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狐貍的尾巴(二)

張知婉“唰”地一下奪過千裏尋蹤符,一邊往懷裏藏一邊道:“待我出人頭地了我一定不會忘了拉你一把的!”

前臺:“我只希望你惹禍的時候不要說我們認識。”

“放心,我只認識我姐姐。”

前臺忍不住笑了。

“我姐姐認識你。”

……

前臺示意她在他改變主意之前快點走。

于是張知婉很見好就收地抱着威武離開了。

出了天師館,張知婉找了個沒人的地兒就念了咒語點燃千裏尋蹤符。

符咒很快燃燒殆盡,徒留一抹只有天師才能看見的綠色符火飄在空中。

張知婉又将五彩雄雞的照片扔進符火中,然後看着符火一點一點吞沒照片。

片刻後,吞完了照片的符火開始往一處方向飄動。

張知婉連忙擡腿跟上,但這是她第一次用千裏尋蹤符……所以她完全不知道符火會飄得這麽快!

這可是價值近千的玩意啊!可不能這樣浪費啊!

滿頭大汗的張知婉眼睜睜地看着錢就這樣飄走,心裏正急時,眼角卻瞥見一輛出租車慢悠悠地開了過來。

……

“停車!!”她挺身而出。

司機被吓得連忙踩急剎車,正想破口大罵現在碰瓷的都這麽不擇手段了嗎,卻見張知婉直接打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上。

“……姑娘,你去哪裏?”所有罵人的話在看到張知婉的臉時盡數煙消雲散。

這也不能怪司機罵人的意志不堅,畢竟張知婉雖然不如她姐姐好看,但好歹也算得上一朵清秀小花。

更何況此時的她跑得滿頭大汗,臉蛋兒紅撲撲的,看起來又可愛又誘人,自然讓人說不出重話來。

而此刻坐在副駕駛位上的張知婉并不知道自己已經從“碰瓷新手”變成了“嬌滴滴的小姑娘”,只是快速調整了一下坐姿,便道:“聽我指揮,快速往前!”

……

司機問:“快速是多快?”

“送産婦去醫院的速度。”

司機一臉看神經病的表情。

張知婉只好改口道:“失蹤多年的親人終于找到了,現在就要去見他的速度。”

……

咔。踩離合器剎車,挂一檔,松手剎,離合器放到接觸點……車慢悠悠地起步了。

張知婉:“……”

就在她差點流下淚來時,biu地一下,車如被改裝上火箭引擎般飛離原地。

張知婉緊緊抓着座椅,還未适應過來速度,便見遠方的符火換了方向,只好連忙高聲大喊:“右轉!”

車子當場來了個漂移。

“……”張知婉蒼白着臉哆嗦着開口了,“您以前是開什麽的?”

“玩極盜飛車的。”

“……”

這頭張知婉回想自己有沒有買過人身保險,那頭司機已經停了下來。

張知婉吃了一驚,“怎麽不開了?”

“紅燈停,綠燈行。”

“……”

于是符火便在視線中越飄越遠,待等到綠燈,遠遠地只能看到一點綠色光團。

張知婉連忙指揮司機追趕過去,待行至小道,車子開不進去,才下車自己繼續追。

跑啊跑,趕啊趕,竟然真的追上了符火。

張知婉正反應過來不是自己變快了,而是符火的速度變慢時,便見符火上下晃動幾下,然後“嗖”地一下消失了。

……

要不是知道千裏尋蹤符已經完成任務就會這樣,張知婉差點被吓暈過去。

但讓她感到疑惑的是,一般千裏尋蹤符會帶領施咒人到尋蹤對象的身邊才會消失。所以出現眼前這種狀況,要麽是有人從中作梗,要麽……就是尋蹤對象出現的最後一次就是在這裏了。

張知婉暗道事情不好解決,在符火消失的那地兒來回轉悠了兩次,沒發現什麽線索也沒理出什麽頭緒來,只好打道回府。

奈何屋漏偏逢連夜雨,回到家中,竟不見萬能姐姐的蹤影。

張知婉在屋內尋了幾遍,最後在自己的房門口找到了姐姐留的字條:離家幾日處理要事,勿憂。

……

然而事實是張知婉眉間的皺褶可以夾出來一張餅。

聯系不上姐姐,張知婉也不知下一步該怎麽樣,一時不免有些手足無措。

威武見了,又是覺得好笑又心疼自己攀上這麽一個主人,但盡管他初到人間,也曉得落井下石雪上加霜并不是什麽為人稱道的行為,便什麽也不說,只道:“吃飯吧,你的肚子已經叫了好幾回了。”

但張知婉還是很沮喪,“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威武:“沒有什麽事情是一頓飯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兩頓。”

“……”張知婉看着他,片刻後眸中竟閃爍出淚花,“沒想到你來到人間才幾天,就已經懂這麽多了,我真感動!”

