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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在耳邊呼呼刮過的時候, 雲初被人死死的按在懷裏, 甚至連腿也被左虞緊緊的用雙腿制住,兩人下落不知道多久,只覺得經過了不知多少棵樹,碰到了不知道多少塊石頭——雲初是通過左虞每每的悶哼聲來斷定的。

即使如此, 他也從未松開過她一分,山林寂靜, 最後的知覺是摔在了一張帶有溫熱的軟軟的墊子上。

雲初再次睜開眼睛,已經夕陽西下。

她醒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左虞, 四周看不到人影, 心裏一慌,猛得坐起來的時候, 才聽到身子底下傳來一聲忍痛的呻吟。

雲初吓了一跳, 趕忙往身邊挪開, 她記得他的胳膊是受了傷的。

移開之後,左虞也沒有醒來, 兩道劍眉皺得緊緊的, 臉色也不太好看。雲初推着去喚他, 觸手卻發現他身上的衣服全都裂了道道口子,一擡手, 手指上的顏色刺眼奪目。

左虞今天破天荒沒穿紅色,裏衣和外袍都是一身黑緞錦,刮花了外面的衣服,露出裏面的還是黑色的, 即使染了血,也看不出,反觀自己,衣服還是那身,連個劃痕都沒有。

雲初跪坐在旁邊,看着昏迷不醒的左虞,趴下身來靠在他身邊小聲啜泣,熱熱的眼淚全滴進了左虞的脖子。

哭了一會兒,她開始動手解他的衣裳——得看看傷得嚴不嚴重。

毫無意外,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末了還給她當了肉墊子,身上能有好的地方才怪,除了她呆過的胸膛還是一片潔淨,其他地方都是被尖銳的樹枝與鋒利的石頭棱角刮出的道道血痕,尤其是胳膊,本來就有刀傷,再經過重重的墜地,此時正以奇怪的姿勢貼在地面上。

雲初站了起來,活了十八年來,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為自己會醫術而感覺喜不自禁。

這個地方是個山谷,他們剛好落在了河流沖出來的淺灘上,有山有水的地方,肯定有藥草的蹤跡。

雲初環顧四周,撿起了一根樹枝,左虞旁邊寫了一行字交待去向,以防他醒來見不着人離開。

左虞在她走了好一會兒後才漸漸轉醒,醒來便看見她寫得那幾個字:“采藥,速歸。”

這等荒郊野外,以樹枝為筆,沙地為紙,字竟也寫得如此端正秀氣,以他這個角度來看,行距與左右,竟也是對得工工整整的。

左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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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懷疑雲初在看見傷痕累累的自己後,到底是哪裏來的閑心還去寫研究書法的。

日頭徹底落下,天邊還剩一絲光亮的時候,雲初終于按着自己一路标的記號回來了,此時的她着實端不起來十來年的禮儀教養,因為要捆藥草,她的裙子下擺被她撕了幾條下來,看起來不倫不類的。

這也沒什麽,當在看到左虞醒來好端端的坐着的時候,她幾乎是小跑着撲了過來,跪坐在他身邊,激動又緊張的看着他,眼睛一熱:“你終于醒了。”

左虞心情很好:“嗯,醒了。”

接下來時間,雲初像只小蜜蜂一樣,圍着左虞四周轉悠,用石頭碾碎的藥草敷在他的傷口上,敷一個便要擡起來頭來問一聲疼不疼,如果他說不疼,她便彎着嘴角小心翼翼,如果他偶爾作弄她說疼,她便如臨大敵一般,動作輕得不能再輕。

大大的眼睛裏,滿滿的都是在意和關心。

左虞的那個心啊,就如同身邊流經的沅江水,表面上風平浪靜,實則在看不見的江底,咕嚕咕嚕的冒着泡泡,軟得一塌糊塗。

危難之時,有個女人願意跟你說絕不獨活,這得是多深的情意啊,左虞望着地平面上最後那一道光,美滋滋的想。

然後天黑了,他看不見了,陡然發現,河灘上沒生火。

黑夜裏靜靜相坐的兩個人,一個有些尴尬,一個有點理所當然。理所當然的是,自然是獨自沉浸在美夢中的左世子。

他咳了一聲,努力降下音調:“天黑了要升火,你知道嗎?”

雲初十分不好意思往那邊看了一眼,小聲答道:“知道。”

左虞心裏嘿了一聲,還沒說下句,便又聽得她弱弱的說道:“可是我不會。”

......

左虞被雲初扶着一步一步折幹樹枝的時候,心裏還是溫柔的,等火升起來,她又用那種嗷嗷待哺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時候,他又極其自覺的單手拿槍捉魚架在火上烤。

看着雲初小口小口的吃着魚肉,他無不感嘆的想,能者果然多勞,太出色也是一種負擔。

吃過左世子烤的,雲初從剛剛拾過來的柴火中挑了幾根筆直的放在一邊,然後坐到了左虞跟前,往天上一指:“世子快看,今天的星星好亮。”

趁他擡頭的時候,她利索下手,把他的胳膊接了回來,左虞一聲悶哼鎖在了嗓子裏,回頭恨恨的瞪着始作俑者,後者小心翼翼的用精心挑選過的木頭,把他的胳膊系上布條再固定好,完成一切之後,她才如釋重負,笑得明亮:“幸好世子身強體壯,一般人的話,這會兒早就發起高熱了。”

左虞朝她伸出手,示意她扶他起來。

黑夜裏,他一手拿火把,一手牽着她的,一步步帶着她往半山腰走。

雲初在他身後踩着他的腳印,他的腳太大,容下她兩只腳也綽綽有餘。前面的人專心探路,後面的人玩得樂此不疲。

左虞吓她:“山裏晚上有蛇、有猛獸,你再鬧出動靜,一會兒爺可救不了你。”

雲初繼續找他的腳印,頭也沒擡的戳穿他:“南境這個時節的蛇早早的出洞了,猛獸也沒有,最多沅江裏有很大的野魚。”

她覺得最後一話的意思表達的不夠明确,緊接着加了一句:“還是真的會吃人的那種。”

“你知道的還不少。”

......

月下的聲細語如螢火蟲一般自在的飄,到最後,左虞的聲調都情不自禁的跟着她軟了起來,他這才發現,南境的女子當真是有一把細細柔柔的好嗓子,平平常常的一句話,從她的嘴裏說出來,又軟又黏,生生的叫人體會到了什麽是如墜雲端。

他們運氣好,沒往上走太遠,便在山坡上發現了個山洞,裏面還是簡單的打獵工具,想來是這附近的獵戶放在這裏的。

山洞不大,但還算是幹淨,唯一一點不好的是,這山洞它進風如湧流。

但是很快,左虞就發現,這哪是不好,簡直是太好。

作者有話要說:  雲初:一個拿樹枝寫書法的奇女子

左虞:一個愛幻想的暴躁別扭男人

這章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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