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子部驚涵

秦子涵站在A市中心的酒店裏，他特意定了個這個位的酒店。其實他并不喜歡太過熱鬧喧嚣的地方，可是這裏一擡眼就能看到整個A市的全景，想到這裏是她生活過的城市心裏的酸澀漫漫的平複了些。

五年了，是不是他還是沒辦法占據那個人在她心裏的位置。

他舉起酒杯裏的酒一仰而盡，辛烈的酒順着口腔進入胃裏。就像一團火，灼烈又真實。

多年以前遇見墨子魚的那個節日，他也是喝了很多的酒。喝到最後父母不得不把他接到農場裏照顧調養。

他還記得看到墨子魚的第一眼時的樣子，陽光明媚。

她笑起來的樣子，卻比那天的陽光還讓人覺得明媚。

“我叫秦子涵，取自子部京涵”。

她歪着頭，沉思片刻。

“ 我叫墨子魚，子是秦子涵的子，魚是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的魚。”

我是不是不該讓你回來，秦子涵忍不住自私的想。這些年他們的關系更多的時候就像兄妹，而不是戀人。

雖然頂着未婚夫妻的名頭，但一直都知禮守禮。在這個上床比戀愛都快的年代，他們就連接吻也只有在某一次他喝醉酒後，失态強迫性的吻了她。

當時她的樣子，深深的刺痛了自己。驚恐，懼怕，就像當年的那個晚上他把她救下來的樣子。恐懼的像一個像個風一吹就會破碎的玻璃娃娃。

他一直覺得以自己的能力可以照顧她、保護她，給她比那個人更好的一切。可是在她的心裏，似乎那個人是任何人都無可取代的。

一年又一年，五年了。

他還是輸了麽？

秦子涵打開窗戶，迎面撲來的海風。讓他忍不住一抖，這個城市的冬天還真是冷的讓人真實。

Advertisement

冷的真實，這是她在巴黎的那幾年常會提起來的。

她怕冷，卻總是懷念這裏的冬天。

有她在的這五年，他一直覺得像夢一般。現在是夢該醒了麽？

“媽”，洛子青在門外站了許久才有勇氣敲門。

“怎麽了？剛剛你墨叔叔他們打過來電話，說是回國了。本來還打算帶着子魚回去看我們，現在大家正好……”。

不等洛母說完，洛子青就打斷道：“我知道”。

“你知道？”

“我正要和你說這個事”。

看着他站在門口欲言又止的樣子，再回想吃飯的時候他和子魚兩個人之間的異樣。洛母把他招呼進屋，“是你和子魚的事？”

“嗯”，洛子青點點頭。

洛母沉默了片刻，才開口說：“其實你倆兩情相悅我們是真的很開心。只是這個事要是放在以前，我們和你墨叔叔他們肯定是雙手贊同。那時候我們都希望你們能在一起，可是後來子魚回了巴黎。我們都覺得可能你們沒有那種感情，這個也沒有辦法。可是……”

洛母有些為難，“你和子魚之前的事我們當長輩的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到底是我們對不起子魚。”

“媽，當年發生了很多事情”。

等洛子青把所有的事情說完，洛母的情緒已經換了好幾場。生氣、難過、心疼，從對洛子青的恨鐵不成鋼到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再到最後恨不得劈了這個不争氣的混賬東西。

只是最後她沒有罵洛子青也沒有動手打他。只是難過的掉下眼淚，呢喃道：“我一直覺得這些年把子魚照顧的很好，卻想不到…。你這個混小子，讓我怎麽和她父母交代”。

“媽，這個事我會去和子魚的父母解釋的。”

“可憐的子魚，還有我那……”，話說了一半看着洛子青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的難看，洛母立刻緘口不語了。只是不住的嘆氣，難言內心的心疼。随後又囑咐道：“這個事我來和你爸爸說，以你爸的性格知道了這個事肯定會打斷你的腿”。

“嗯”，洛子青點了點頭。

尹天铎正懶洋洋的躺在沙灘上曬着太陽，思索着這裏的沙子果然要更細一些。

其實A市的沙灘大概是什麽感覺的，他已經不太記得了。自從畢業後就一直忙着事業，哪有閑工夫去海邊研究沙子的質感。

偷得浮生半日閑，一算自己好像已經出來快半個月了。結婚真好，可以名正言順的出來休假。

一邊想着一邊半眯着眼睛望向沙灘，那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和一個六七歲的小孩玩到了一起。

尹天铎笑着搖搖頭，這麽大的人了還能和小孩玩到一起去。轉念又想到他們是不是也該要個小孩了，這樣自己忙的時候她應該不會覺得無聊了。

正想着就聽到手機的微信聲響。

一條、兩條……

噼裏啪啦，尹天铎皺皺眉聽聲音應該有十幾條。

明明群的信息已經被屏蔽了，誰能無聊到一次性發這麽多條。

尹天铎眼睛撇了一眼手機，沒有動手去看。依舊維持着剛剛的姿勢，雙手枕在後腦勺，懶洋洋的躺在椅子上。

沉靜了十幾分鐘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不過這次不是信息聲。

直接是電話不知疲憊的響了起來，掃到手機上的名字尹天铎無奈的嘆了口氣。不情願的起身拿過手機：“不是說了麽，勞資在度蜜月。天塌下來也別煩我”。

“操、你以為我想找你啊。我更希望屁事沒有”。

“喲”，尹天铎一驚，頓時收了剛才不耐煩的語氣來了興致。“是什麽事讓我們韓大少如此煩躁？”

