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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初無意連累劉必福,便陪着他立在旁邊站了會兒,這一站便站到了那位爺收劍。
劉必福見世子爺過來,忙閉嘴收住了即将出口的呵欠,殷勤的接過他手裏的劍放入了兵器架上,又奉上了一張帕子,關懷道:“爺現下可要用去早膳?”
左虞随便擦了擦額頭的汗,把用過的帕子往劉必福懷裏一扔,瞥了一眼旁邊乖乖站着的雲初,順勢道:“擺在鏡南堂吧。”
雲初見那大步流星的背影拐進了月門,也轉身往清風閣去,她昨夜裏積了食,肚子不太舒服,清澗熬了藥粥,千叮咛萬囑咐她要記得喝。
剛走出兩步,卻被劉必福攔住了去路:“我的祖宗哎,您這是哪兒去?”
雲初略退後一步,溫言道:“劉總管何來這一問,我雖為婢女,也是要用飯歇息的,世子都走了,你我留在這裏何用?”
劉必福都快仰天長嘆了:“你剛沒聽見說世子爺要在鏡南堂用早膳啊,還不趕緊去伺候着。”
雲初糾正:“世子爺剛剛沒叫我。”
劉必福上上把她打量了一遍,确定眼前這位是府裏規矩最好的那位沒錯,他不由分說把雲初推着往鏡南堂去:“我說阿眠姑娘啊,你可就別跟我玩笑了,餓壞了那位爺,有你我的好果子吃。”
鏡南堂的早膳十分豐盛,雲初站在旁邊随意的掃了一眼,細細的金絲小卷兒、黃澄澄的小米粥,還有其他幾種應當是京中時興的精致小點,滿滿的擺了一整張桌子。
南府的這個廚子,是左虞臨走的時候,被他母妃硬生生塞進行軍隊伍裏來的。左虞自小混在軍中,席地能睡、糙米可食,對這種拇指大小的,中看不中用的點心沒什麽興趣,眼風都沒掃一下,只端起了手邊的小米粥大口的喝了兩碗。
劉必福以為放在他手邊的吃食不合心意,忙把桌子上的早點換了換順序。左虞一擡眼,看見了對面勉強合心意的白面大饅頭,只是這饅頭放得有些遠,他這會兒有些懶散不想動,便讓站在門口的雲初把饅頭換了過來。
可憐了劉必福的精心準備,最後,這一桌子吃食,動過的就只有小米粥和一盤白面大饅頭。
左虞也覺得太過浪費,吃飽喝足準備外出的時候,對站在門口的雲初下了命令:“桌上的這些就交給你了,不準給爺糟蹋糧食。”
接連被賞了吃食的雲初一時五味雜陳,在劉必福羨慕的眼光裏,善解人意道:“劉總管,世子爺說了這些吃食不能浪費,不如就分給大家吧。”
劉必福笑得含蓄,其實是怕自己的口水流了出來,他愛口腹之欲,北地京中天子腳下,吃□□致多樣自是不必提,因此早就惦記上這些吃的了,只不過與廚房裏那個臭做飯的不合脾氣,所以每每巡查竈上的時候,對那些噴香的精致小點,都得做出一幅不屑一顧的樣子,唯恐長了他人志氣。雲初這一番建議,簡直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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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進來了兩三個人把桌上的東西搬了出去。劉必福算是有良心,在雲初的推拒之下,堅持給她留下了兩份。一大早折騰到現在,确實有些餓了,淨了手拿起桌上尚且熱乎着的金絲卷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雲初的禮儀是學進了骨子裏的,吃東西的時候也是目不斜視,優雅至極,一枚小小的金絲卷兒小口小口的細嚼,足足要吃上五口才罷。
京中的廚子确實有幾分本事,金絲卷做得甜而不膩,入口即化,她一時沒忍住多吃了兩塊,專注之餘,錯過了門外灑掃婢女滿是惡意的眼神。
今日天氣晴好,下午的時候閑來無事,雲初打算在府裏随便轉轉。她現在是世子爺的貼身侍女,只要世子爺不在,她縱是白日裏睡大覺也是無人敢置喙。
從清風閣的回廊穿過後花園,一路繞行一圈,發現世子所居的鏡南堂,是南府裏最中心的庭院,前後左右皆有親衛看守。
這些親衛與雲江王宮裏那些世家出身的侍衛不同,個個身形粗犷,目光嚴光,一看便知是上過戰場的。
雲初再次經過一道親衛看守着的月門的時候,沖着領頭的溫和一笑,對方臉色乍紅卻身形未動,局促之下只得把手裏的刀又握緊了些。
這動作落在雲初眼裏,便成了不要随意到處走動的警示之語。她面上笑着,心裏卻重重一嘆,這府裏守衛森嚴,自己将來若是萬不得已必須得為雲江做些什麽,還真是難上加難啊。
帶着重重思緒走了一路,直到鼻尖充盈着食物的香氣與熱浪,雲初停步一看,竟不知不覺走到後院的廚房了。