威武扯了扯嘴角,并沒有因為被這樣稱贊而有多開心,“多看看電視跟書不就好了?”

張知婉正要調侃他一番,卻似突然想到什麽一般,猛地站起身來拍了下手,“對啊!!不懂的話,看書就不好了!”

說罷,不等威武反應過來,她已沖進姐姐的書房內找起書來。

剛進書房,便見書桌上放着姐姐這幾日正在看的書。

有《敗絮藏金玉》,也有《山有墓兮墓有龍》,最後是夾着書簽,明顯才看了一半的《陳事》。

……姐姐真不愧是姐姐,看的書都很高深莫測的樣子。

張知婉在書桌上簡單地翻了翻,随後便專心到書櫃上找起有關千裏尋蹤符的書來,最後在第二排的書中找到了。

她翻開書,照着上邊的字念道:“千裏尋蹤符,乃畫符派始祖的大弟子花寧追求愛人時,制造出來方便鎖定愛人位置的定位符,經花家第七十三任傳人改進後,成為現如今衆人熟識的模樣。

此符可用有一定程度的信息素的材料做媒介,造出可引導追尋方向的符火。符火的飄動速度與目标距離成正比。

注:此符被斷蹤符所克。另,若目标不在這世上,符火則會引導用符者至目标出現的最後一個地方。”

那如何判斷符火的消失是因為斷蹤符還是後者呢?

張知婉繼續翻書,最後找到了答案:消失前,符火晃動的方式是上下上上下就是斷蹤符,是上下上下上就是目标已死。

……

誰特麽會去記符火是怎麽出的大招啊摔!

但張知婉不知道,不代表威武不知道。

問及威武這個問題,後者這次總算沒讓她失望:“我看得很清楚,是上下上下上的順序。”

聞言張知婉頓時大為感動,但少頃又反應過來:“那現在雞哥哥的雞死了,我怎麽交差?!”

威武不解:“實話實說呗,你又不能變出來一只五彩雄雞給他。”

張知婉摸摸下巴,“但是如果我能查明它是怎麽死的,不就正好說明我是個稱職的天師?”

……

但是就是查明了也不能證明你是啊。

這頭威武無聲吐槽,那頭張知婉已經一拍手下定了決心。

“我們去查清事情的真相吧!”

威武須毛直立:“沒‘們’。”

“……換個回答。”

“沒門。”

張知婉默默看着他。

威武不為所動。

張知婉去廚房拿出來一把菜刀。

“……”威武神情嚴肅地道,“走吧,還等什麽?!同為妖怪我怎麽忍心看五彩雄雞死得不明不白!”

張知婉滿意地收起菜刀。

是夜,張知婉打包了數本書前往符火消失的那個地點。

她速來記性不錯,很輕松便找到了目的地。

對比威武很是不解,“怎麽你背誦口訣的時候沒見你這麽聰明呢?”

被小瞧的張知婉很是憤憤,“誰說我不會背口訣?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的!”

說罷,當場就來了幾段,果然如她所說,一字不差。

威武聽了,反倒更加驚訝了,“那你怎麽捉妖的時候就什麽都忘了?”

“一時緊張,發揮失常。”

“……”那你緊張的時候都太巧了。

閑話少談,正事要緊。

張知婉翻開書,按照書上的方法給畫了一個陣法,正打算掏出符咒來默念口訣,便見威武突然大叫着跳到自己身上,吓得她也哇哇大叫起來,下意識撒腿就逃。

“喵嗚~”

還未跑遠,便聽見身後傳來奶貓的叫聲。

……

張知婉停下腳步,恨鐵不成鋼地拍了拍威武的頭:“你是精!!妖精!!怎麽這麽膽小!”

威武瞪大眼,“你還是天師呢!怎麽下意識就跑了?!”

“……”張知婉啞口無言,深呼吸幾口氣,讓因受到驚吓而驟然加速的心跳逐漸平緩過來,随後才抱着威武重新走向陣法。

卻不想尚未走近,那只奶貓雙眸一閃而過一道綠光,身軀便突驟漲成三丈高大,随即嗷叫着便主仆二人撲去。

張知婉再次被吓了一跳,但這次她還未來得及跑,妖物的爪子已經襲了過來。

眼見着爪子已近在咫尺,張知婉害怕地閉上了眼。

“嗷!”但令她沒想到的是,受傷的卻是那妖物。

張知婉睜開眼,便見妖物變成一團成年犬大小的光團,“嗖嗖”幾下躍入附近的草叢中逃走了。

後怕不已的威武回過神來,見張知婉還愣着,而挂在她脖頸上護她周全的符咒已經不再發亮,不由有些不是滋味。

“醒醒,那妖怪逃跑了。”

張知婉收回目光,呆呆地問道:“剛剛發生了什麽?”

