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鬼主

少年久病纏身身子輕,于荊舟而言毫不費力,他背着對方,繞過點滿人油燈籠的白骨甬道。

這白骨森森的牢房修得巧妙精致,幾乎每塊骨頭上都雕了紋飾,荊舟留意了片刻,有感而發:“這人骨上雕刻的,想必是他們血謠宮的咒文,沒想到埋泉還原的幻境還挺細致。”

少年在他背後不鹹不淡道:“咒文?我看未必,說不定是祁決日常太無聊了,只能在骨頭上亂塗亂畫。”

荊舟:“鬼域之主,怎會無聊?”

“鬼域之主也有七情六欲吧?為何不會無聊。”

“我只有兩個徒弟都得累死,鬼主門下千千萬萬鬼衆,每日處理事務都忙不過來吧?”

少年淺淡的笑了笑:“那是因為你窮,鬼主可不窮。”

窮人忙着賺錢,能不累嗎?

荊舟:“…也是。”

頓了頓又想到了什麽,“你這說得,鬼主就跟被禁足冷宮的失寵嫔妃差不多。”

少年挑眉:“啊?”

荊舟笑:“每日睡不着,把血謠宮的人骨牆都刻了個遍,可不是怨婦行為麽?”

少年也笑:“是挺像的。”

荊舟:“欸,這麽多年被封印在此,确實得瘋。”

少年:“舟哥哥可憐鬼主麽?要不回玄寂山後給結界開個口子,把他放出來?”

荊舟:“算了吧,你當是遛狗呢。”

Advertisement

聽到遛狗兩個字,少年的笑容凝了凝,臉色變得有些複雜。

他将臉埋在荊舟肩膀上,荊舟自然沒機會瞧見。

牢門內千百雙眼睛盯着兩人,戒備又恐懼,幽幽的泛着冷光。

荊舟打了個寒噤:“他們都犯了什麽事,被關在此處不見天日。”

“不見天日?鬼域裏本來就沒日夜更替四季交接,關在哪都一樣。”

荊舟哦了哦,感嘆這小兔崽子知識淵博,自己遠遠比不過。

少年繼續道:“估計是惹了鬼主不高興吧,就被丢入骨牢養着,養幹淨了才好處理掉。”

“處理掉?”荊舟疑惑。

“嗯,喂給兇獸祝衍吧。”

荊舟想了一下祝衍吞百鬼的畫面,莫名覺得有意思,搖頭笑道:“你倒是知道的挺清楚。”

少年聲音淡淡的:“別信我,我胡說的。”

荊舟:“……”

“都說了,舟哥哥要是好奇,有機會自己問祁決去啊。”

“……”

兩人低低的調侃着,荊舟在對方的指引下走過看似無止無盡的人骨門,繞過一盞盞亮堂堂的人油燈,他們的影子重疊在一起,被拉得很長很長,荊舟有種背着媳婦過黃泉路的錯覺,似乎走着走着,兩人就化作孤魂野鬼,在無盡的地獄裏永生永世糾纏不清了。

他忽然覺得,這比合籍大典上滿地的紅炮仗更纏綿一些。

畢竟死,是比生要深刻且長久的存在。

“舟哥哥在想什麽?”

“想,你是不是胡亂指路,越走越遠了。”

“沒事啊,反正你背着我,我也不累。”

“你不怕我走累了,扔下你跑啊?”

“哦,那舟哥哥跑個我看看?”

荊舟笑,這小兔崽子生動诠釋了什麽叫有恃無恐。

正當他想調侃回去,眼前出現了一扇被漆成紅色的大門,少年在他背後篤定道:“應該是到了。”

荊舟只遲疑一瞬,推開門,視野豁然開朗,也就是在他推門的剎那,雲破月來,蒼白明亮的月光落在黑沉沉的大殿上,将殿中央的棺木照亮。

而他們身後漫長曲折的甬道也消失在虛空裏,紅色大門另一側是虛空的懸崖。

荊舟呼吸一滞,覺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曾幾何時似乎見過,可記憶隔着一層毛玻璃,看不清也摸不透,那種模糊的熟悉感随着時間流逝迅速淡化,最後只剩下一點不着痕跡的錯覺。

就在此時,被月光照亮的棺木發出咚咚咚的聲響,躺在棺材裏的人,在敲打棺材。

“棺材裏…”

“去瞧瞧?”

