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女兒河1

沒人知道是誰給範柔拍攝的最後一支舞，只不過這支舞也變成了死亡舞蹈。

網上傳言的厲害，因為這個視頻，有不少人意動想要自殺。再加上他們扒出來的事件前因後果，這個視頻就變成禁片。

洛陽并沒有看到。七月開始炎熱起來，他們出外勤，熱的後背流三斤汗，下班洗澡就攤在空調房裏不願意動了。這件事還是徐毅清跟他說的，剛巧推遲了很久的劉幸的判決也下來了，因為反省态度良好，再加上自首，法院判決死刑，緩刑兩年。如果這期間表現良好，罪行會慢慢減輕，也是給劉幸一個重頭再來的機會。

他們之前剛處理了一件醫鬧案件，兇手懷疑醫生用藥不對，言語不和，直接拿椅子将對方砸死了。洛陽趕到的時候，血流一片，空調風陰冷的硬生生和外面的天氣隔絕成兩個季節。

一直忙到了晚上九點多鐘，徐毅清覺得晦氣，非要拉着他和肖晚蒼去吃夜宵。

說着說着就聊到了死亡舞蹈。

“這個王輝真他媽不是人。”徐毅清灌了一口酒。

當得知範柔自殺身亡，洛陽感到一種莫名的疲憊，他們為了還受害者一個公道，澄清事情的真相，可結果卻并不如人意。

洛陽阻止了徐毅清在喝下去：“行了，明天還要上班呢。”

“老洛，你說我們圖什麽？”

徐毅清醉眼朦胧，說着說着就憋屈起來，“我他媽喜歡男人怎麽了，憑什麽老頭子就覺得我一輩子都沒出息。”

他這是醉了，說話颠三倒四。洛陽明顯看到肖晚蒼吃菜的手一頓，原本冰冷的面部表情緩和下來。徐毅清平日裏沒心沒肺，其實那都是不願意說出來，他藏在心裏久了，憋不住才會什麽話都吐出來。洛陽也沒阻止他，任由對方抱着空酒瓶子，一邊哭一邊笑的，也是因為被醫院的事刺激到了。在他高中的時候，他的媽媽就是因為醫鬧死的。

一直坐到十一點，徐毅清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洛陽過去抱他起來：“我先送他回去吧。”

“我離他家近，我帶他回去吧。”

“行。”

徐毅清喝醉了也不鬧騰，抱着空瓶子喊媽媽。洛陽怕肖晚蒼拽不動他，付了錢就先幫忙把徐毅清拖到了副駕駛室的位置。

“路上注意安全。”

“你也是。”

肖晚蒼發動車子離開，洛陽遠遠看着，疲憊的揉了下額頭也開車回家。回到家裏洗了個熱水澡才算放松下來，洛陽打開電視機一邊活動僵硬的身體，一邊聽晚間新聞。等快到十二點，他關了電視準備睡覺，想起來範柔的事情，心裏又是沉甸甸的。即使經歷了這麽多的案件，洛陽始終保持着一顆憐憫的心，就是為了讓自己記得，他當警察是為了什麽。

洛陽是被楊女士的電話聲給吵醒的。

“怎麽了？”早上六點鐘，接通了也不說話，洛陽又問了一遍。

楊女士眼眶泛紅：“你妹妹流産了。”

洛陽清醒起來，連忙問：“怎麽了？是身體出問題了嗎？”

“她瞞着我去堕胎，人工流産的！”楊女士語氣哽咽，顯然不可置信，“事後才告訴我說是去檢查了，是女嬰不想要。”

楊女士不等洛陽回答，接着說：“陽陽，你妹妹這是怎麽了？”

“媽，你先別急，問清楚具體情況嗎？”

“問了，親家說第一胎必須得兒子，要不然以後都生不出兒子來。”

楊女士心如死灰，甚至懷疑自己到底是怎麽教導出這樣的女兒來，心裏頭又隐隐的害怕。她知道自己的女兒是真心喜歡對方，可這又如何，觸及到她的底線，以後真的住過去，若是一直都沒有如親家所願生出兒子呢？楊女士不敢想，只希望洛陽能幫她勸自己妹妹要思考清楚，不要等到事情無法挽回在後悔。畢竟洛年還是很親近自己的二哥。

“行，我晚上約她出來聊聊。你也別想太多。”

“好，陽陽，媽覺得你要是一個人過的開心，我也不強求什麽了。”

洛陽心裏一哽，又好好的安撫了楊女士一番。他挂斷電話，盯着手機看了一會兒才洗漱好下了樓。等到中午休息的時候，洛陽給洛年打了個電話。

“二哥，你也是來勸我的嗎？”

洛年聲音聽起來虛弱疲憊，洛陽嘆了口氣，“晚上有空嗎？”

和洛年約好了晚上見面的時間，洛陽就見到徐毅清一臉蕩漾的走進來，還特別風騷的和他抛了個飛吻。

“得償所願了？”

“老洛你真好。”徐毅清一把抱住洛陽，一臉滿足，“親到了！”

“行了趕緊從我身上滾下來，熱死了。”

寧杭從外面進來“哇”了一聲，朝他們暧昧的笑：“恭喜你們出櫃了。”

“滾滾滾。”洛陽推開徐毅清，沒好氣的看向寧杭，“你終于舍得回來了？休假一個多月，連隊沒打死你就不錯了。”

