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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初在看到乍然出現在清風閣裏的不速之客的時候,心裏是有一點點慌亂的,只不過一貫良好的教養讓她面上看不出什麽痕跡來,定了定神兒,她邁步從屋中走了出來,完完全全的闖進左虞的視野裏,扯了扯衣裙,微微一福行了一禮:“世子爺安。”
左虞一雙略顯鋒利的眼睛垂眸打量良久,複又将視線轉向這方寸小院。挨着牆邊的松土裏種着一排叫不出名字的花兒,紅黃藍紫都有,嫩生生的喜人。邊兒上是一口大缸,缸肚子那裏不知道為什麽破了一塊兒,囫囵出一個有棱有角的洞口,從這個洞口裏還能到裏面有幾尾游魚撲騰的正歡實。院中間有一張八步石桌,随意一瞥,幹淨的能照人。
左虞心內一哂,上前兩步撩起衣服坐在了八步桌旁,撐着下巴饒有興致的打量面前的人:“你一個丫鬟,活得倒是精細,小爺怎麽覺得你不像是爺買來的,倒像是這府裏的小姐似的。”
雲初一笑,眼中仿若有星子在流動,左虞“啧”了一聲,不耐煩的別開了眼,下一秒便聽面前這個小姐的似的婢女輕聲道:“世子爺明鑒,奴婢幾人乃是劉管家買進府裏的,确實不是您出的銀子。”
清泉清澗沒忍住,躲在自家小姐後頭,笑得肩膀抖動。她們怎麽能忘記自家小姐身子雖然弱,可是這拐着彎兒怼人的功夫在雲江從來都是未有敵手的。
可左小世子爺向來也只有怼別人的份兒,何曾被別人這樣頂過嘴,他冷哼一聲,他勾了勾嘴角,擡起手來看似輕輕一拍,“啪”的一聲,好好的八步桌瞬間掉了一個角,怒從心來之餘,又冷生生的想着,這買進來的下人果真是不安分,連自己沒給劉必福銀子的事情都知道。
雲初看着地上那個形單影只的桌角,暗忖這人今日是不是抽風,好好的南境事務不打理,跑來下人的院子裏尋人晦氣。
左虞見這丫鬟不說話了,暗道還是得給點顏色瞧瞧才老實。他手一翻,指向雲初邊兒上的清澗,朗聲道:“你,去給爺上杯茶來。”
清澗猝不及防的被點名,擡起頭來短暫的“啊”了一聲,擡起頭來看向雲初,接收到信號之後,懵懵的沏茶去了。左虞确實是渴了,一大早去郊外跑馬跑了一個時辰,水米未進,回來還遇上了這等糟心事兒,現在連口熱茶都沒喝上。
茶端上來之後,他惬意的喝了一口,終于有些微放松的意思了。恰在此時,微風陣陣,那牆頭的杏花飄飄灑灑,在牆角落了一地,坐在八步桌邊兒的左虞肩頭也不可避免的沾上了幾朵緋紅的花瓣,他生得劍眉星目,一身月牙白鑲金邊的騎裝更是襯得其人身姿如月。
此景赫然就是一幅七尺男兒賞杏圖,男子俊美無俦,美畫活色生香。雲初突然有些明白,世間樂事千千萬,韶光卻為何獨獨愛美色了,美色确能惑人。
“世子?”
左虞不緊不慢的喝完了一盞茶的時候,騰銘才終于姍姍來遲。他十分之艱辛處理完門外那一群潑皮百姓之後,立馬去了鏡南堂,誰知裏面卻是空無一人,随即又在府裏找了一圈,才終于摸到這裏來,他一推開門,便見自家世子爺悠哉的坐在杏花樹下好不惬意,這讓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應該來得再晚些。
雲初早在聽到騰銘聲音的時候,便使了個眼色給清泉清澗。院子裏的這尊佛是個不辯樣貌的,人怼到他面前也記不上個囫囵,外面這個侍衛可就不一樣了,雲初還記得當日在叢林裏的時候,那道總是逡巡在自己臉上的目光,足以說明,這人絕不是個善茬。
清泉拿起放在一旁的掃帚,背着人打掃起院子來。清澗借着上來收拾茶盞的由頭,轉身同雲初進了屋內,與此同時,騰銘也到了近前。
左虞掀了掀眼皮,臉上又挂了絲不豫:“人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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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
左虞重重的哼了聲:“這個柴連水當真是吃了豹子膽了,和本世子玩這種心眼兒。”外面那些百姓嘴裏叫嚷着的內容他也聽見了,合着是覺得自己這個新上任的南府世子爺仗着官威欺壓他們的父母官呢。
騰銘還是那句話:“要不要屬下再去一趟太守府?”
左虞瞪他一眼:“你去一次,他都敢煽動百姓上門來鬧了,你還想去第二次?做什麽,拿刀逼着人過來不成?是嫌這南府還不夠熱鬧麽!”
騰銘客觀解釋道:“屬下的刀還插在太守府的門上。”
左虞:......
