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我拒絕當魯濱遜3

第二天一早, 徐泗是被渴醒的, 渴到整個喉嚨連帶着肺都火燒火燎的, 咂咂嘴,連唾液都分泌不出來。他全身脫力,頭痛欲裂, 試圖睜開沉重的眼皮,剛剛開啓一條縫兒, 又被毒辣的陽光刺得閉回去, 眼前花花綠綠滿滿都是跳躍的光圈。

掐指一算, 從落海的那一刻算起,他已經兩夜一天滴水未進,前後加起來接近四十個小時。經公證,一個普通人在饑餓狀态下的生命極限是7天,而在沒有任何食物和水的情況下,只能維持3天的壽命。

再不去找點水和吃的, 他就會被活活餓死或渴死。

這麽一想, 死亡的壓迫感逼人奮起, 他忍着腿疼麻溜兒地爬起來, 剛爬起來又被人按了回去。

“幹嘛?”徐泗擰着眉毛擡頭,幹澀的嗓音像是兩片生鏽的鐵板, 嘎吱嘈喳地摩擦而過,難聽得起雞皮疙瘩,他用力清了清嗓子,情況也并沒有好轉多少, “我們需要去找淡水。”

作為一個聲控,因為嫌惡自己現在的聲音,他幾乎再也不想開口。

“嗯,”祁宗鶴顯然比他早醒,已經去跋涉了一圈,鳥巢一樣的頭發裏粘了幾片樹葉,他嘆了口氣蹲在徐泗面前,神情嚴肅,“把你身上的所有東西拿出來。”

徐泗照做,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祁宗鶴比自己靠譜,可能是大佬的氣場就是非同凡響,讓別人忍不住想當他的小弟。

摳摳扒扒了許久,把一身制服外套的口袋,包括暗袋,挨個臨幸了一遍,徐泗發現,馮玦不光對毒品上瘾,對甜甜的東西也上瘾……

搜出來的一個小小的萌萌的鋁盒子裏裝了兩塊巧克力、三只棉花糖、六七顆硬糖,徐泗眨眼睛,結合身上那條天雷滾滾的小貓內褲,這馮玦的內心鐵定住着一位敲極可愛的美少女呢!呵呵噠。

除此之外,還有一本被海水泡爛了的記事本,一只金色的派克筆,拔開蓋頭,遺留的海水混着藍色墨水,濺了徐泗一手,徐泗嫌惡地甩甩手,扭頭看祁宗鶴。

祁宗鶴也把自己身上僅剩的東西全掏出來:名片夾、防水的機械手表、身份證護照這些證件……還有……嗯?手機?

徐泗眼睛一亮,餓虎撲食一般激動地撲過去,被祁宗鶴一把抵住額頭。

徐泗撲騰着手:“手機啊,手機耶!快看看有沒有網,不對,快看看有沒有信號!”

“泡了一夜的海水,你覺得它還能用?”祁宗鶴翻了個白眼,“這只是個國産機。”

“你不是大佬嗎?手機不是應該訂制嗎?那種強大到卡車碾火裏燒高空墜落都能安然無恙的……”徐泗生氣地比劃着,瞅着他那塊可以買別人一棟別墅的藍寶石飛輪百達翡麗,納悶兒他怎麽搞個這麽醜還這麽老舊的手機,看那款式,直逼板磚諾基亞。

燃起的希望瞬間破滅,馮玦的手機在海裏的時候就被浪花卷走了。目前所有的通訊工具陣亡,徐泗蔫頭耷腦,肩膀都垮了下來。

祁宗鶴看都不看一眼他那喪氣樣,十分珍惜地把那只古董機擦了又擦,再揣回兜裏,把手表戴上。就算落魄到穿着造型殺馬特的襯衫馬甲,頂着鳥窩,徐泗不得不說,這男人靠在樹上單手系表帶的動作,真他媽帥。

陽光透過枝桠斑斑駁駁地落在他略帶疲色的臉上,他耷拉着眼皮,漫不經心地曲肘,腕骨很突出,弓起的上臂現出明顯的肱二頭肌,并不粗犷,但一看就是真材實料,不是靠泡泡健身房喝喝蛋白粉就能膨脹出來的那種肌肉,曲線流暢,緊實勻稱。多看兩眼,滿腦子都是叫嚣沸騰的荷爾蒙。

不知道……襯衫底下是不是有六塊腹肌。

“別這麽盯着我看,我會忍不住的。”祁宗鶴勾起唇角,擡眼掃過來。

徐泗老神在在地瞪了他一眼,将眼神撕回來。

都說溫飽思淫欲,徐泗覺得這句話有待商榷。他撕開一塊巧克力,又丢了一塊給祁宗鶴。

等等……徐泗嚼着甜到膩人的巧克力,忽然捕捉到了什麽,傻不拉叽地反問:“你忍不住什麽?”

我是個gay,我理所當然地看男人,光明正大地意淫,你忍不住想幹嘛?難道你也是……?

出于一種專屬彎彎的直覺,徐泗猛地從對面男人身上察覺出相同的氣場。

祁宗鶴叼着巧克力,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下移,停留在他腰間,緩慢流連一圈,挑挑眉,甩甩頭發走了,幹脆利落。

徐泗低頭看看自己,覺得後腰有點軟……祁宗鶴那眼神,就好像在菜市場買肉,挑來揀去之後不買不說,還特別嫌棄地暗罵不新鮮。

“呸!”敢調戲老子!徐泗想啐一口,忽然想起現在口水很寶貴,呸了一半又忍了回去。

跟着祁宗鶴轉來轉去,徐泗不知道祁宗鶴在找什麽,他只是拖着機械沉重的步子,大腦完全放棄轉動地跟着,而且,他覺得再不喝水他就要挂了。

“你會爬樹嗎?”祁宗鶴忽然轉身問。

“會啊。”徐泗下意識回答。

“一條腿也可以?”