寧杭是他們的側寫師，一個半月前被兇手的家人報複，差點左眼失明。

“我這不是怕連隊不要我，幹脆想着多休息會。”

徐毅清抱了下他，随後攬着寧杭的肩膀往別的地方走：“你這一個多月不在，不知道我們老洛已經有了媳婦了，來來來，我跟你說……”

洛陽哭笑不得，任由徐毅清對着自己指指點點。這期間發生的事情，他和燕妄心的關系其實也并沒有多親密。王輝的事情解決後，洛陽和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做什麽。燕妄心冷冷淡淡，不善交談的模樣，洛陽起初也有些不适應，估計是因為徐毅清在他身邊聒噪太久的緣故，不過後來在他身邊倒也是習慣了這種靜。

晚上的時候，洛陽在餐廳見到了自己的妹妹。

洛年面容憔悴，平日最注重自己的儀表，現在連妝都沒有化。洛陽到底是心疼她，稍微重一點的話也說不出口。

“二哥。”

“坐吧，想吃什麽？”

“你點吧。”

洛年沒有胃口，雙眼無神的坐在洛陽面前，洛陽按照年年的喜好點了餐，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年年，你……”

“二哥，我不懂，為什麽念商之前那麽愛我，現在卻沆瀣一氣站在他媽媽那邊。”

“這種事年年你不能妥協，如果你滿足了他們，他們必定會得逞進尺。你若是想要離婚，我們支持你。”

洛年瞪大了雙眼，張着嘴：“二哥，你為什麽不幫我？”

“你讓我怎麽幫你？”

“我聽說祁家村有個女兒河，只要女人在裏面泡三天就能夠懷上男嬰。”

“……年年？”

洛陽心裏頭不是滋味，他不明白為什麽當初那個陽光開朗的妹妹變成了這個模樣。他痛心又無措，尤其是妹妹求助般可憐的目光看着他，讓他想要拒絕的話都無法說出來。洛陽沒有辦法，只好答應洛年這個周末陪她去祁家村。

洛年感激他：“我不敢跟念商說。二哥，只有你幫我了。”

“他過來接你嗎？”

“沒事，我自己打的回去就好了。他工作忙。”

洛陽抓住妹妹的手，“年年，如果這次還是生的女嬰呢？你打算怎麽辦？”

“不會的，那個女兒河很靈的。我一定會生出男嬰的。”洛年勉強笑起來，說到後面有些惱怒，“二哥，你應該祝福我才對，為何要詛咒我？！”

洛陽嘆了口氣：“我送你回去。”

将洛年送到她家樓下，洛陽還是沒忍住問：“年年，你想過離婚嗎？”

“念商那麽愛我，我也很愛他，只要生一個男嬰就好了。”

洛陽“嗯”了一聲，目送自己的妹妹上樓。他開車回小區，将車停在停車場，坐了一小會兒，猛地砸了下車窗。洛陽一時之間心緒複雜，不是很想回去，幹脆就坐在了小區的椅子上盯着那一小片池塘發呆。他和洛年的關系一直很好，從小護着的妹妹在兩年前和肖念商在一起後，盡管也會有聯系，但明顯的疏遠了不少。洛陽那時候還想是年年長大了，也有自己的生活。

現在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洛年了。

她那樣的想法，就像是魔怔了。可以說楊女士對待他們三兄妹，明顯更偏袒洛年，在她訂婚宴上也是直接送了她一套市區的房子作為嫁妝。洛年這想要兒子的想法，只怕是肖念商和婆家洗腦成的。只是他們發覺太晚，洛年根本不聽他們任何一個人的勸。現在還想要去泡什麽女兒河，洛陽忍不住嘆了口氣。

“洛哥？”

“小燕，這麽晚了出來做什麽？”

洛陽看到燕妄心從另一邊的小道走過來，笑了下。

“剛回來。”

“嗯？”

“去見了範柔。”

“怎麽樣？”

“走了。”

洛陽招呼他坐下來：“辛苦你了。”

燕妄心盯着洛陽眉宇間的愁色，“怎麽了？”

“也沒什麽。”

燕妄心不知道怎麽安慰人，何況對方不願意說他也不會強求，幹脆就和洛陽枯坐許久。

洛陽心裏頭天人交戰，半晌無奈的笑起來：“是我妹妹的事情。她讓我周末帶她去那個什麽女兒河，說是那裏很靈驗，泡過女兒河的都能夠生男娃。”

這種事自然是無稽之談，可洛陽勸不動洛年，生怕她這樣下去遲早會瘋。

“我聽過。”

“還有什麽故事嗎？”燕妄心問。

燕妄心點頭，将他自己看過的一個帖子內容說出來，樓主說那條河很邪門，他們那個村長重男輕女，生了女娃有的不想要就把她扔到河裏面，可是三年前陸陸續續發生了很奇怪的事情。那些凡是被扔進河裏的女嬰，她們第二天發現還是好好的待在自己的家裏，這種事情已經發生了好幾起。有的村民認為女兒河中有河神，不想那些女嬰打擾他清淨。慢慢的，村民就很少将女嬰抛棄在河裏了。

“你懷疑？”

燕妄心點頭。

“那周末我帶你一起過去。”

“好。”

“你先上去吧，我在坐一會兒。”

燕妄心欲言又止，最後“嗯”了一聲點頭站了起來離開了。他空有想要安慰洛陽的想法，可是卻是嘴拙不知該如何安慰。

洛陽看着燕妄心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下，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笑容裏隐含着寵溺和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