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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送走了來傳話的小太監,宣和定了定神,讓人服侍自己起身。

皇帝昏迷,若是小問題,貴妃也不必特意派人來知會一聲,太陽穴還在隐隐作痛,但現在不是嬌氣的時候。

“林安,準備進宮。”

過不了多久就是宮門下鑰的時候,但宣和既然吩咐了,下面自然有人準備。

上馬車前錦瑟送過來一盒子點心還有大夫配的丸藥,他燒還沒退。

幾塊糕點下肚,勉強果腹,宣和揉了揉額角,就水咽下兩丸退燒藥閉目養神。

這十八年他雖然沒有前世的記憶,卻時不時就會“靈光一現”,這丸藥就是。丸藥自然不是他發明的,但滿京城也沒有哪一家會像他府上備下常用藥,他還開了賣成品藥的藥房濟世堂……眼下倒是方便了。

他一向是食不厭精脍不厭細,還不曾這樣将就過,只是今時不同往日,現在不是講究的時候。

能随時進宮的人也就這麽幾個,貴妃清楚他的脾性,連時間都替他算好了,沒叫他趕在幾位皇子之前進來。

宣和一到,殿中幾人停止談論,視線都落在了他身上。

宣和一眼掃過去,連一向不大出門的老大都在,宣和想到書中自己的結局,罕見地和幾位皇子都打了招呼,然後也不理會他們的反應,徑直找了座椅坐下。

大皇子看了衆人一眼,開口:“宣弟也在,便一起聽聽吧。”

沈宣和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皇帝昏迷一天,他們還不至于生出什麽異心來,現在讨論的無非就是政事。

果然,他輕咳一聲說道:“如今父皇龍體微恙,朝中自有幾位閣老主持大局,咱們兄弟咳咳咳——”話說到一半,他忽而捂着帕子咳嗽起來,面色都紅潤了不少,謝澤抱歉地看向弟弟們。

宣和本就頭疼,聽他咳嗽更覺不耐,觸及他的視線到底是将心中的燥郁壓下,倒是二皇子皺眉打斷:“大哥的意思是,我們不該問政?”

他又看向餘下幾人,老三和老大一個意思,老五心不在焉,老六一向是老三的應聲蟲,似乎只有他一人有心攝政。

“這天下到底是我謝家的天下,我們身上都留着父皇的血脈,七弟當年不過十四便替父皇鎮守邊關,如今父皇有恙,我等為國為家都不該袖手。”

宣和撇撇嘴,說的倒是大義凜然,老二對皇位一向志在必得,原本大家也以為陛下屬意他,但許多年過去,一直不曾立儲,這事就微妙了。

眼見着老三勢成,老六漸漸長大,老五也不安分,老大看似病恹恹的一切不上心,到底怎麽想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謝泯真要坐得住就不會有原書中弑君上位的劇情了。

宣和眸色漸冷,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便放下,左右這事與他無關,讓他們兄弟幾個去争就好,他即便要插手立儲的事,也該是陛下清醒,謝淳回京之後。

《君臨》的主角是謝淳,自然是以他的視角為主,這個時候謝淳遠在涼州,二皇子逼宮的劇情書中沒有詳寫,但從後來謝淳進京時的情況看,只有老五過的還不錯,至于其餘三位,都沒有在書中直接出現過。

有他在,老二不會有機會逼宮,因而比起老二,宣和更忌憚全然未知的老三。

夜幕四合,殿內點上了燭火,火光透過燈罩映照在衆人臉上,愈發顯得神色莫測起來,天潢貴胄,說得好聽,也不過是為了家産而兄弟阋牆的普通人。

衆位太醫輪番診治又讨論完畢,太醫院院使柳大人來同他們彙報,宣和這才重新打起精神來。

太醫看病一向是往重了說,今日卻不敢。又因說陛下是怒急攻心難免聯系到五皇子,如今形式未明,還是明哲保身為要,于是略過病因只說了病情。

宣和視線掃過老五,五皇子立刻避開他的視線看向別處,随即又欲蓋彌彰一般同他對視。

宣和垂眸暗自思忖,當日這父子倆說了什麽只有當天在內殿伺候的下人知道,眼下整個養心殿都被方公公掌控着,貴妃給他遞消息時也不過是說和老五有關。

柳大人的話總結下來不過就一個意思:目前沒辦法,但是會努力醫治。

六皇子聽完便斥責:“庸醫!”

或許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庸醫,柳大人一口點明了宣和在發燒的事。

衆人這才看出不對,難怪這樣安靜,他們都有幾分稀奇,沈宣和有多嬌氣,滿京城無人不知,今日這樣乖巧實在難得。

倒有些惹人心疼了,三皇子溫溫和和地笑,白玉般的手指輕扣桌沿:“父皇醒了若知道哥哥們沒有照顧好你該怪罪了。”

原本二皇子神色略有松動,老三這話一出他直接轉開了眼,當年宣和一鞭子揮在他臉上,父皇也不過是輕輕放下。

小兒玩鬧?呵。

其他幾人也都神色微變,宣和不是皇子,皇帝的一腔愛子之情卻都給了他,宣和是過得肆意,他們幾個當親兒子就不那麽美妙了。

宣和将衆人的反應看在眼裏,最後視線落在老三身上,白天這人送他上的馬車,他什麽情況,他會不知道?