“你個狗日的，不就度個蜜月微信不會電話不接的”。

聽着韓城在那邊不爽的罵了一句之後，才開口：“你說不說，不說挂了”。

“哎、那個……秦子涵來了”。

“來哪了”？尹天铎不假思索地問，問完覺得這句話太沒有智商。趕緊補充：“你說他來A市了？”

“嗯，還有墨子魚的父母也來了。當年他們的事情還挺複雜的，好像還有過一個小孩只是沒留住。而且墨子魚這幾年好像還有很嚴重的抑郁症，所以她父母堅持要把她帶回國外”。

“那子青怎麽樣？”

“他最近狀态不好，公司也是一堆事。我一個人真弄不來了……”。

不等他說完，尹天铎就打斷道：“我這就安排回去，你看好他。”說完又嘆了口氣囑咐：“別讓他鬧出什麽亂子，一遇到和墨子魚有關的事他就變得不像洛子青了”。

挂了電話剛剛那份怡然自得的心情頓時沒了，往海邊的那人走去。剛靠近就聽到一大一小的對話。

“喂，你怎麽可以占我的地盤。這個城堡是我的，這裏是我的國家”

“可你剛剛輸了啊，輸了不應該把城堡讓出來麽？”

“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所有的寶貝都被你拿走了。你不能連我最後的城堡也拿走”。小孩認真的揚起滿是稚氣的臉，樣子還真有幾分維護身後一方天地的氣勢。

不過他維護的是自己身後堆的并不高的小沙堆，還是那種風輕輕一吹都帶走一片細沙的。

“願賭服輸，男人說話要算數的哦”，對面的大人用手指輕輕點了點小孩的額頭教育道。

尹天铎看了看那人身邊五顏六色的貝殼和石子，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輕咳了兩聲，開口道：“兩位……城主大人”。

一大一小兩個人一同看向他。

“我是堡主”，小孩子糾正道。

“現在不是了，我才是”。對面的大人反駁完，一臉興奮的看向尹天铎。指了指身邊的一堆東西有些傲嬌的說：“我的”。

尹天铎有些無語，對于自己老婆這種欺負六七歲小孩子贏來的戰利品。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行為有些……汗顏！

“嗯嗯，厲害”，他很狗腿的豎起大拇指。

聽到尹天铎由衷的贊美，那人在一堆石子貝殼裏挑了兩個好看的。起身拍拍屁股，大手一揮道：“這兩個我拿回家了，剩下的還給你。”

說吧，拉起尹天铎的手。笑嘻嘻的道：“我們要回去了麽？”

“嗯，”尹天铎看了看她，“不止要回酒店，也要趕緊回A市”。

看着那雙明亮又燦爛的眉眼，尹天铎有些愧疚。“老婆，真是對不起了。”

“哪裏就對不起了！我們這不是已經出來玩了大半個月，我也玩夠了。”

尹天铎伸手揉揉她的腦袋，“老婆，我們也早點要個小孩吧。這樣我忙的時候就有人和你玩了”。

“哼，你是不是在嘲笑我幼稚”。

“沒有沒有，我就是想早點和你有個小寶寶”。尹天铎在她的耳邊輕聲低語道，絲毫不理會兩人旁邊還站着個小孩子。

“姐姐，姐姐……你不陪我玩了麽？”直到這個時候尹天铎才看向拽着自己老婆衣角的小孩子，伸手将他抱起來。

“姐姐不能陪你玩了，她還有別的事情要做。我們帶你去找你爸媽”，說完一手抱着他一手牽起旁邊的人。

往不遠處的一對夫妻走去。

墨子魚剛坐在酒店房間的椅子上，包間裏就傳來服務員的敲門聲。

門打開後，洛父洛母相繼在服務員的指引下走了進來。

還沒走近，就聽到洛父洛母和自己爸媽的一陣寒暄。明明是昨天剛剛見過已經續過舊的四個人，現在再看起來好像又攢了好幾年的話聊了起來。

墨子魚往後站了站，重新找了個位子。把自己的位子讓了出來，方便他們更好的聊天。

往門口看了好幾眼都不見洛子青的身影。

站在一旁的秦子涵幫長輩們動了動椅子，問了好後讓他們坐。

墨子魚能夠明顯感覺到洛母眼裏的尴尬和審視的目光，但還是點頭笑了笑。“你就是秦子涵？”

“嗯”，秦子涵禮貌的點點頭，接着說道：“伯父伯母好，我就是子魚的未婚夫”。

他這句話說的讓洛父洛母的面色一僵，這幾天的日子裏洛母已經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和洛父講過了。

