的卻是她要訂婚的消息。
他還記得那晚他們站在巴黎的街頭,兩個人不遠不近的對話。
兩個人恨不能用盡身上的刺刺痛對方,用最輕描淡寫的語氣努力表現對方的不重要。以至于到最後,連句好好的道別都沒有。
一向冷靜自持的自己,一向看起來溫柔乖巧的墨子魚。就那樣在陌生的城市用彼此都未曾了解的一面,錯過了告別了某段青澀的戀愛。
“我們吵的很兇,然後我就獨自回了酒店。她一個人……”,說到這洛子青似乎想到了什麽,由憤怒開始變得顫栗。“她怎麽了?孩子怎麽了?”
“如果你知道她是怎麽過的這五年,這五年都發生了什麽。她失去了什麽?未來的很多年你都會遺憾她再次回來。你把她一個人大晚上丢在那,你現在才想起來問會不會太晚?”
“你說她到底怎麽了?”洛子青已經開始失控,什麽冷靜克制統統都不見了。
他再次拽過秦子涵的衣領,只是沒有了剛剛的憤怒反而像溺水的人抓住浮萍。近乎懇求的問。
“她……,”秦子涵剛說了一個字,便頓住。皺了皺眉,緩了口氣才又開口:“幸虧我到的及時,沒有發生不該發生的事情。可是因為驚吓過度,孩子沒有保住。”
洛子青覺得整個人好像被推進了不見底的深潭。冰冷刺骨,疼的心尖都在打顫。
秦子涵的聲音,傳到他的耳朵裏都近乎飄渺。
“你以為這幾年她過的很好?你以為我們很甜蜜?孩子沒保住後,她就患了抑郁症。這幾年一直都在看醫生吃藥,直到去年才從學校畢業……”。
秦子涵看了他良久,沉默了良久後才起身,緩緩地說:“我們有婚約這件事是誰都改變不了的。對了,子魚的父母也來了。我們現在住在A市的雍華酒店””。
他迎上洛子青有些空洞的眼神,兩人對峙了幾秒鐘,秦子涵緩緩收回視線。
不再多言,往門口處走。
看着那白色的木門,洛子青的腦海有那麽一段時間是空白的。墨子魚回來後的變化他不是沒有發現過,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他不是沒有察覺。在國外的那麽多年,她竟然連簡單的外語文件都看不懂。但是他從來不願意開口去提,他自私而又努力的想要去忽略。他自私的不想去提及,他自以為是的覺得她在別人身邊的那五年一定過的很好。
一直到電話響了許久,洛子青才從剛剛的思緒中抽出。眼神掃過桌上的手機屏幕,在看到墨子魚三個字眼裏的悲傷才慢慢散開。
“…喂”
“我們已經到飯店了,你怎麽還沒回來?出了什麽棘手的事麽?”看着桌子上已經上來的川菜,上面還冒着騰騰的熱氣。
不知道為何,墨子魚的心卻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堵塞。這中異樣的感覺在洛子青終于接了電話後才漸漸散開。
“子魚”
聽着電話那頭沙啞而又低沉的聲音,墨子魚剛剛平複的心情又郁結在了一起。
“這臭小子還要忙多久?一家人一起吃個飯都這麽難。叫他快點過來?”一旁的洛父對才接電話的人,早已失去了耐心。
墨子魚對兩個人輕聲說:“你們先吃”,說罷她起身往外都了幾步才又開口:“發生什麽事了麽?”
電話那頭的人,又是一陣沉默。
“你在公司麽?我去找你?”
依舊沒有沒有回答。
“子魚,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們,對不起……”。
一直到電話那頭傳來壓抑的哽咽聲音,墨子魚才從他剛剛的話語間察覺到不同。他說的是你們,“你……都知道了?”
墨子魚手握着電話不知道在十字路口站了多久,電話那頭的人一直沒有開口。但卻能夠聽到一系列的聲音,從剛剛的下樓聲到奔跑聲再到現在的車子發動的聲音。
縱然心裏有無盡的苦痛忐忑但想到那個人正在奔赴自己而來,便覺得之前的那些苦也沒什麽了。
墨子魚不知道并沒有覺得自己在外面等了很久,只是一直到雙手被洛子青緊緊握住放在心口處。整個人被他用大衣近乎包裹着抱在胸前良久,感到些暖意才發覺手被凍的竟然有些麻木。
兩個人就這樣一直站立在冬季的冷風裏,暮色下來來往往的行人。指示燈由紅變綠、由綠變紅了幾個輪回。人來人往的目光,兩個人都不再理會。
許久,洛子青才開口:“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你們。”
墨子魚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那個人的顫抖,雖然被他抱過好多回。每一回都那麽熱烈,可是這一回墨子魚能夠感受到那份小心翼翼。“我……沒有照顧好寶寶”。
“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們”
“醫生說……可能……以後也不一定會有了”。
“有你就夠了,墨子魚。有你就夠了”。他恨不能用盡全部的力氣緊緊降眼前的人抱住,保護起來。告訴她,現在的他一定會很用心很努力。再也不會讓她受傷。
“你們兩個怎麽才過來,電話也打不進去”。
洛母看着兩個人渾身帶着涼氣,觸摸到墨子魚冰冷的手指一驚:“這是去了哪啊?怎麽這麽涼!”
“服務員,快加壺熱茶”。洛父對站在不遠處的服務生招呼到。
一直到洛子青捧着茶杯放在她雙手間許久,墨子魚才漸漸有了知覺。
這個城市的冬季冷的刺骨,風一刮吹的人又冷又疼。雖然被洛子青裹在懷裏,但一段時間下來墨子魚整個人還是被凍透了。
緩過來些溫度後,再去看向洛子青。面色依舊白的吓人,嘴唇微微抿着。墨子魚握住他的手才發現依舊冰冷,他整個人的溫度一點都沒有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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