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歸山

埋泉劍拿到手了，接下來荊舟要做的，便是要替少年拔除身上的血痨蠱，至于如何操作，系統并未給出具體解答。

好在他新收的三弟子顧成妄知識淵博：“血痨蠱蟲分雌雄，雄蠱劇毒，雌蠱是其解藥，雌雄交|配後便失去了效用，如果中了雄蟲蠱毒，唯有吞服雌蟲可解。據我所知，自從鬼域被結界封印後，血痨蠱蟲就幾乎絕跡了，唯有南疆可能還有雌蠱存在，師尊和郁公子可以去碰碰運氣。”

頓了頓他又道：“不過就算尋到雌蠱蟲，要徹底治好蠱毒也…不容易。”

說着他面色微沉，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荊舟發現，他這三徒弟成日都是沉着一張臉，高興不起來，仿佛世上也沒有值得他歡喜的事。

“怎麽說？”

“吞服雌蠱解毒之法，乃以毒攻毒，且過程緩慢，據說…宿主必須忍受常人無法想象的痛苦，以郁公子現在的狀況，恐怕…”

“痛苦嘛，忍忍就過去了。”少年語氣清淡，就好像要忍受痛苦的不是他自己一樣。

顧成妄欲言又止，少年卻故意去調侃他：“顧公子還修過醫術？”

顧成妄眼神閃了閃：“不曾…但關于郁公子的事，多多少少有聽說過。”

“哦，這樣。”少年微微挑眉，顯然在看他如何圓。

荊舟淡淡的看了少年一眼，沒言語。

誰知這會兒一直沉默無言的戚無謂突然開口：“三師弟，你也是看了話本吧？”

顧成妄滿臉困惑：“話本？”

戚無謂很認真的從儲物戒裏掏出那四五本同人，雙手遞給顧成妄：“嗯，這幾本是新到的，你一定沒看過。”

關于郁辭身嬌體弱病美人的設定，這類江湖豔情同人話本裏，描寫得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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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戚無謂合理懷疑，顧成妄是看了這些才斷定他們師娘身體不好的。

荊舟扶額，心道這個二徒弟怎麽回事，為何在與世隔絕的問劍島還能搞到新到貨的小黃文？

少年看出荊舟的疑惑，在他耳邊輕聲道：“參加靈售會的修士新寫的。”

荊舟扯了扯唇角：“你倒還挺清楚。”

少年莞爾，沒吭聲。

戚無所揪着弟弟的衣領，将他拉了回來，低聲教育：“你做什麽？給新入門的小師弟看師尊師娘的小黃…話本？還當着師尊師娘的面？”

戚無謂心甘情願的被哥哥拽着，還朝哥哥肩膀挨了挨，有點小委屈：“是師娘給我的。”

聞言，荊舟轉向少年，似笑非笑的問：“所以，這些你都看了？”

少年面上的笑加深了：“嗯，都看了。”

荊舟啧了啧：“有什麽感想不？”

少年歪了歪腦袋：“看多了，就膩了，都是套路，沒什麽新鮮好玩的。”

荊舟挑眉：“嗯？那怎麽辦？”

少年嘆了口氣：“沒辦法，以後可能要自己寫了。”

荊舟怔了怔，笑。

“好啊，寫完讓我先看。”

他們在這扯着話本的事，那邊顧成妄滿面疑惑的打開書，仔仔細細的翻，越翻臉色越不對勁，不多久就紅得不成樣子：“這…這是什麽…”

他口幹舌燥，完全說不下去，手中話本也滑落在地，他手都還是抖的。

戚無謂看自己的寶貝話本掉地上，小心翼翼的撿起拍了拍灰，又寶貝的收了起來：“話本啊。”

顧成妄：“…太…太…”

在顧成妄的認知裏，從來沒有過小黃書這種東西，而且主角還是荊舟和郁辭…

“太刺激了？”

少年毫不害臊的調侃，顧成妄整個人頓時如被煮熟的蝦子，話都說不出了。

半晌，他咬了咬唇：“太冒犯了。”

說着，他搖着輪椅轉身離開。

戚家雙生子怕打擾荊舟養傷，沒留多久也離開了。

少年替荊舟換藥：“你三徒弟的話，你信不？”

荊舟咬牙忍痛：“你指哪一句？”

少年笑，沒回答，荊舟繼續道：“關于血痨蠱，我信的，只是有些疑惑，他神志恢複不久，按理說…不應該知曉這麽多事。”

少年嗯了嗯，最後輕飄飄的說了句：“反正，我不大喜歡這個人。”

頓了頓又笑道：“不過有錢，就可。”

顧成妄還真是不負衆望，盡職盡責的擔起了玄寂山一門最有錢弟子的責任。

他不僅每日給荊舟送來各類珍貴藥材，食療補品也不少，這些食材都經由少年親手烹饪，每日端到荊舟榻邊，不到五日，荊舟已經恢複得能活動自如了。

離開問劍閣前，荊舟帶着徒弟媳婦去了堯光集市，因為是靈售會最後幾日，所有仙器法寶都打折出售，荊舟便讓他們挑喜歡的盡情買。

顧成妄很固執的，一定要坐着輪椅跟在後邊付錢。

“成妄，這些錢為師還是出得起的。”

“為師兄們和郁公子出錢，是我個人意願。”

“嗯？”

