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等方潮舟意識徹底清醒過來, 房裏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他盯着床帳發了會呆,随後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臀部。

不痛了……

方潮舟眨了眨眼後,擡手捂住了臉。他以為被打臀部已經是最丢人的事情了, 沒想到還有更丢人的事情發生。

鐘離越水真的是……太卑鄙了, 若他喜歡小師弟, 現在鬧得這一出,被情敵在那麽隐晦的地方上了藥, 他哪還有臉去追求小師弟?

不愧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男人, 打擊情敵的手段都非常高端。

方潮舟猛地坐起來, 不行, 他不能再呆在這裏, 還是早點離開吧,再待下去, 他身心會更受摧殘的。

不過, 離開的事情不能今天去提, 他現在暫時不想看到鐘離越水那張臉。

丢人,太丢人了。

翌日, 方潮舟起了個大早, 并且在鐘離越水庭院的路上把昨夜想好的措辭翻來覆去默念了好幾遍。

可剛到鐘離越水庭院外,他意外看到了本應該在房裏的鐘離越水此時站在庭院裏。

鐘離越水看到方潮舟,先開了口, “你來得正好,我有事要離開華黎山一段時間。”

诶?

方潮舟愣了愣,就聽到鐘離越水繼續說。

“我不在的日子, 你通過玉簡學習。”他眼神瞥了下放在旁邊玉石桌上的一疊玉簡,“我回來會考核你的功課,看你是否有認真修煉。”

方潮舟順着鐘離越水的視線看到堆得跟小山一樣高的玉簡,頓時說不出話來了,不過鐘離越水要離開,這是天大的好事,學習苦一點總比天天看到鐘離越水好,所以他很快就點頭,“是,師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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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越水看到方潮舟幾乎壓抑不住笑意的唇角,眉尖擰了擰,他緩步走到對方的面前,看到方潮舟因為他的接近而明顯僵住的身體時,冷聲開了口。

“方潮舟,你很開心我離開?”

因為隔得太近,方潮舟又開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暈了,他不由想退後兩步,可是他才剛挪動了步子,就聽到鐘離越水越發冷厲的聲音。

“退什麽?是想挨罰了嗎?”

這句話讓方潮舟硬生生停住了腳步,他偷偷捏了自己一下,才回話道:“沒……有,師祖。”

鐘離越水看着被他吓得不敢動的青年,眼裏的不悅卻更加濃了,“我離開的這段日子,荼白會監督你學習,若是偷懶,待我回來一一跟你清算。”

“是。”方潮舟越發低下頭。

鐘離越水走了。

方潮舟見人背影徹底消失後,松了一口氣,走到玉石桌旁,翻了翻上面的玉簡。荼白跟了過來,它跳到了桌子上,擡起頭看着方潮舟,“喵,你快點開始學習吧,要不然鐘離大人又要罰你了。”

雖然說着這話,可荼白那雙鴛鴦眼裏藏着躍躍欲試。

翻看玉簡的方潮舟并沒有看到,他随意拿起一個玉簡,“師祖把你的禁言術解了啊,那你知道師祖去哪了嗎?什麽時候回?”

“喵,鐘離大人去北境了,至于什麽時候回,我也不知道。”荼白說。

荼白話裏的“北境”讓方潮舟愣了愣,他擡起眼看向面前的白貓,“北境?是那個玄寒之地的北境嗎?”

“喵,是啊。”

看了原著的方潮舟知道鐘離越水去做什麽了,他去救薛丹融了。

原著裏,薛丹融曾獨身去了北境,北境那裏的兇險遠非他所想,所以薛丹融在北境被困,幸好他身上有一塊鴛鴦玉牌。

鴛鴦玉牌是一對,薛丹融捏碎了他身上的那塊,另一塊玉牌也會碎,而那另外一塊的主人正是鐘離越水。

鴛鴦玉牌是鐘離越水在薛丹融幼年時贈予他的,現在薛丹融肯定是遇到了危險,無法離開北境,所以才捏碎了玉牌。

鐘離越水察覺到自己身上的那塊玉牌碎了後,急忙離開華黎山,前去營救,而原著裏,北境之章便是鐘離越水第一次出場。

那一場英雄救美,讓鐘離越水收獲無數粉絲。

難怪鐘離越水方才臉色那麽差,心上人出事,肯定心情不好。

不過方潮舟不記得鐘離越水的北境之行花了多久時間了,若是對方回來的時候,半年之期已經滿了就好了。

不過可能性不大,他還是趕緊開始學習。

雖沒了鐘離越水,但還有荼白在,荼白倒是負責,日日夜夜守在方潮舟旁邊,只是它并不催促方潮舟抓緊時間修煉,反而會在方潮舟學習的時候,主動在方潮舟面前倒下,攤開雪白的肚子,毛絨絨的小爪子蜷縮着,一雙鴛鴦眼瞪得圓溜溜。

