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山神4

樊村的人不歡迎外來者。

尤其是警察。因為上次的事情，他們再見到這幾個人就圍了過來，眼神戒備而充滿敵意。

不過顯然那條大狼狗和洛陽、徐毅清他兩高壯的身材讓他們并不敢放肆，樊村的青壯年已經很少了。再者他們現在大多都休息做飯了，零散的幾個人并不能對洛陽他們造成威脅。

洛陽他們這次來都是尋人的，走了一整天，他們精神疲憊。由當地的民警溝通，他們也聽不懂方言，只能幹等着了。

“我現在能就地睡着，不帶眨眼的。”寧杭坐在地上，有氣無力的說。

徐毅清站在他旁邊笑：“你要是被連隊看到了，怕是又要幾周的地獄訓練了。”

寧杭聽到連隊兩個字就頭皮發麻。

“徐哥，能不能不要說那麽恐怖的話。”

“這就叫恐怖了啊？”

兩個人說着話，情緒也慢慢的活絡了起來。他們到底年輕，恢複的快。

燕妄心心裏還在想着之前看到的小孩，老奶奶跟他說小良快被打死了，他産生了不好的聯想。

就在他們等着民警和年老的村長商量完，一個驚慌失措的女人從遠處跑來，嘴裏還喊着：“你們有沒有看到我兒子？小良不見了！”

一個抽旱煙的老人幹癟着的臉就跟僵屍一樣抽動起來，他淡淡的掃了眼女人：“這是第幾次了。”

原來他們會說普通話，就是帶着濃濃的口音。

“估計又跑去哪裏玩了吧。”

“現在的小孩子真是皮，要我說就該狠狠打一頓。”幾個村民聊了起來。

“都快打死了！還打！”一個氣憤的年老的聲音響起來。

燕妄心發現是之前遇到的老奶奶，老奶奶扯着女人的衣袖，但很顯然根本沒有用。她悵然若失的盯着自己的手，随後嘆了口氣。在知道自己已經死了，老人家并不是因為無法接受而消失，畢竟她活了那麽久早就有心理準備，只是心裏還挂念着被父母家庭暴力的小良，又回到了樊家村。可惜的是，并沒有人聽得到她的聲音。

女人眼淚都落了下來：“我盡心盡力的養了他三年，他怎麽還是這麽不聽話！”

“要我說別人家的孩子就是養不熟。”一個村民搭腔。

燕妄心總覺得他們的對話古裏古怪的。洛陽勉強聽明白他們的對話，銳利的眉峰下壓，和看過來的徐毅清對視一眼。單憑他們的對話還不能夠确定小良是不是被拐賣過來的，現在問她們肯定也不會說實話。

“現在說這些有用嗎？他可是我老公花了幾千塊的！”女人煩躁的回了句。

民警眉眼跳了跳，瞥了眼身旁的洛陽他們，連忙說：“當務之急是找到小良，這麽晚了很容易迷路的。”

女人對民警有印象，頓時就跟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他的手。

“求求你們幫我，那是我唯一的兒子！”

洛陽心裏冷笑，她說這種話，有沒有想過那些被拐走孩子的親人的痛苦。

寧杭雙手顫抖，深深的吸了口氣。

“我知道小良在哪裏。唉，他媽媽怎麽這麽笨呢！”老人家搖頭。

燕妄心不動聲色的走到老人家身邊，悄悄地問：“老奶奶，你能告訴我小良在哪嗎？”

老人看到是燕妄心，臉上笑起來。

“小夥子，你們是過來幫小良的嗎？”

燕妄心點頭。

“那我帶你們去，其實啊小良就躲在山神廟呢。”

“謝謝。”

“你們可得讓他爸媽別在打他了。小良也是很可憐。”

老人長籲短嘆，“我第一次見他還是個白白胖胖喜歡笑的孩子，現在，哎——”

燕妄心沒有說話，他們準備先去把樊良找回來，按照之前他幾次逃跑的經歷，小良肯定跑不遠。女人跟在他們身後哭哭啼啼，始終覺得自己養了只白眼狼，她好吃好喝的對他，結果這小狼崽就一心想要逃跑。

徐毅清實在是聽煩了女人的自怨自艾，壓低聲音問洛陽：“這個村子我看還有好幾個小男孩，他們是不是——”

“目前不清楚，等明天在調查下。”

“這個鬼地方。”

洛陽沉默，他看着綿延不盡的群山，烏壓壓的一片就好像是人肩膀上的重擔，始終存在在那裏。這樣的地方并不少，甚至有些地方發生的事情比這還要惡劣，他們的驚濤駭浪在這些人眼中也不過是習以為常。

大概走了半個小時，老人家指了條相反的方向：“往這邊。”

燕妄心看民警走的那條路，拉了拉洛陽的手：“洛哥。”

洛陽點頭，朝民警開口：“林科員，我們分開找吧？”

“啊？”

