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密謀

海岱捂着肚子愕然道:“殿主,我絲毫不通皇室的禮節,祭祖這種大事我怕是要鬧笑話,還是別去了吧?”

宮懷羊搶先開口道:“若是有別的法子,自然也不會讓你去了。”他皺着一雙濃眉道:“我翌宗的根基在燕北,大多數宗主命主令主都奉命鎮守燕北,只有我和姬媛命主跟着殿主一起進京,你雖然沒甚麽大用,但總算還占個人頭,祭祖時也不至于人少顯得太難看。”

海岱嘆道:“原來是充數的啊。”說着灌了一大口藥,被苦的舌頭發木,伸着舌頭說不出話來。

北太沅一揚眉,從盤子裏取出一塊蜜餞遞給她,海岱想也沒想,就着他的手吃了,雙唇無意掃過他的指尖。北太沅眉心微曲,看着指尖的晶亮,卻不見十分惱火,倒是讓旁邊的宮懷羊驚奇地看了兩人一眼。

北太沅淡淡道:“明日叫姬媛命主來給你講祭祀需要注意的規矩,還有需要趕制穿得正服。”說着不動聲色地撚了撚指尖,轉身離去了。

宮懷羊也訓斥了幾句‘身子差的人容易短命,但沒事不要亂吃東西,老實喝藥,小心做個短命鬼,明天好好學,後天不許丢臉’之類的話。

海岱沖着玉瓷碗裏他的倒影翻了個白眼,心裏詛咒他*注孤。

第二天一早,海岱被北太沅恩準不用學字,在房子裏好好學規矩,正想着把頭埋在枕頭裏好好地睡一會兒,就看見姬媛一腳踹開門帶着兩隊娘子軍殺了進來,把蜷在地上的貔貅吓得一下子躲開。

其中有兩個身量格外高大,皮膚黑糙的姑娘擡着一大木桶熱氣騰騰的水進來,把木桶放在卧室正中央的地上,剩下的拉屏風的拉屏風,撒香精的撒香精,海岱還沒反應過來,就有兩個女孩三下五除二把她扒光,輕輕扔在木桶裏。

海岱被熱水濺了一臉,怔怔地看着屏風不知所措。姬媛大大咧咧地坐在屏風外面吃茶,一邊講解道:“粉妹子啊,按說祭祖前七天應當齋戒沐浴的,不過你起頭既然遲了,咱們也只能将就将就了。”

海岱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又被一捧花瓣撒了滿頭,甩着頭發,隔着屏風發牢騷道:“我不叫酸辣粉,姬命主,你想想,這世上哪有這樣起名的?”

姬媛不在意的揮揮手:“咱們女兒家的小名大都是随便起的,叫什麽的都有,這也不奇怪。話說回來,你到底叫什麽?”

海岱想了想道:“原來叫翠花,現在叫海岱。”

“海岱?”姬媛嘀咕道:“怎麽恁難記?”她咳嗽了一聲道:“那個海什麽…妹子啊,我來給你講講咱們祭祖的規矩,雖說咱們翌宗向來和朝廷不大相幹涉,但也不能失了禮數,讓別人笑話。”

海岱的背一下子挺直了,嚴肅地點點頭道;“命主你說。”

姬媛道:“少說話,少做動作,遇到不會的偷看別人怎麽做,反正有殿主鎮着,只要不是太出格,別人也不敢當面笑話你做得不好。”

“……”海岱問道:“完了?”

姬媛又是一揮手道;“完了,反正我與你說那些繁雜的古禮你也記不住,這是最簡單的法子。”

海岱“……”想想北太沅,看看宮懷羊,再一看姬媛,敢情人間極品全在翌宗了。

姬媛一手揉弄着貔貅的圓耳朵,一邊漫不經心地道:“快些洗,一會兒還要試衣服呢。”

衣服大概是全天下女人共同的話題,海岱自穿過來以後為了保持低調,穿得都是再普通不過的丫鬟裝,來到翌宗,宮懷羊自然不會在這種小事上上心,命人随便從尚衣閣裏翻出了幾套差不多的男裝給她穿。

海岱又被人在木桶裏擺弄了快一個時辰,才被一下子拎了出來,一件件的往身上套衣服。

一套深紫的亵衣,然後是純黑色的中衣,最外面套着黑色繡金梅的對襟大袖中衣,腰部被很寬的腰帶束起,上面配了零零碎碎十幾件玉飾,走動時叮叮當當,就連額頭上帶了一塊墨玉佩。

黑色是大夏最崇尚的顏色,其次是深紫,深青等顏色。海岱立在銅鏡前照了照,黑色本來比較肅穆,但這一身的大袖飄逸飛揚,走動起來很有一點超逸優雅的味道,腰上系的繡銀線腰帶更是修飾了尚未長成的身形。