顧成妄倉促的笑了笑：“師尊不必介懷，我從前辜負了人，想用這個方式彌補而已。”

聞言，荊舟看他神色隐隐透着落寞，便沒追問，只拍了拍他肩膀：“過去的事，不要多想，也沒必要用這種法子彌補，對從前的人和眼前的人都不公平，今天這些費用，為師出。”

顧成妄眉心微擰，側目看了看荊舟搭在他肩膀的手。

荊舟：“回去的路費，你再出。”

顧成妄：“……好。”

荊舟推着他逛，顧成妄心不在焉的看着集市上喧嚣的人群，突然猝不及防來了一句：“師尊，你有被人搶過東西嗎？”

“什麽？”荊舟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顧成妄的手收進袖子裏，悄悄握了拳頭：“被賊搶了最重要的東西，你會不甘吧？”

荊舟腳步一頓，他不知顧成妄為何如此發問，只遵從本心的回答了一句：“會。”

“不過比起這個，丢掉最重要的東西，我會想方設法奪回來。”

說這話時他是傾注了真情實感的，比如他的吃播事業，他的厭食症。

“嗯，”顧成妄似舒了口氣，整個人也放松了不少，“弟子明白了。”

三日後，師徒五人離島，啓程回山。

大半個月後抵達玄寂山，當日少年便撈起袖子在廚房弄了一大桌菜，算是給荊舟準備的收徒宴，顧成妄得知這一桌子菜是郁辭做的，面上神色複雜，他想開口問些什麽，卻終究沒說。

席上，荊舟讓顧成妄敬了一杯酒，拜師之事就算塵埃落定了。

“師尊，拜師禮就這樣…？”顧成妄遲疑開口。

荊舟替他斟了杯酒：“嗯，不然呢？”

顧成妄正了臉色：“可我先前聽說，玄寂山拜師禮需到無落崖自修劍術，直到自行頓悟，用木劍劈開無落瀑才算真正拜入師…”

他止住了，因為看到荊舟臉上浮起一抹笑。

顧成妄疑惑：“師尊，我說錯了嗎？”

“沒有，一字不差。”荊舟依舊是笑的。

“那為何…？”

“現在大冬天的，無落瀑都凍住了，你讓我用靈力化開瀑布讓你劈啊？”

“……”

“先前說了，玄寂山的一切規矩我都廢了，”荊舟目光移向戚家雙生子，“因為這破規矩，無所無謂小時候就吃了不少苦，無謂身子本來就差，為了劈開瀑布熬了三個月，最後暈倒掉入潭裏差點淹死…現在想想，真他媽後悔。”

“……”聞言，顧成妄低下頭，在不甚明亮的光線裏咬了咬唇，“此事，不能怪師尊。”

“嗯？”

“師尊不過是守山裏的規矩罷了。”

此時少年的視線微垂，碰巧落在顧成妄緊緊握着酒盞的手指上，他因為過于使力，骨節泛白。

少年饒有興味的擡眼，果見對方面色極不自然，于是少年故意不移開視線，直到顧成妄發現了，兩個人視線撞在一起，少年意味不明朝他一笑，顧成妄直接愣住了，而後眉頭皺得更深。

“規矩不重要，反正今後，我不會再讓你們因為規矩吃苦了，從前的拜師禮不準再提”，荊舟沒再替他斟酒，将一碟藕盒推到他面前，臉上不掩飾得意，“來，嘗嘗。”

戚無所也替戚無謂夾了雞腿，又夾了排骨魚腩，嘴上卻對顧成妄說道：“三師弟，我猜你吃過師娘的手藝，就再吃不下別的館子了。”

顧成妄拿起筷子咬了一口藕盒，毫不誇張，他的表情凝固了片刻，故作鎮定也掩蓋不住的驚豔。

荊舟胸有成竹笑：“你大師兄說得不錯吧，賊好吃。”

“是、是的！”這行，鎮定沉郁如顧成妄，好吃得都結巴了。

少年笑模笑樣道：“七公子，你喜歡吃什麽菜同我說，下次給你做。”

“好。”很顯然，他還沒從對少年廚藝的震驚中走出來。

更令他無法置信的是，以禁欲淡泊聞名、早辟谷的荊宗主，竟然有條不紊的吃完一桌子菜。

玄寂山的一切，似乎都很不一樣了。

思及此，顧成妄的臉色又沉了幾分。

彼時山裏已經非常冷，他們抵達的第二日，紛紛揚揚的落了雪。

少年身上的蠱毒及各種大病小病讓他格外怕冷，一落雪，他身子就沒暖和過，荊舟在屋裏添了許多火靈石，又在海棠塢外結了層結界，風雪寒冷不侵。

這是很耗損靈力的事，可他完全不在乎，少年也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穿着夏日的薄衫在屋裏煮茶看雪。

“今年冷得真快，要不去南疆一事，擱明年開春吧。”他其實也想任務進度快一些，可更擔心攻略對象的身體支撐不住，得不償失。

少年将煮好的茶沏給荊舟，白玉般的指尖因炭火烘烤透着點瑩潤的紅：“行，我也想安安穩穩在玄寂山過個年，好久沒人陪我守歲了。”

荊舟笑：“以後每年我都陪你。”

少年擡眼，定定的看了他許久，唇角翹着，眼睛裏卻沒笑意：“好啊，我可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