“那條路會不會也有可能？”洛陽指着老人家之前指的路。

女人眼神不對，“那裏是……”

另一個民警開口：“我聽說那裏有髒東西，十幾年前有人被抓走了。很多人都不願意走那裏。”

他這麽一說，就好像當真有鬼存在一樣，嘻嘻笑笑的将陰風吹來，激的所有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燕妄心在那條路又看到了模糊的小孩身影，對方這次并沒有立馬離開，而是靜靜的看着他。小孩張了張嘴似乎在說什麽，緊接着他轉過身要走，燕妄心下意識的跟過去，洛陽發現不對勁抓住了他的手。

“怎麽了？”他問。

燕妄心看着小孩停下來，沒一會兒又不見了。

其他人也看過來，紛紛問道：“怎麽了？”

“不會真有什麽吧？”

寧杭吓得抱緊自己：“喂別說這麽可怕的話啊。”

燕妄心總覺得小孩要告訴他什麽，他沒有感覺到危險和惡意。

老人家怔怔的看着小孩消失的地方，喃喃：“山神……”靈魂就朝着那個方向飄走了。燕妄心這下不再猶豫，拉着洛陽的手就跟了上去。徐毅清愣了下，連忙招呼寧杭也跟上去。

其他人被這變故弄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是該跟過去還是等他們回來。

燕妄心他們到了一座簡陋的墓碑前，小小的房子剛好将墓碑遮擋住，借由手電筒的光線他看到碑前放着水果還有采摘的鮮花。

墓碑上刻着“山神廟”三個字。原來這就是老人家說的。而就在那座墓碑旁的大樹下，有個小男孩躺在下面。

“小良！”老人家喊。

寧杭走到小男孩面前，發現他手臂和小腿都是各種傷痕，就連臉上都還有幾條沒結痂的傷口。他看着樊良，又想到自己親戚的孩子，不由的憐惜起來。

“打的這麽狠，難怪要跑。”徐毅清也是臉色難看。

“先帶他回去吧，這傷要好好治療才行。”

寧杭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繞過小孩的傷口将他抱起來，只是就算再怎麽避免，樊良還是疼的呻吟出聲。老奶奶聽到他虛弱的聲音，眼淚就嘩啦啦的流下來，嘴裏則是在罵着那兩個沒良心的父母。

“天殺的，小良才幾歲就打的這麽狠。這可怎麽辦啊。”

“把他送回去，他以後生活會更慘。”洛陽說。

寧杭低頭看樊良的臉，小孩還沒醒，委屈的縮成一團。他很沒有安全感，抓着寧杭的衣服就不願意松開。

如果真的把他送回家，寧杭不敢肯定，他還會不會被繼續家暴。

“那怎麽辦？”寧杭問。

徐毅清白了他一眼：“你傻啊，當然是找到他親生父母送回家啊。這地方肯定妥妥的遠離啊。”

寧杭一愣：“徐哥你是說……？”

徐毅清點頭：“嗯。拐賣的。”

寧杭臉色變了變，他剛才沒有聽清楚女人說的話，現在更是不敢讓樊良回去了。

“我們先回去吧。”洛陽說。

老奶奶站在山神廟前，手指撫摸過墓碑，她這十幾年來每天都會過來，有時候就是自說自話，一呆就是一天。有時候她的女兒帶着孩子回來，老人家也會拉着孫子過來祭拜。畢竟當初若不是山神，他們就不可能這麽快找到孫子。只是可惜的是，她的孫子越長越大，已經對她三番四次的提山神救了他的事感到不耐煩。

“希望小良不會再被他爸媽這麽對待。”老人家看了小良最後一眼。

燕妄心看着她消失的地方，幹幹淨淨的，就好像從來都沒存在過一樣。

四人往回走，燕妄心回頭看了眼山神廟，墓碑上面似乎坐了個小男孩，他再看卻是模糊一片。他也不知道那個一而再出現的身影到底是誰。

路上遇到了民警和女人，女人一眼就看到了樊良，沖過來想要抱住他反而被洛陽給阻止了。

“你幹嘛？”

“不做什麽。他現在傷勢嚴重。”

洛陽居高臨下的瞪着女人，那淩厲的眼神襯着夜色就像是兇殘可怕的厲鬼。女人滿腹的不滿變成了害怕，可依舊是感覺憋屈。她在後面碎碎念，話裏話外都是樊良是她的兒子憑什麽不讓她看，還順帶着罵了幾句。

其他人都懶得理她，在看到樊良身上那麽嚴重的傷後，他們都沒心情和她胡攪蠻纏。

“村裏有醫生嗎？”寧杭問民警。

他摸到樊良的身體有些熱，不知道是不是發燒了。

“有個老中醫。”其中一人回。

“嗯，那麻煩你帶我們過去。”

“好。”

女人張了張嘴，覺得他們小題大做，她又沒下多重的手。只不過現在她一個人，面對幾個年輕力壯的，還是什麽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