打坐的方潮舟:……

他捏緊想摸對方小肚子的手。

不行,吸貓誤事。

荼白見方潮舟不動,眼睛眨了眨,起身,走到方潮舟的腿旁,“咚”的一聲又倒下了,再次露出毛絨絨的小肚子,甚至還用肉墊抵着方潮舟的膝蓋。

方潮舟克制地抿住了唇,努力把視線從對方的肚子上挪開。

荼白發出了一聲咕嚕聲,這次它起身爬到了方潮舟的腿上,又倒下了,第三次露出它看上去手感極佳的毛肚子,露出還不完,它撒嬌一般地在方潮舟盤起來的雙腿上滾來滾去,時不時還喵一聲。

方潮舟嘴角抽了抽,一瞬後,他的手果斷放在了荼白的肚子上,只是還沒摸幾下,荼白突然身體一扭,爬了起來,耳朵豎得高高的,盯着一個方向看去。

方潮舟看到它的動作,也順着它的視線看過去。只聽一聲鳥鳴,鐘離越水的金翅鳥在他們頭頂上方盤旋飛過,一人從天而降。

“師父!”

方潮舟待在華黎山,已經很久沒見到除鐘離越水之外的活人,如今看到熟人,當即喊出了聲,語氣皆是驚喜。

他連忙把腿上的荼白抱開,站了起來。

師父看到方潮舟,便微微擰眉,眼裏還有明顯的嫌棄。

方潮舟看到對方這眼神,突然想起了他被沒收的“暖寶寶”。

看來師父還沒忘記那件事。

“潮舟,你這段日子在華黎山住得可還習慣?”師父開了口。

方潮舟想了下,才開口,他語氣很是小心,“師父,我覺得我太打擾師祖的清修了,要不我還是回一指峰吧?”

“回一指峰的事倒不急,為師來是把你的信給你。”師父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給方潮舟,“這是你父皇寄給你的,送信的人說是加急函,所以你趕緊打開看看。”

方潮舟愣了下,才把接過來的信拆開,他看話本看多了,看信的速度極快,信的最開頭是寒暄,原身的父皇問他近日身體好不好,在天水宗開不開心,錢夠不夠,中間那一大段講了些朝中的大事,最後寫信之人才說他近日有恙,問方潮舟得不得空回京一趟。

方潮舟把結尾的寥寥數語看了好幾遍,才意識到問題所在,原身的父親好像病重了,所以才特意叫自己兒子回去。

原著的時間線是圍着薛丹融走的,而在這個時間段裏,原身在知道薛丹融去了北境,偷偷跟着一起去了,只是薛丹融察覺到有人跟,就故意把原身甩開了,最後等原身找到薛丹融時,薛丹融已經被鐘離越水救了。

而等原身回到天水宗,收到了就是他父皇離世的噩耗,這也為原身的悲劇色彩大添了一筆,心上人被別人救了,自己連父皇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原來原身的父皇寄了信過來。

原著裏的師父并沒有給原身那封信,估計是怕原身愧疚吧。

“潮舟?”師父見方潮舟遲遲不語,不由開口喚了一聲。

方潮舟回過神後,立刻把信折好收起,“師父,我能離開天水宗一段時間嗎?我父皇病重,我想回京城看看他。”

他們修仙,理應斬斷跟凡塵俗世一切的聯系,可還沒到連生身父親病重都不能回去看一眼的嚴格地步。

無數出身凡人之家的修士踏上修仙這條路,再見父母便是父母的最後一面。

師父聽到方潮舟的話,心裏已然明白信中內容,所以他點了點頭,還遞給了方潮舟一個儲物戒,“這是當初為師沒收你的儲物戒,不過裏面亂七八糟的東西,我都丢了。”

一旁的荼白聽到他們師徒二人的對話,突然插話道:“方潮舟,鐘離大人要是知道你離開華黎山會生氣的。”

它的聲音讓師父的眼神轉到了它身上,師父皺了皺眉,“師尊那邊自有我來解釋,荼白神獸無須擔心。”

荼白眼睛明顯變得兇惡,方潮舟見狀,連忙彎腰摸了荼白的小腦袋幾下,“荼白,我只是回去見見我父皇,你總不能連我父皇病重都不讓我離開吧?”