廚房裏正要準備晚膳,現下忙得熱火朝天,雲初探了個頭,連清澗都沒見人影。她轉了腳步繼續往前,沒走兩步,隔着院牆,突然聽到了裏面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說起來的時候語氣不怎麽好。
雲初腳步頓了頓,下意識的停了下來。
“今日李大娘做的那些點心世子爺一口未動,全賞給她了,連劉總管把東西撤走的時候都得看她的臉色,要我說,這樣下去的話,那位很快就會爬上世子爺的床,當主子了。”
說話的人聲音有些熟悉,雲初記得她,是鏡南堂外日常灑掃的婢女,平日裏見着了乖乖巧巧的都會叫她一聲阿眠姐姐,話不多但很勤快,不曾想私下時背着人竟是這種颠倒黑白、喜歡搬弄是非的人。
“啧啧,那可不一定吧,世子爺那個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有秋棠的前車之鑒在那裏,誰還有那個膽子敢肖想世子爺啊。”
“這你就不知道了,這個阿眠比秋棠的段數可高多了,渾身上下都是一股狐媚子的味道,整日裏都扭着腰往世子爺跟前湊,你又不是沒見過她那腰,又細又緊。我娘說了,就是專門招男人的。”
“......這也太不知羞恥了。”
“誰說不是,你且等着吧,或許下次我再來找你的時候,人家肚子都——”,話說到一半,那人突然停住,看到院門口悄聲站着的人,驚慌的站了起來:“阿......阿眠姐姐。”
雲初跨過門檻,緩緩走過去,素日溫和的眼睛此時冷冷的瞧着她,一字一句道:“到時候我的肚子怎麽了?”
那人不敢看雲初,強笑道:“沒.....沒怎麽,我與阿春是同一個地方的,剛剛正聊着家裏呢。”
背後嚼舌根被人當場撞破,且說的還是世子爺跟前唯一的婢女,這種渾水聰明的人都不會淌,剛剛與她咬耳朵的那個阿春,早在雲初過來的時候,已經偷偷溜走了。
這邊鬧出的動靜已經傳去了竈間,很快,廚房的管事崔大娘就出來了,一邊是躲閃退讓的無名婢女,一邊是脊背挺直、冷聲質問的府中紅人,誰強誰弱立時分明,且那丫頭平日裏無事就喜歡往廚房跑,一來二往與這裏的人都熟絡了,是以崔大娘一上來就插到了雲初面前,和着稀泥:“今日哪陣風把阿眠姑娘吹來了,你看我們現在也忙着,要不您先去裏面喝喝茶?”
雲初自小在宮中長大,雲江王後宮裏的女人心計都玩成了七十二變,這種明着客氣請茶,暗裏卻責怪雲初沒事找事耽誤活計的話,她一眼便能分辯出來,雖然不願意自降身份與這種人過不去,但她現在不是雲江公主,若是今日當衆退讓了,明日起她在這南府裏,就成了一個人人可以随意編排随意欺侮的風流女子。
雲初靜靜的迎向崔大娘,淡淡道:“茶就不必了,您忙的話我就不攔着您辦差,把這位姑娘留下給我賠個不是,我也就不計較了。”
“阿令,你說她什麽了?”
叫阿令就是那個灑掃婢女,她見自己有崔大娘護着,雲初又是一個人,便扯着崔大娘的袖子泫然欲泣:“大娘你是知道我的,我能說什麽呀,無非就是羨慕阿眠姐姐長得好看,身段又好,所以能去世子爺身邊伺候,阿眠姐姐,我下次再也不背後說你了,你就繞過我這一次吧。”
雲初對這蹩腳的演技無動于衷,心裏冷笑陣陣,原道是個小朵清新的小白蓮,卻不想是棵綠到讓人惡心的小綠茶。
她對還護在她身前的崔大娘道:“您最好是讓一讓,我怕會不小心誤傷到您。”
崔大娘還沒反應過來她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便感到衣袖擦臉而過,鼻尖拂起一陣香風,然後就聽到一聲脆如竹筍的巴掌聲。
雲初輕輕甩了甩手,不顧衆人呆滞的臉色,徑直對捂着臉的阿令道:“原本我對世子爺選我做婢女一事還頗有怨言,可直到剛剛,我卻覺得離世子爺近點也不錯,至少可以明正言順的教訓你這種說話口無遮攔、惡意中傷主子的奴才。”
“你說我爬上了世子爺的床,敢問你可曾親眼所見?”
她孤身一人,卻身姿英挺,端方雅致,一身青色紗衣也無法阻擋她周身冷冽的氣場。
阿令臉腫得老高,哭得哆嗦,此時終于後悔惹了她:“沒有,沒有,我錯了,我都是渾說的,阿眠姐姐我再也不敢了。”
雲初頓了頓:“我當不起你這聲姐姐。我只是想告訴你,生而為女子,容貌與身段固然重要,可你連人生立世最起碼的誠實都不做不到,即使給了你天底下最好看的皮囊,你便能改頭換面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鼠标失靈,發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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