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偶遇

黎蘆帶着霍香在巷子裏七拐八拐，找了一家看起來便宜又還算幹淨的小飯館吃飯。霍香只要有肉吃，基本上是不挑食的。

吃着吃着，黎蘆沒聽到霍香的聲音，擡頭一看，她仰頭望着遠處的什麽愣神。

黎蘆伸手在她眼前晃晃，“看什麽呢？”

“阿姐，那裏有很多高高的小房子！”霍香指着外頭的天空。

小飯館外頭是圍牆，圍牆外面應該是另外一個繁華的世界吧，游樂場似乎離這裏不遠了，黎蘆答道，“那個叫摩天輪。”

“可以上去嗎？”霍香兩眼亮晶晶地望着她。

“不可以，掉下來了怎麽辦。”黎蘆有點恐高，這玩意兒她是不敢坐的，以前她也陪前女友去過游樂場，每次她就在下面看着。

霍香又不舍地望了幾眼摩天輪，這個場景似乎似曾相似，好像她曾經上去過一樣，還站在摩天輪的最頂端，是不是還有什麽其他人，她努力想了想，卻一片混沌。

從小飯館出來，黎蘆一路都告訴霍香摩天輪是多麽危險的東西，讓她打消想上去的念頭。游樂場的門票多貴啊，一個人上百塊呢！她得剪多少個人頭！

“小黎！”一個女人的聲音打斷了黎蘆。

黎蘆側過頭，看見了那個，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原來這條小巷是個分界線，圍牆這邊是破破爛爛的要被拆除的老房區，圍牆那邊是嶄新的氣派的別墅區。她的前女友方如意，推着嬰兒車，牽着一條狗，站在別墅區門口，跟她打招呼。

哪怕是很多年沒見了，想假裝不認識都不行，她們實在是太熟了。

兩人是同鄉，打小就認識，方如意家裏太窮沒有念完高中，黎蘆是因為兩個弟弟要讀書，考上了大學卻沒有去，兩個人經熟人介紹，一起到廣州學習美容美發。

方如意是個很上進的人，黎蘆也希望能通過努力改變命運，兩人惺惺相惜，後來就走到了一起。那幾年，方如意自考了文憑，還學了會計，黎蘆也一路做到了分店店長。

那時候還算年輕，想起未來不免也迷茫，年紀漸漸大起來，家裏催着結婚催得緊。倆人經常夜裏睡不着，想着以後了怎麽辦。方如意父母身體不太好，她硬着頭皮也去相過幾次親，為此兩人沒少吵架。被家裏逼急了，黎蘆幹脆順勢出了櫃，只是沒有說是和方如意在一起，家裏人跟她斷絕了關系，老死不相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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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方如意的父親病重，方如意回鄉去照顧。倆人約好，等存夠了錢，黎蘆就從廣州回來，兩個人在家鄉的省城開一家理發店，一方面父母親年紀大了，拖一拖也許就緩和關系了，一方面又能過自己的小日子。

只是，結局跟當初設想的不太一樣，方如意結婚了，對象不是她黎蘆。黎蘆也開了一家小理發店，一個人在過日子。

“好巧！”黎蘆冷冷地打了一聲招呼。

“你怎麽來這裏了？來了也不找我。”方如意笑着說。

“我不知道你住這裏。”

“這麽多年了，你的電話也換了，我聯系不到你，聽黎叔叔說你好多年沒回家了。你可以打電話給我的，我的號碼一直沒換！”方如意不在意她的冷臉，說話依然是老朋友的口氣。

“我不喜歡敘舊，你知道的，我也不喜歡小孩子。”黎蘆望着推車裏那個小孩，長得有幾分像方如意，突如其來地，她心裏某處，湧出一陣很強烈的酸澀。

“小黎…當初…哎…人是要活在現實生活裏的，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方如意伸手過來想拉一下她的手。

“以前不明白，以後也明白不了。”黎蘆後退一步，直接避開了。

方如意這才注意到她身後，還站了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年輕女人，頭發垂肩，整個人看起來活潑而充滿朝氣，雖然粉色的裙子有點兒不搭，但對方身材高挑，氣質又好，穿起來也沒有不協調。

方如意有些疑惑，“她是，你的女朋友？”

只要霍香不開口，她那身材，那氣場，完全就是一個完美的姑娘！

黎蘆微微側身，在霍香耳邊低聲說了句，霍香嘴角一彎，笑了。在方如意看來，無疑打情罵俏了。

黎蘆牽起她的手，回答道，“是啊！這是我媳婦兒！我們還有事要辦，先走了！”

方如意還想說點什麽，黎蘆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你別勸我。你的現實生活是什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過的日子，就是我的現實生活！”

兩人越走越遠，直到看不見了，沒有再回頭。

推車裏的女兒哭起來，方如意仿佛沒有聽見，好一會兒回過神，把她抱起來，給她擦眼淚，順手也把自己眼角的一滴淚水擦去，然後進屋去了。

門口沒有人了，只有風吹過，卷起了地上的幾片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