并沒有閉上眼睛的威武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麽,他指了指她脖頸上挂着的符咒,道:“它保護了我們。”

張知婉拿起那張符咒,表情有些微妙,“這個是姐姐送我的。”

“哼哼,猜到了。”威武撇了撇嘴。

“……但是她說這是我小時候自己畫的,她只是幫我保存而已。”

威武愣住。

張知婉也一臉不得其解的表情,“不是只有畫符派的人畫出來的符咒才有效力嗎?為什麽我畫的也可以?”

威武也無法将眼前這個傻少女跟“厲害”“強大”等詞彙相聯系,便道:“會不會是你記錯了?”

張知婉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是姐姐這樣跟我說的。”

而現在姐姐不在家,自然是無從解答了。

一人一妖沉默了一會兒,許久是張知婉反應過來自己來這裏的目的才打破沉靜。

“那妖物是什麽?會不會是它殺的五彩雄雞?”

“我沒有嗅覺,從體型來看只能大概知道是犬科動物中的一種成的妖。”

“那是不是它殺的五彩雄雞?”

“我怎麽知道!”威武沒好氣地回道。

張知婉便又開始翻書,但這次書中什麽都沒說。

于是一人一妖只能站着幹瞪眼,過了一會兒還是威武想起來許多符咒都是有使用次數的,唯恐妖物再來而張知婉脖子上挂着的符咒已經沒了效力,便提議先回家想想辦法。

張知婉向來很少有主見,便順從地帶着他回家了。

一進門,便聞到引人食指大動的飯香味。

張知婉見客廳燈火大亮,以為是姐姐回來了,開心地推開門,卻見一個陌生女子端着飯放到餐桌上,見了她,還眯起眼溫柔地笑了。

……

“砰!”

張知婉重重地關上門,然後小跑着躲到院中樹後,只露出一個腦袋來緊張無比地沖屋內喊道:“你、你是誰!為什麽在我家裏!”

“吱呀——”門被女子給打開了。

她面上帶着無奈的笑,腳下蓮步微移,最後站在臺階上緩緩地朝張知婉所在的方向行了禮,然後柔聲回道:“回二小姐,奴家乃大小姐的召喚妖青湖。奉大小姐之令,受命前來在她離去這些天照顧您。”

張知婉一愣,緊接着感動地流下淚來,“姐姐對我真好,想得真周到。”

威武對她動不動就要哭鼻子的性格很是無語,但比起這個他更無奈于張知婉聽風就是雨的性子。

撇去天師這個身份不講,本質上好歹也是個成年人類啊!

難道現在成年人的防備心比幼童更堪憂了嗎?

人類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默默下了定論的威武從張知婉懷中爬出來,爬到她的頭上叉着腰對女子問道:“你怎麽證明你是大小姐的召喚妖?”

女子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從袖子中掏出一封信來,道:“大小姐早有所料奴家此次無端出現定只會引起威武大人的懷疑,故修書一封,讓奴家送與大人親啓。”

說罷,她将信放于唇前輕輕一吹,那封信便如被風托着般順從地飛至威武面前。

對“威武大人”這個稱呼相當滿意的威武美滋滋地接下信,三兩下拆開來看完後點了點頭,道:“這下子我就放心了。”

聽他這樣說,張知婉擦幹淚,狐疑地問道:“你認識姐姐的筆跡?”

威武紅了紅臉,哼了一聲說“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把話題給帶過,随即又朝青湖問道:“姐姐有沒有說她去做什麽事?何時歸來?”

青湖搖了搖頭,“大小姐只囑咐奴家照料好二小姐,其餘奴家一概不知。”

威武皺了皺眉,但他尚未化出人身,自然是在他臉上瞧不出來的。

而張知婉對自家姐姐的本事很是放心,當下并不多問,只是頂着威武朝屋內走去,在青湖的伺候中填飽了肚子。

飯後,張知婉癱在椅子上看書。青湖前後過來給她送了茶,開了燈,揉了肩,最終在張知婉吃不消的懇求眼神中露出傷心的神色:“二小姐,可是奴家打擾到您了?”

對着美人楚楚動人的臉,張知婉自然是吐不出來肯定的回答來,只好說道:“不是,是我有點困了,想睡了。”

青湖了然地點點頭,然後在張知婉狐疑的目光中走出房門,過了一會兒又回來。

與出去前不同的是,她手中多了一本書。

……

張知婉有種不祥的預感。

青湖朝她溫柔地笑笑,“大小姐吩咐了,二小姐每日必須完成十頁作業才能睡覺。”

……

張知婉直起身子坐好,板着臉正色道:“大小姐不在家,現在家中便是我最大。你知不知道該聽誰的?”

青湖:“奴家是召喚妖,只聽主人的。”

……

張知婉“呵呵”了兩聲,從懷中掏出符咒用食指夾着搖啊搖,随即低聲道:“你知不知道我可是張家傳人,就算姐姐在她也該聽我的?”

青湖眨眨眼:“但你依舊不是奴家的主人呀。”

……

張知婉完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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