他站起身,不想再看騰銘那張木頭臉,他怕自己忍不住趕他回京城。剛出院門,他忽然想起來件事兒,轉身看了看空無一人的院內,擡手指了指,吩咐跟在後面的騰銘:“你去把那幾盆草,還有那個破缸,都給爺搬到鏡南堂來。”
屋內的雲初正在喝茶,聽得左虞如是說,一口茶卡在嗓子裏,嗆得咳聲不止。清澗忙上前輕輕拍着她的背,待她順過氣兒來,才抱怨道:“這人也太強盜了些,怎麽小姐的什麽東西他都要搶。”
雲初起身撩開簾子,院子裏只有清泉在打掃那幾盆花草掉落下來的泥土。原本放花草的地方此時空出來一大塊,陽光灑得更肆意的些,院子裏的那個當初被雲初拿石頭專門敲了一個洞的缸也不見了蹤影,搬得人功夫了得,路面上連滴水也沒灑出來。
清泉放下掃帚,微微嘆氣:“可惜了那些花草了,小姐好不容易發現的藥材,竟被世子爺搶了去。”
雲初屈起手指,在她額上輕輕敲了敲,嘴唇彎起一個高深莫測的弧度:“他有本事搶,也得有福氣養才行。”
這邊左虞前腳回到鏡南堂,後腳劉必福便颠颠的跑來了,一見到世子爺的面,眉頭激動的都快飛了起來:“爺,奴才帶着人拼死守住府門,硬是撐到您回來,沒讓那幫刁民得污了您的耳朵奴才真是太高興了。”
左虞手一伸,劉必福乖乖奉上了一杯茶,他接過來喝了兩口,眉頭一皺:“這是什麽茶?”
這問題把劉必福難住了:“爺,這茶是您從京裏帶來的好東西,奴才也不知道是什麽茶啊,只知道您帶來的東西必定是千裏挑一,萬裏挑一的。”
左虞将信将疑的又喝了一口,還是有點微澀,不像剛剛在清風閣裏喝的那杯茶,清香回甘。他怔了怔,心道這真是見了鬼不成,聖上賜的茶怎麽可能比不過府裏下人喝的茶。為了證明是自己的味覺問題,左虞把剩下的茶一飲而盡,澀味彌漫上來,增加了一絲醇香,一時間也沒再去惦記那抹清香了。
劉必福乖覺的上前來欲給世子爺續茶,卻不知道自己又觸動了這位爺哪根筋,只聽上首的人頗為嫌棄道:“劉必福,今早在院子裏領着一幹人潑婦罵街的,是你吧。”
劉必福樂呵呵的點頭:“正是奴才。”
左虞舔了下後槽牙,将茶杯重重的磕在桌子上,激得劉必福一抖,只聽他訓斥道:“堂堂南府的總管,管理下人如同小兒罵街一般,不想個正經法子也就罷了,還帶頭起哄,你也不嫌丢人!”
劉必福耷拉着頭:“那不是沒找着世子爺您嘛。”
左虞陰恻恻的:“要不要本世子要天天呆在這鏡南堂等着你啊?”
劉必福連聲道:“不敢不敢,奴才渾說呢。奴才下次定然深思熟慮,好好管教府裏的下人,争取下次不給世子爺丢人。”
左虞睇了他一眼,勉強從嗓子裏發出一聲“嗯”。
劉必福等了半晌,沒見上面那位爺再發話,正要退下,卻突然聽他道:“今日賬房那裏會給你支兩百兩銀子。除去上次府裏進下人的錢,剩下的就是爺賞你的,領了銀子就把那些人的賣身契給爺送到鏡南堂來。”
買下人的錢只花了一百五十兩,也就是說剩下的五十兩都是自己的了。上次還責怪自己自作主張辦事不力,這次就又改成獎賞了。劉必福來不及思考這位爺為何改了口風,只沉浸在天上掉餡餅的喜悅中:“奴才謝爺賞,這就給您把賣身契送來。”
劉必福得了賞賜辦事格外周到,送來的賣身契裏面不僅有這次新進府的,連以往府裏家生的賣身契也統統都理了出來,還貼心的附上了自己閑來無事為每個人描劃的簡筆畫,争取能讓主子爺能把名子與長相一一對應上,末了還努力從中另外扒出一張來,獻寶似的:“爺,您瞧瞧這個叫阿眠的,前兩天剛買進來的,模樣周正不說,那規矩在奴才看來也是極好的,就是人有些孤僻,平日裏除了當差都不怎麽出清風閣,不過這也有好處,如果爺把她調來身邊伺候,定然也是個用心的。”
左虞一看見那辣眼睛的畫技,眉頭都打成了死結,聽見清風閣三個字又稍微揚了揚,從劉必福手中接過那張賣身契,緩緩念道:“阿眠?”
劉必福點頭如搗蒜:“春眠不覺曉......”他還沒說完便感覺上首的視線如劍一樣灼人。
左虞把賣身契一收,垂目看向啰嗦又不知眼色的人:“還不走,等爺送你?”
作者有話要說: 世子爺:這哪家的丫鬟,怪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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