“嗯。”

此刻少年已從荊舟背上跳了下來:“我來吧。”

“不行,太危險了,你站我身後。”

少年拉了拉他手,旋即松開:“你放心,我有把握。”

說着,少年也不顧荊舟反對,自顧自朝咚咚直響的棺材走去,荊舟本想攔他,又怕惹他不高興,便默默的張開靈障,在少年身上設了個密不透風的保護結界。他自己也隔半步之遙,跟在對方身後。

不過一瞬,原本亮堂堂的月亮再次隐入雲層,四下陷入黑暗,只聽咚的一聲巨響,木棺破裂,一道刺眼的光速從棺材裏爆裂開來,荊舟下意識的微眯了眼,與此同時長寂出鞘,擋在少年前面與破空而來的劍意相抵。

頓時漫天劍光爆裂開來,長寂和埋泉的劍意以兩者相擊的圓點蔓延四散,洶湧的真氣滌蕩四周,幻境拟化的景象如水波晃動搖擺,在劍光月色裏如張牙舞爪的妖魔。

荊舟以全身靈力彙入長寂相擊,這把破棺而出的埋泉被壓成弧形,幾乎已經壓到極限時,埋泉柔韌的反彈相擊,荊舟被淩冽的劍意震開連退兩步,落腳之處石階碎裂崩塌,與此同時他躬起身子,竟是淩空吐出一口血來。

在這埋泉的幻境裏,他的實力大打折扣,鮮血淋淋的滴落塵土,埋泉再度淩空襲來!

眼見兇劍逼近,荊舟心裏怒意暴增,長寂當下橫掃而去,頓時殺意四起,巨石崩裂,轟隆隆的聲響響徹幻境。

袖手觀戰的少年竟好整以暇的擡起手捂住耳朵,輕輕道了句:“好吵。”

在荊舟全力抵擋埋泉的時候,他繼續走向棺木,推開支離破碎的棺材板,看向黑沉沉的棺材內部。

月亮再度破出層雲,清光乍洩,将棺中光景照得分明。

少年負手而立,待看清棺中紅衣人的面具時,唇角微微翹起。

有點意思。

而就在此時,身後一聲巨響傳來,荊舟一劍功成,燃着藍色火焰的埋泉劍被當空擊碎,化作明明滅滅的流光四散開來,荊舟握劍的虎口已經滲出血來,他對上少年月色下的雙眼,舒了口氣:“棺材裏,是什麽?”

少年正欲開口,突然眸色一凜:“舟哥哥小心——!”

他話音未落,碎成流光的埋泉再度凝成劍意,從荊舟身後直刺而來,将他尾椎骨至小腹斜斜貫穿!

荊舟神色驟變,自喉頭發出一聲極低極低的嗚咽,整個人向前踉跄了一步,倒地的瞬間落在一個柔軟冰冷的懷抱裏。

少年接住了他。

埋泉再度化作碎裂的光,從他身體消散而去,而被捅的窟窿卻無法彌合,鮮紅的血汩汩流淌不止,少年用肩膀架着他,有些慌張的按住他腹部的血窟窿。

不知是不是月色蒼白的緣故,疼得意識飄忽的荊舟,感覺平日裏波瀾不驚的郁辭,此刻似乎有一點點慌了。

所以他笑了:“別怕…死不了。”

而他在心裏罵了罵,這就是傳說中的,補刀。

少年:“……”他打開荊舟的儲物戒,尋找止血的藥。

荊舟嘶了嘶:“就怕這一刀,傷了腰。”

“你的腰好過嗎?”少年苦笑,到底是找到了金瘡藥替他敷上。

荊舟借機整個人攤在少年身上,啞着聲:“疼。”

“……”少年的微微勾起唇角,“以後,有的你疼的。”

“什麽?”

“沒事。”

“熹兒,扶我去棺材看看,裏面是什麽。”

少年的手一頓,還沒來得及開口,地底下傳來一聲轟鳴,幻境搭建的血謠宮殿瞬間坍塌,兩人連着碎石急速墜落!

荊舟在猝不及防的失重感中一把拉住少年,也顧不上腰腹的劇痛,将對方整個抱在懷裏護着!