中間也和墨子魚的父母見過了面，把兩個人中間的曲折也都說過。

他們長輩難得的默契、一致地認為兒孫自有兒孫福。年輕人的事情就交給他們自己去解決，好壞都不會被埋怨，好壞都由着自己擔着。

但秦子涵這一聲未婚夫還是着實讓他們有些尴尬。

洛父點點頭，笑了笑便坐下了。他們又開始聊了起來。

墨子魚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座位。餐桌現在只剩下三個空着的椅子，其餘的都被撤了下去。

如果自己靠着爸媽坐下，那一會洛子青進來就是和秦子涵靠着。那畫面，她不太敢想象。

如果自己現在就把他們兩個人隔開，又顯得太過于刻意。

她無奈的深吸了口氣，回想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一件件壓的她有些喘不上氣，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擅長處理問題的人。

很多個時候，她都只會像只鴕鳥一樣把頭插進土裏埋起來。假裝什麽也聽不到、看不到，她一直覺得就這樣事情可能到了某一天就完事了。但是這一次，她知道不能再逃避了。

對于秦子涵，她心裏滿滿的愧意。對于洛子青，她心裏是刻骨銘心的喜歡。可是在她把所有的一切和秦子涵坦白後，他那句：“我知道，你們的事我又不是現在才知道。只是墨子魚，給我個和他競争的機會。”

她寧願秦子涵罵她一頓，指責她玩弄感情對不起他也會比這樣更讓她好受。

她正就覺着，就看到洛子青走了進來。

“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我剛接了個電話。”他和墨子魚的爸媽打過招呼，就看到站在三個位置中間的墨子魚。

眼睛掃過她的臉上，幾步就走到她的跟前。拉開了椅背，“坐吧”。

做完這些才在洛父跟前坐下。

墨子魚有些詫異，甚至于秦子涵也有些詫異。他沒想到洛子青這個占有欲這麽強的家夥，會把位置讓給他。而且還不介意和自己挨着。

洛子青只是看了看他，并沒有太多表情。

三個人都落座後，墨父就張羅着開始點餐。洛子青和秦子涵兩個人對點餐這種事似乎都不敏感，一副全聽你們的。

墨子魚就更是難受，對于墨父準備的這場飯局她實在是難以理解和接受的。

一個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一個是她……。她暗暗嘆了口氣，對于她和洛子青之間的關系。目前她實在找不出什麽樣的詞語，反正這關系夠狗血。

這要是放在大學的時候，她絕對會深深的鄙視一番。可是放在自己身上，她除了鄙視還有頭疼。一頓飯下來，如坐針氈。

一頓飯吃完，大多都是長輩們在聊天。回憶他們那個時候的一些事情，偶爾也會問他們三個人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顯得他們沒那麽尴尬，這一頓飯真的只是簡單吃飯啊。

墨子魚想到當時老爸說起的時候，她還極力抗議反對。把秦子涵和洛子青放到一起吃飯，就算是在國外這也太随意了。

想到當時老爸拍拍她的肩膀，讓她安心的樣子。“放心，就是大家一起吃個飯。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拘謹”。

墨子魚無語，不過一頓飯下來後墨子魚發現真的只是在吃飯。一句關于她們之間的事都沒有被提及，就在她以為飯局結束告一段落的時候。

老爸突然将話鋒一轉，看了眼洛子青。“下周我們就準備回去了，那邊也不能離開太久。子魚，回頭你把東西收拾下和我們先一起回去”。

洛子青的筷子和碗之間傳來一聲清晰的碰撞聲。

墨子魚望向老爸，眼睛裏有些茫然。不是之前說過由他們自己解決。

洛子青又重新拿起筷子，起身夾了口菜放到墨子魚的碗裏。“那我回頭把子魚的東西收拾下，送到酒店這邊”。

自從爸媽和秦子涵來到A市後，墨子魚就從洛子青那裏也跟着住進了酒店。對于這件事情，墨子魚明白。以她現在的身份再住在那裏肯定是不合适的，可是帶她回巴黎。

洛子青還同意？

她看向看了看洛子青。表情并沒有什麽變化，反正從進來到吃飯。這一晚上他只有在進門和長輩打招呼的時候笑了笑，所以從臉上也看不出他心裏是怎麽想的。

一直到吃完飯大家告別，洛子青都沒有多說什麽話。即使在幾個人一起從酒店下樓，兩個人有機會說話，他都沒有開口。

墨子魚臨上車的時候看了看他，動了動嘴巴還是什麽也沒說。只是和洛父洛母告了別，就跟着回了酒店。

車子剛準備發動，手機裏就傳來一條微信。她看到微信提示的名字，沒有直接去點開微信。而是轉頭看向窗外，那人也在看向她。

隔着車子的玻璃窗，墨子魚看到那人的眼睛好像有些微紅。她還來不及看的更仔細，車子已經漸漸拉開了距離。

直到連人影都看不到，墨子魚才點開手機。

“我會一直在，再也不放開”。

墨子魚将頭偷偷轉向窗外，視線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