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和我回金陵

葉檀在馬車上稍微補了唇脂理了理衣裳後這才下車,江渡塵目送着葉檀進了無心閣後這才離開,剛進無心閣時,葉檀的神色就冷了下來,未七麻利地關上房門,利落地拆着葉檀的發飾,低聲道:“小姐……四姑娘似乎……”

未七的話到這裏就結束,葉檀明白她的意思,蘇門的宴會,葉沉也在。

葉沉斂起鋒芒這麽長一段時間,可葉檀并沒有對她掉以輕心,一直吩咐着人注意她的動向,今日宴會,她分明注意到葉沉偷偷離開了一會兒,沒有和淩瑤林巧巧一起,葉檀讓人偷偷跟了過去,這才發現葉沉在蘇府見了一個男子。

葉沉能見誰?還是在蘇門?

葉檀冷冽的目光幽幽盯着桌案上那琉璃瓶子,裏面的金蟲緩慢的啃食着夜幽草,身形又小了不少。

她按下心思,就聽未七繼續道:“花閣的人來消息,林公子今晚會去。”

葉檀點了點頭,白芊芊的事情她也一直記挂在心上,她想了想,看着天色尚不算晚,道:“你着人把洛書瑜叫過來。”

未七應聲退下。

葉檀伸了個腰,又去廂房看了眼白芊芊,白芊芊正望着窗外發呆,經過幾日的調養,白芊芊的臉色好了許多,只是雙眼總是有些無神。

葉檀一走進來,白芊芊這才回過神,忙站起身走去拉着葉檀的手,溫聲道:“今日不是要出去嗎?”

“事情提前結束,就回來了。”葉檀今日出門前碰見了白芊芊,随口提了一句,她看着白芊芊的臉,猶豫片刻,道:“今晚……林誠回去花閣。”

白芊芊頓了頓,目光怔愣,又極快地晦暗下來。

葉檀嘆了口氣,握住白芊芊的手,溫聲道:“不是已經決定好了嗎?今晚我帶着殿下一起去,林誠跑不了,這樣你就能順利和離,還是說……你還是舍不得?”

白芊芊沉默許久,這才苦笑道:“早已經決定好的事情而已,只是想到這個日子這麽快到來,始終有些不敢相信而已。”

她才來葉府幾天,從前在林府就罷了,可在葉府,林家人怎麽也該因為葉檀而稍微注意收斂一下,沒想到林誠這麽快就忍不住了。

花閣是姑蘇一家青樓,葉檀想抓林誠的蹤跡簡直不能再容易了,只是光一個嫖妓難以讓白芊芊順利和離,所以葉檀得加把料。

白芊芊也想到了這一茬,皺眉道:“只是嫖妓的話……”

葉檀捏着手中的茶杯,沉聲道:“你知不知道林誠私下有吸五石散?”

白芊芊驚了,愣了好一會兒,不敢置信道:“他……他竟然敢……?”

葉檀點了點頭。

這五石散是大業絕對禁止的藥物,可它依然在王公貴族中流傳,很多人私下依然在販賣這東西,吸多了不僅讓人身形消瘦,甚至會出現幻覺,早在先皇的時候,這東西就已經被禁了。

而這東西可能因為消失了很多年,所以當今陛下對這東西并沒有多加上心,吸食它的人也是暗中進行,若不是葉檀偶然發現,這東西,恐怕連江渡塵都不知道姑蘇竟然還有這種東西。

如果當衆抓到,林誠不僅得和離,這牢獄之災也逃不掉。

葉檀安慰了白芊芊一會兒,見她雖然心情有些沉重,但好在比從前在林府時多了那麽一分光彩,只是若要變成從前的她,也不知要多長的時間了。

她嘆了口氣,估摸着洛書瑜差不多時間也該到了,就同白芊芊說了聲走了出去,她并沒有在無心閣見洛書瑜,而是讓未七将他帶去了葉府離後門最近的院子。

“皇妃。”洛書瑜恭恭敬敬地朝葉檀行了個禮。

葉檀适才遠遠地就瞧見洛書瑜站在這兒,如今冬末春初,天氣依然寒涼,可洛書瑜依然是一襲樸素洗的發白發皺的長衫,也不知他的身子板到底支不支撐得住,若細細看去,甚至還能發現他手關節處凍得發紅。

葉檀收回目光:“這段時間在忙什麽?也沒怎麽聽到你的消息。”

洛書瑜垂眸:“小子在準備春闱,時間如金,不敢耽擱,皇妃的教誨書瑜一直謹記在心。”

葉檀這才想起來,洛書瑜是一個過了鄉試的人,若是運氣好過了會試,甚至是殿試,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一想到這兒,葉檀的目光微閃,忽然轉了個話頭道:“芊芊過得并不好。”

聽到葉檀提到白芊芊,洛書瑜的身形幾不可見的僵了一瞬,苦笑道:“皇妃這是何意?”

葉檀認真看他:“你還想不想娶她?”

洛書瑜愣了,他看着面前的女子,張了張口,一個想字脫口而出,不待葉檀說話,洛書瑜又嘆道:“想又能如何。”

她已經嫁了人。

而且白芊芊的家世他知道,白芊芊不喜歡他他也知道,就算白芊芊未嫁人,又能如何呢?