“嘁,一看你就不會爬樹,爬樹的方法有很多種。其中一種,跟引體向上的原理差不多,只要你上臂力量足夠,最多只需要三個支點。少條腿怎麽了,照樣爬。”徐泗十分不要臉地自誇起來。

祁宗鶴點點頭,似乎有些糾結,随後仿佛又釋懷了,指指頭頂,“本來我還擔心……既然這樣,那麻煩你了。”

徐泗順着他的視線擡頭,陽光刺眼,他擡起手遮一遮。

那是……椰子?

徐泗:“……”

“不高,目測也就十五米。”祁宗鶴朝他溫柔一笑。

十五米啊大佬!十五米,相當于五層樓啊!老子之前就是墜樓死的!有心理陰影,恐高!我不幹!

當徐泗一邊往下丢椰子一邊提心吊膽會摔成肉泥的時候,他感嘆人生,等他穿完七個世界,估計他也對生命失去了興趣。活着幹什麽呢,為什麽要這麽折騰自己呢?

等逮着一棵樹把椰子都薅完後,徐泗盤着樹小心翼翼地下來,因為爬樹需要附着力,馮玦與制服配套的皮鞋鞋底很硬,抓地能力很差,他只能直接光腳上樹。

下樹不比上樹,下樹的時候身體的大部分重心都放在腿上,徐泗一條腿又被固定住不能動,一動就鑽心的疼,只能一條左腿受力。很快他就發現,腿部力量不夠用了。而此時,他距離地面還有大概三四米的樣子。

如果就這麽跳下去,估計他兩條腿都得折。

然而顯然形勢根本容不得他思考,力氣的消耗殆盡使得他的左腿在不受控制地顫抖,手上的汗漬讓摩擦力驟減,之前墜樓的場景在眼前閃過。他喉骨聳動,朝下望去,一陣眩暈。

“怎麽了?”徐泗停住不動了,下面傳來祁宗鶴略帶急切的聲音。

徐泗緊緊攀着樹幹不松手,肌肉痙攣,語帶哭腔:“沒……沒力氣了。”

“跳下來,我接住你。”祁宗鶴毫不猶豫地扔開椰子,展開雙臂,“別怕。”

跟飛機失事時一樣,大佬什麽都不帶怕的。

力氣耗盡的最後一秒,徐泗閉着眼睛對準了祁宗鶴的懷抱,松開了手。

等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在陽光下,那雙眸子不是正經的黑色,而是偏向樹幹顏色的淺褐色,與他的發色相得益彰,閃着柔和的光。

馮玦近一米八的身高,少說也有一百三十斤,祁宗鶴就這麽硬生生地接住了,加速度帶來的沖力讓他咬緊了後牙,脖頸一根青筋暴起,踉跄了兩下堪堪穩住。

大眼瞪小眼幾秒後,公主抱的姿勢有點羞恥,徐泗老臉一紅,咳嗽一聲掙紮着要下地。

然而并沒有得逞,祁宗鶴把腳下散亂的枯枝碎石拿腳踢開,把落葉攏了攏,才把徐泗輕輕放在松軟的葉子堆上。

“抱歉,你腿本就不好,還讓你爬樹。”祁宗鶴拿過徐泗的襪子跟皮鞋,把徐泗的腳底板擦了擦,擱在自己大腿上,十分自如地給他穿襪子,“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爬不了樹。”

不是不會爬樹,而是爬不了?徐泗挑眉,投去疑問的目光。

祁宗鶴的指尖似乎有意無意地撓過腳底板,徐泗怕癢,三番四次想撤回腳,都被祁宗鶴鐵鉗一樣的手死死按住。

穿完襪子穿皮鞋,祁宗鶴半路擡起頭,看他一臉好奇寶寶,淡淡一笑,“哦,以前腳筋被人挑斷過。”

徐泗心中一凜。

“雖然及時接上了,但是有後遺症。不能過度使用跟腱。”祁宗鶴面色沉重,聲音裏滿滿都是落寞。

被人挑斷腳筋?嘶——想想都疼,徐泗牙根都泛酸,瞅瞅低頭專注地給自己穿鞋的人,盯着他頭頂的發旋有點心酸。

看來大佬也不是那麽好當的。

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徐泗安撫性地摸摸他雜亂的金毛。

祁宗鶴動作一滞,短暫的停頓後,他揚起那張帥得刺眼的臉,笑得十分迷人,“你不會以為是真的吧?”

他拍開徐泗髒髒的爪子,翻了個白眼。

徐泗:“……”

丫的不去演戲簡直屈才了!徐泗立刻收起悲天憫人的神色,憤憤地看着他找了塊大石頭劈椰子。

暗搓搓地把那個被砸得上下直彈的椰子想成某只欺騙良家婦男的狗,鉚着一股勁兒,直到一聲清脆的破裂聲,徐泗松口氣,通體舒爽,仿佛親自把某人海扁了一頓。

“給。”祁宗鶴遞過半瓢椰子,徐泗喜滋滋地接過來。

還沒送到嘴邊,身後叢林裏突然撲過來一個人影,一把奪了他手裏的椰子,還順手推搡了一把,徐泗一個不留神被掀翻在地。冷不丁地被人搶了食,他頓時火冒三丈,跳起來抓住那人的前襟就欲揮拳頭。

那人抱着椰子一頓猛喝,一點不在意徐泗揪住他,喝完還死死抱着椰子殼不放,一副你打死我吧,打死我也不放手的欠扁樣,十足的大義凜然。

“範先生?”徐泗上下掃了一眼,認出這個面目全非的野人。

範明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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