不過是在挑撥他與其他幾位的關系,宣和心底暗罵,僞君子。

你要挑撥,我便偏不如你意。

他面色淡淡:“不勞三哥挂心。”

三皇子像是沒聽見他的話:“天色已晚,宣弟又在發熱,出宮不便,不若到三哥那湊合一晚?”

他們都已經成人,當然不能住後宮,不過幾位皇子出宮前都有自己的住所,只有宣和,他到十六歲離宮,都是住在貴妃宮中的。

宣和确實需要休息,但他不會去老三那,誰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這裏能讓他放心的只有一個老六。

他和老六沒什麽深仇大恨,就是天生不對付,見面必掐,他幾乎沒輸過,偏偏老六依舊樂此不疲,見了他就炸。

宣和說:“六哥,我要去你那。”

所有人都詫異地看向他,燒傻了?

三皇子眼裏閃過一絲興味,這是故意的還是歪打正着?

不出所料,六皇子又炸了:“誰要你去,沒得髒了爺的地。”

宣和輕飄飄地說:“今日你看中那副畫,送你了。”

六皇子:!!!

想想姐姐最喜歡的千山道人的畫,他到底是領着人回去了。

宣和看上去确實不太好,六皇子別別扭扭地叫人給他送了藥來,宣和沒吃,過了一會他親自來了。

他看上去極為不耐:“你要死也別死在我這,把藥喝了。”

宣和已經吃過藥了,只是沒什麽力氣,見他這樣便忍不住生出些逗弄的心思來:“我怕你下毒。”

六皇子徹底不管他了,重重摔上門離開。

幾人在宮中宿了兩日,陛下仍未醒,幾位閣老主動請各位皇子聽政,幾方制衡之下,真想做什麽沒那麽容易,聽政就真的只是聽政罷了。

大皇子首先撐不住,雖然沒有早起的朝會,但這般天氣,日日在文淵閣觀政以他的身體來說确實是個負擔,不出三日他便告了病。

而後是六皇子被長公主接到了府中,也告了病。每日準時到文淵閣的只剩下二皇子與三皇子,老三幾乎是不加掩飾了。

皇帝遲遲不醒,壓力最大的還是太醫院,每日要應付幾位皇子、後宮妃嫔還有朝中大臣,柳大人扛不住壓力于是想了個缺德的法子。

“裘老先生醫術精湛,卑臣望塵莫及。”

柳院使說完這話便跪伏在地上,大雍講究君臣共治,即便是面對皇帝也沒有跪着奏答的規矩,大概他自己也知道這提議有些缺德。

給皇帝治病,治好了自然萬事大吉,治不好……也不知那位裘老大夫同柳院使有什麽仇。

說來荒謬,按理說太醫院裏應當是國朝最好的大夫,如今太醫院院使卻說他們都比不上一位民間大夫。

“柳院使看來對這位裘老先生知之甚深。”

開口的是三皇子,就差直接說柳大人和這位老先生有宿怨,這是在禍水東引了。

柳大人額頭冒汗,将身體伏得更低了,三皇子點到為止,看向諸位兄弟。禍水不禍水的也不是對他們而言的,沒人在意這個。

大皇子沉疴難愈,多年來遍尋名醫,自然聽過這位裘老先生,他苦笑:“裘老之名,我也有所耳聞,只是他只坐堂不出診。”

“大哥去請他也不來麽。”

大皇子無奈搖頭,六皇子眉眼之間俱是傲氣:“那本王親自去請,他總該來了吧?”

不管柳大人出于什麽目的推薦裘老,他既然說了,他們肯定是要去請人的,至于到底是怎麽個請法,那就說不好了。

宣和想起原著中被半路截殺的老大夫,若有所思,不知道是哪一位下的手。

好在他早有打算。

宣和等他們說得差不多了,才悠悠開口:“那日我出宮就差人去請了。”

宣和沒有說實話,事實是他進宮前就吩咐林安派人去請了,如果順利,現在應該已經在回京的路上。

作者既然特意提了,這人應該是有能力救皇帝的,這是書中世界,當然是作者說了算。

他懶得去猜到底是誰下手半路截殺,他只需要護着裘老順利進京就好,至于能不能請到人,他并不擔心,不說原書中裘老最終選擇了進京,便是他那濟世堂的招牌也足以請動人了。

二皇子盯了他一會:“宣弟思慮周全,哥哥們都不如你。”

宣和展顏一笑:“好說,爹爹一向疼我,我自然着急些。”

他親生父親尚在,卻喊皇帝作爹,反倒是幾位皇子,禮法壓在頭上,喊出口的永遠只能是那一句父皇。

宣和說完便起身向他們道別,今天他贏得漂亮,也不介意将禮數周全了。

說來那天他派出去的可不不止這一波人,還有去給涼州送信的,不過算算時間,估計走了還沒一半的路。

那可是涼州啊,判決書上流放三千裏都到不了的涼州。

作者有話要說:  謝淳:今天也是沒出場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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