葉檀如何不知洛書瑜的心思,勾唇道:“我會想法子讓芊芊與林誠和離,你或許不知道,芊芊在林府過得并不好,就連身子都弱了不少,最近我讓她在無心閣養着,若是她和離了,你——”

“我願意!”洛書瑜的眸中閃出一絲光芒,在葉檀似乎要說出那個他不敢想的可能性時,洛書瑜下意識脫口而出,他願意。

只要給他一個機會,他會萬般對她好。

見到這個反應,葉檀滿意地點了點頭,看着面前這個衣衫單薄的青年,已經想象到他未來一身官服,身上還有少年人的銳氣和沖勁,跟在江渡塵身邊的樣子。

她長眉彎彎:“我會幫你在芊芊面前說些好話,但我要你在會試中考到第一,不管殿試你是否高中,你都得投到殿下麾下。”

洛書瑜當即拱手:“這是必然。”

見事情說得差不多,葉檀便讓他走了,她打了個哈欠,想回到無心閣,走着走着忽然想起江渡塵的住處就在這附近,腦子裏想着未七說什麽,男人面兒上做什麽算不得數,得看背後做什麽。

她打定了主意,往着江渡塵的院子走去。

将近的時候,葉檀正好迎面撞見一個身穿玄衣的人走了出來,那人愣了愣,剛想出口說什麽,就被葉檀攔了下來,明白了葉檀的意思後,靜悄悄地離開,心中為江渡塵捏了一把汗。

葉檀掂着腳屏氣走進,離近卧房的時候,隐隐約約可以聽見江渡塵的聲音,房內似乎還有旁人,說話的聲音似乎也是刻意壓小了,葉檀不免好奇,這院子裏素日沒有旁人,葉家的人也不敢過來叨擾,談事還要刻意壓着聲音?莫不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葉檀在腦中已經看見各種官員給江渡塵送美人的場景,幽深的眸子逐漸暗沉下來,她貓着腰,躲在門外附耳聽着,依稀聽見了什麽朝廷二字,大概是朝中的事情,葉檀一聽就有些索然無味,裏面的聲音又消失了,葉檀剛準備直起身子離開,門忽然開了。

葉檀:?

葉檀猝不及防地向前傾倒,意料之中的摔倒并沒有發生,眼前的男人伸手扶住了她,葉檀一擡眉,正對上江渡塵戲谑的眼神。

她的臉微微一紅,裏面的人輕咳一聲:“殿下,老臣告退。”随後離開了房間,路過二人的時候,心裏不斷念叨着非禮勿視,刻意挪開了視線。

葉檀趕忙站直身子,摸了摸鼻尖道:“我只是順路過來,你們在說什麽?”

江渡塵挑眉,對于葉檀所說的順路過來有些不可置否,他牽着葉檀的手往屋內走,桌案上放着一張畫軸,葉檀疑惑地瞥了一眼,打開了畫軸,畫軸上是一個年輕男子的畫像。

葉檀看着這畫像總覺得十分眼熟,遲疑道:“這是……”

江渡塵坐下後順勢拉了葉檀一把,葉檀坐在他的大腿上,江渡塵的頭靠在她的肩窩,嗅着她發上的淡淡香味,慵懶道:“鄭玉。”

聽到這話,葉檀這才想起來,她似乎是見過他,印象不深,也就是個普通的世家公子罷了,“不過是個尋常人,你拿他的畫像做什麽?”

江渡塵換了個姿勢,兩只手松松攬着葉檀盈盈一握的腰肢,道:“他從前與蘇胤軒交好,為人處世比較低調,但最近發現,這個人私底下在販賣五石散。”

葉檀愣了,忽然想到林城吸五石散的事情,她偷偷瞄了江渡塵一眼,這個人一臉平靜,所以,他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了?

“你與白芊芊交好,所以林城的動靜我也着人看着,林城吸這個東西已久,本可以早些救白芊芊于水火,但五石散這件事情茲事體大,如今姑蘇都有人私下販賣,那金陵到底有沒有也未可知。”

他嘆了口氣,揉了揉葉檀的小腦袋,溫聲道:“我知道你心裏怨我沒有早日将這件事情告知于你,但着幕後的供應人是一定要查出來的,五石散的原料難以搜尋,如今有人在黑市裏販賣,這對大業是個隐患。”

葉檀搖了搖頭道:“這件事情自然非同小可,既然鄭玉查出來,那應該事情會容易很多。”

她想了想道:“鄭語從前和蘇胤軒交好,那蘇家……”

“蘇家沒有那麽大的膽子。”江渡塵神情淡然,蘇家雖然從前放過印子錢,暗地裏也有不少肮髒的買賣,但販賣五石散是重罪,抄家斬頭是必然的。

葉檀看着手上的畫,只覺得自從回了姑蘇,麻煩事從未斷絕,不論是葉沉蘇胤軒,還是後來的蘇戎,眼下又發現了五石散。

江渡塵發現葉檀似有疲憊之感,握了握她的手,溫聲道:“待這件事結束後,你就和我回金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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