只聽嘩的一聲響,兩人墜落血池,激起劇烈的紅色水花。

荊舟心裏草個不停,這個幻境副本難度未免太高,一波三折不算,還要挨刀子嗆血水,雖然抱怨但他還是任勞任怨的抱緊少年,将他護在懷裏,而他的身子也因疼痛和虛弱漸漸失去知覺,随即眸子漸漸暗淡,竟意識迷離了起來。

偏偏在這個時候……

恍惚中他感覺懷中的少年身子越來越冷,慢慢變得如屍體一般僵硬,和他一起墜入深不見底的血潭。

各種擔憂紛至沓來,一窩蜂的擠進荊舟意識裏,如果劇情任務沒完成就死掉了,可不可以讀檔重來?可他根本沒存檔,難不成要從新婚之夜重新刷嗎?還是說他已經失去了厭食症治愈系統的綁定資格……

意識如緊繃的最後一根弦,荊舟已經分不清虛幻與現實,下墜感截然而止,感覺有誰拽住他的腰将他往上拉,逆流而上,破水而出。

好像是得救了……潛意識裏半明半昧的松了口氣,荊舟徹底昏了過去。

昏過去的一瞬間,他似乎聽到一個模糊的聲音在耳畔低聲詢問:“明明不想睡我,你緣何做到此種地步?我真是看不懂。”

那人似還輕笑了一下:“不過也是看不懂,才有意思。”

另一方面,被身負重傷的荊舟緊緊抱着,少年在極度的安全感中同荊舟一道兒下沉,可越是往下沉,一股逆流而上的輕盈感便越強烈,他發現被封印在這副殼子裏的魂魄似乎松動了,微妙的抽離感從心口延伸至四肢百骸,少年試探性的動了動僵硬的手指,另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從軀殼裏分離而出,一點點剝離肉|體。

片刻,他徹底從郁辭的軀殼裏解放了出來,以半透明的靈魂之姿漂浮在血色的深潭裏。

他拽着兩副沉重僵硬的肉|體破出水面,一副棺材飄了過來,少年的魂魄瞬間被吸入其中。

而荊舟和郁辭的肉|體,也被牢牢捆在棺材兩側。

埋泉劍直插入血池,一縷微弱的光亮從劍刃中剝離而出,在水面上晃蕩着,似一抹無法魂歸的幽靈。

随着棺材靠近,幽靈的形态越發清晰,在血色的昏暗裏勾勒出一副匍匐在地的姿态,恭迎棺材裏的人。

這抹幽靈,便是埋泉劍的劍魂。

棺材停在劍魂一步之遙處,棺中屍體坐起,面上戴着一副白皮面具,面具之下一雙漆黑的眸子冷若寒燈,他語氣極輕的、似在人耳畔說着旖旎悄悄話:“你招我來此,又将我困住,何意?”

劍魂化作模糊的人形:“我只是好奇,鬼主祁決,真容如何?”

原來是癡漢啊。

少年極輕的哦了聲,旋即擡手掀開面具:“看到了,滿意了不?”

劍魂似看到什麽驚豔的畫面,睜大雙眼不語。

少年看他的反應,越發愉悅:“你不僅困我于此,還玩壞我的人,很開心?”

“如你所願,” 劍魂依舊沒回過神來,少年輕巧的伸出手,一把掐住化成人形的劍魂的脖子,指腹在對方不斷滑動的喉結上摩挲片刻,淺淡的笑意還凍在唇角:“但你可知,看到我臉的人,都得死?”

“除了…”

他一言未罷,手上稍稍用力,咔噠一聲,手中的脖子被擰斷了,他提起對方的頭笑吟吟的:“不過你死不了,我也無需你死。”

“畢竟只有你,能切開玄寂山的結界。”

被他提在手裏的劍魂頭顱突然面露安詳,似在看到這張臉的瞬間,一切滿足了,劍魂微微垂下眸子:“一切,聽從鬼主安排。”

少年滿意的揚了揚唇角,看向躺屍在棺材上的荊舟:“先送我回去吧,再拖延下去,這家夥怕是活不成了。”

畢竟,幻境裏的身體不是真實存在的,他要找回自己的身體,必須回歸現實裏的血謠宮。

而他和荊舟的交易,才剛剛開始呢。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