荼白被方潮舟這一摸,眼神瞬間溫順了,只是它還是不願意,“喵,可是你什麽時候才回來?不會很久吧?你別走了,凡人生死有命,你回去也改變不了什麽。”

這句話讓方潮舟眼神沉了沉,他收回了手,語氣第一次不再溫和,“凡人自然生死有命,所以我才要回去。我還可以活很久,還可以大把的時間去修煉,但凡人沒有了。”

說完,他轉頭看向師父,“師父,我們走吧。”

當日,方潮舟踏上了去凡間京城的路上,荼白雖還想阻攔,可有方潮舟師父擋着,它也只能看着方潮舟走,只是方潮舟走的時候,荼白一直盯着他看,眼神有些陰冷。

方潮舟需要先坐飛船到離京城最近的修真小鎮,然後再禦劍到京城。

大約七八日後,方潮舟抵達了京城城門外。城門守軍看到有修士出現,神情都變得有些凝重,因為凡人聚集的地方靈氣稀少,往往不會有修士過來。

方潮舟看了下在排隊進城的人群,自動走到了隊伍的末尾。只是他剛站在末尾,排在他前面的百姓們全部走開了,然後跑到他後面站着,不過離他很遠。

方潮舟詫異地回頭,想了想,又走到了隊伍的最後面。

于是,那群百姓又一次如鳥獸一般散開了,然後再聚攏在他的身後,當然,還是保持着很遠的距離。雖然他們隔得很遠,可是方潮舟把他們說的話都聽得清清楚楚。

“天啊,是修士!”

“修士會不會吃人啊?”

“聽說他們能長生不老就是吃了很多凡人。”

“妖怪才吃凡人長生不老吧,我聽說他們是天天喝童子尿才長生不老的。”

“真的啊?”

“應該是真的,我隔壁那家的遠方親戚黃老爺就天天喝童子尿,現在五十歲看起來像是三十歲。”

“哇,真厲害!那你說這個修士看起來這麽年輕,是喝了多少?”

“……”

方潮舟:……

他沒了辦法,只能卑鄙地插隊了。

城門守衛看到方潮舟走近,都捏緊了手裏的武器,為首的将領聲音都有些抖,“閣下為何來此處?”

方潮舟把腰間的金牌扯下遞給了那個将領,溫和道:“我是九皇子方潮舟,現在要進京面聖。”

這個金牌是原身上天水宗的時候戴在腰間的,上面刻了一個九字,屬于身份的象征。

守衛們聽到方潮舟自稱當朝九皇子,都有些驚訝。将領看着手裏的金牌,翻來覆去檢查了好幾遍,才說:“九皇子請等等,容屬下先去禀告一聲。”

原身幼時離開,已經有幾十年沒有回來,估計已經沒有多少人還記得他了,所以方潮舟理解地點點頭,“去吧。”

那個将領拿着方潮舟的金牌轉身進了城門裏,而他一進去,城門就被關上了。現在不能排隊進城的百姓們越發沒了事情做,一直在後面叽叽喳喳讨論方潮舟是喝了多少童子尿才那麽年輕,他們後面還在打賭猜測方潮舟的真實年齡。

聽了一耳朵的童子尿的方潮舟忍不住轉過身,語氣克制地說:“沒喝童子尿,我發誓。”

百姓們聽到他的話,立刻往後退了十幾步,動作之整齊像是提前訓練過的一樣。

“我的天,他跟我們說話了?”

“他聽到我們說話了?”

“聽說修士都是千裏眼順風耳。”

“啊,這麽厲害,那豈不是我隔很遠打個噴嚏,他都能聽到?”

“豈止是打噴嚏啊,你放屁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不信,你現在放一個,他保證能聽到。”

“我試試!”

“我也試試!他能聽出是誰放的嗎?”

方潮舟:……

算了,算了。

在百姓們持續的奇異猜測中,城門終于打開了,可出來的不只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一襲深紅色朝服,外披雪白狐裘,跟旁邊僅着春衫的人顯得格格不入。

那人走到方潮舟跟前就跪下行了個大禮。

“侄子扈香拜見九皇叔。”

跟在他身後的人烏泱泱跪了一地。

方潮舟從沒被人跪過,吓了一跳,連忙微微側過身,就去扶對方,“別客氣,趕緊起吧。”

他握住了對方的手臂,就發現對方身體僵了一下,但那人什麽話都沒說,借着方潮舟的力站了起來,然後擡起臉,對方潮舟淺淺一笑。

來人約莫凡人二十歲出頭的模樣,豐神俊秀,色若春曉,但他唇色發青,病容明顯,露出來的肌膚下的血管更是隐隐泛着藍。

他看清方潮舟的臉時,眼神閃了一下,随後唇角的笑意加深。

“九皇叔可回來了,皇爺爺都盼了九皇叔好些日子了。”

話落,他卻偏過頭,擡手捂住了胸口,眉尖似蹙非蹙,唇微微分開,像是極其難受。方潮舟見狀,當即掏了一塊手帕遞了過去。

自稱扈香的青年見到手帕,微微搖了搖頭,“謝謝九皇叔,但我無大礙,只是早起時有些受涼。”

音剛落,他就聽到方潮舟說。

“那更要拿着手帕了,這裏人多,你若感染風寒,還不注意的話,可能會傳給別人的。”

扈香:“……”

方潮舟見扈香不接,直接把手帕塞到對方的手裏,“大侄子,趕緊拿着吧。”他以為對方是不好意思收他的手帕,趕忙補了一句,“這手帕值不得多少銀子,就當是皇叔的見面禮好了,千萬別客氣啊。”

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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