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迷失的人性（七）

青湖醒來的時候，正是清晨。

張知婉打了熱水準備給她擦臉的時候，便見到那雙漆黑如墨的雙眸睜開了來，随即看到自己，又彎成了月牙。

“二小姐。”青湖柔聲喚道。

明明再熟悉不過的音色與音調，但現在聽來，張知婉竟忍不住流下淚水。

青湖見了一驚，“二小姐哭什麽？見到奴家醒來不歡喜？”

“才、才不是呢。”張知婉急忙反駁，又見青湖笑着看自己，知道她是在逗自己玩，頓時哭笑不得，說，“你差點死了。”

“奴家知道，”青湖伸出手拍了拍張知婉的手背，柔聲道，“但是奴家不後悔。”

“……你不怕嗎？”

“自是怕的，”青湖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二小姐會接住奴家的，不是嗎？”

“……這不是接不接得住的問題呀。”張知婉嘴巴往下一撇，又哭了。

青湖心底被融化成一攤水，正想哄她別哭，卻見威武從随身符出來，大聲喊道：“青湖姐姐醒了便好，快勸勸張小妹吧！”

“威武大人，”青湖喚了他一聲，随即問，“二小姐怎麽了？”

“她不想做天師了！”

此話一出，室內另外兩人皆吃了一驚。

“你怎麽知道？”

“這是為何？”

兩人異口同聲地回應，青湖聽見張知婉的話，知道她确實有這個心思，原本心裏滿滿的柔情頓時逐漸冰凍成冰。

而張知婉見青湖松開手，面上露出顯而易見的失望，頓時心下一疼。

“青湖，你能聽我解釋嗎？”

“二小姐，”青湖閉上眼睛，眼角流下淚，“奴家怕聽了，就後悔了。”

……

後悔救了她麽？

張知婉心疼于青湖的淚水，也心寒于青湖的話。

如果自己不當天師，就沒存在的意義了麽？

想通這點，張知婉扯了扯嘴角，卻怎麽也笑不出來。

明明冬天還沒來，為什麽她卻感覺很冷呢？

威武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底很是心疼，便與青湖道：“青湖，你先聽聽張小妹怎麽說吧？”

聞言張知婉“啊”了一聲，說：“不用了。”

威武有些急了，“為什麽？”

但張知婉沒有回答，對青湖說了句“你好好休息”，便轉身準備離開了這個房間。

但手剛握上門把，青湖突然開口了。

“我死了，叫以身殉職，姐姐會難過，但也會為我驕傲；但如果我現在不管不顧，我就是見死不救，茍且偷生。”

張知婉轉過身。

“你明明說過這樣的話……但是為什麽要放棄呢？”

聞言張知婉笑了，然後啞聲說：“因為有人問我了啊。”

終于有人問我，到底想不想做天師了啊。

吱呀，砰。門開了又關，房裏少了個人。

聽到過對話，明白張知婉意思的威武蹲在地上抱頭。

不明所以的青湖迷茫地看着他，但過了許久，平複下來心情的威武才擡起頭來看着她，問：“張小妹喜不喜歡做天師，你知道嗎？”

青湖一愣，繼而呆住了。

“我不知道。”威武又說道，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語。

今天的天前所未有的藍，張知婉擡着頭看了許久後，才反應過來為什麽會有這個感想：因為自己已經很久坐下來擡頭看天空了。

“你脖子，不酸？”胡璃的聲音突然傳進耳中。

張知婉一愣，轉過頭去，竟然看到胡璃坐在牆頭上看着自己。

“胡前輩，你快下來！”張知婉被吓到了，要知道前臺家的圍牆不是一般的高。

而胡璃則一臉奇怪地看着她，說：“陣，進不去。”

“……”對哦。想起來這點的張知婉只好走到外面跟她見面。

胡璃見她出來，便從牆頭上下來，然後問：“你，很傷心？”

張知婉搖了搖頭。

“撒謊。”胡璃說，“我看得，出來。”

“……其實也算不上很傷心，畢竟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那為什麽，還會難過？”

張知婉沉默了，許久才說：“因為還是抱有期望。”

胡璃似懂非懂，皺着眉說了句“人類，麻煩”。

張知婉聞言笑了，又跟她說青湖醒了，想不想去見她。

胡璃：“陣。”

“……對哦。”一而再再而三地忘記這點的張知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我是來，找你的。”

“什麽事？”

“兔子，病了。”胡璃擔憂地皺起眉，“很重。”

張知婉“啊”了一聲，“那得送去B市呀！”

頓了頓，又明白過來胡璃找自己的原因，胡璃曾經說過B市有讨厭的人在，所以不想去那裏，所以她就來找自己幫忙了。

但現在正是多事之秋，天師人手不足——

想到這裏，張知婉一愣，繼而又自嘲地笑了笑，說：“我幫你送去B市的寵物醫院吧。”

胡璃點點頭應允了，又說：“我陪你。”

“……？？？”那找我的目的何在？

“你答應過我。”說着，胡璃掏出兩張票。

張知婉見了一喜，接過來邊看邊問：“你怎麽知道我喜歡畫展？”

“你房間，很多畫。”胡璃說道，“很好看。”

張知婉道了謝。

“但是，沒有新的。”胡璃又說。

張知婉“嗯”了一聲，笑笑說：“忙嘛。”

胡璃摸了摸她的腦袋，“乖。”

“……？？”

“還是哭吧。”胡璃一臉認真，“笑得，很難看。”

“……”張知婉把眼淚給憋回去。

兩人去B市的行程就這樣定了下來，威武由于沒有修煉出人型，不得以下只好求前臺帶自己一起去送別，見了張知婉，便幫忙轉達了青湖的話。

“對不起。”

張知婉一愣。

“二小姐就是二小姐。”

張知婉不語，只道了謝，然後告別了他們二人，便與抱着兔子的胡璃坐上了高鐵。

托運好兔子後，高鐵上，胡璃問張知婉：“為什麽，你不是你？”

張知婉說：“……這事說來有點複雜，不如不說了吧。”

胡璃皺了皺眉。

見此，張知婉不抱希望地問道：“問你個問題哦胡前輩……如果我不做天師了，你覺得怎麽樣？”

胡璃一臉迷茫的表情，“應該，怎麽樣嗎？”

“我的意思是，你會不會覺得，我這個人……很沒用？”

聞言胡璃恍悟，“所以，‘你就是你’，是這個，意思！”

“……”不抱有期望果然是對的。

張知婉扭過頭，誰知胡璃又一臉認真地把她的臉給掰回來。

“你很好，”胡璃正兒八經地說道，“是我第一，喜歡的，人類。”

“…………？！！”

等等，這個答案答非所問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