人靠衣服馬靠鞍啊!海岱由衷地贊嘆道。

姬媛也滿意地點點頭:“不錯,終于有點令主的樣子了,那就是這身,看來不用再改了。”她還突發奇想地想給海岱點唇上妝,後來想起北太沅不喜歡異味,只能遺憾地罷了。

海岱好不容易地打發走又想讓她試吃的姬媛,握着貔貅的爪子跟她告別,才長出一口氣,一臉疲倦的躺到床上。她思緒亂飄,竟然無意識地飄到了林淨月身上,按照劇情,她本應當是在這本書裏翠花最熟悉也最親近的人,只可惜陰差陽錯,兩人都出了岔子,這才結成了仇。

海岱腦海裏林淨月興奮到有些神經質的笑容揮之不去,漸入夢鄉時,不由得輕輕打了個寒噤……

……

已經夜深了,三王府裏的燈卻還亮着,因為綠橘失了孩子,所以這幾天北昊如都是宿在她那裏,可聽她且哭且訴了幾日,也不由得膩煩了,擡頭間,他看到了王府的東閣,便對身邊的随從道:“去王妃那裏。”

王妃的東閣布置的素雅大方,卻處處透着精心,從大的花瓶擺件,到小的花草植物,莫不讓人舒心。林淨月坐在繡墩上,把燭火撥的亮了些,她桌上有十幾個琉璃瓶子,透着光亮的燭火,可以看到各色樣子奇怪的蟲子在其中爬動。

忽然,另一側的窗戶邊傳來一聲輕輕的‘咔嚓‘聲,林淨月眉頭一皺,厲聲道:“誰?!”

一個細眉圓臉,和海岱頗有幾分相似的小丫鬟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手裏還端着帕子銅盆,她跪在地上道,吓得口齒不清地道:“王王王王妃,我什麽都沒看見,沒看見啊...”眼底還急出了淚花。

林淨月伸手扶起她,柔聲道:“翠花,你莫怕。”又伸手擡起她的臉,微笑道:“我自己養得一些小寵物罷了,你莫要告訴別人。”

翠花連忙擡起臉,用力點着頭。林淨月一笑道:“你先回去吧。”

翠花大松了一口氣,如蒙大赦般得出了門,卻沒有看到林淨月唇邊啜着一絲冷笑。

她伸手收起桌上的瓶瓶罐罐,用銅盆裏的溫水淨手,剛做完這些,就聽到院外傳來一聲通報:“王爺來了。”

林淨月泠然一笑,然後又換做滿面春風般的溫和,迎了上去。看到北昊如,她躬身道:“王爺今夜不歇在綠橘那裏?”

北昊如皺眉道:“她整日哭個不停,讓我如何安歇?”

原來綠橘失了孩子這件事,還不如他一個好覺。林淨月眼神微冷,面上卻更溫柔了:“那她可真是太不懂事了。”又皺眉道:“王爺只這一個懷了身孕的妾,如今也沒了孩子,無嗣可是大過,妾身如何擔當得起。”又嘆息道:“說來這一代的皇家血脈着實稀薄,連皇上也只有一個皇子,還是病怏怏的。”

聽話聽音,北昊如雖然涼薄,卻不傻,他臉色一沉,掐着林淨月的脖子寒聲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林淨月面色不變,一字一頓的微笑道:“如今皇室中,唯有您比皇上大,母族又高貴,其餘不是纨绔,不堪重用,就是母族出身低微,若是皇子有個三長兩短,您說未來的皇位該由誰來繼承呢?”

北昊如面色陰沉地道:“你敢對我說出如此誅心之言?不怕我立即要了你的命?”他雖然這麽說,心裏卻大大動了一下,北昊玄這些年來煉丹修道,服用了大量丹藥,自己身子外強中幹不說,以後怕是很難有子嗣了。

若是原來的林淨月自然不敢,但她現在深知北昊如以後會如何成就,于是一笑道:“妾身以為,皇後的稱號比王妃好聽的多,不是嗎?”

……

祭祖的日子都是經過國師精心推算的,乃是個風和日麗的黃道吉日,海岱跟在姬媛後面出了翌宗的青銅大門,看見兩隊甲胄森然,幡旗招展,心裏‘哇’了一聲。

接着有一位黑甲騎士把一匹棗紅色的駿馬牽到她面前,海岱默默地和馬大眼對小眼了一會兒,才道:“我不會騎。”

然後從駿馬的眼睛裏看出一種類似于鄙夷的情感。

宮懷羊縱馬來到她面前,看來恨不得用馬蹄給她一下,他這裏正皺着眉頭想辦法,前面就傳來北太沅的命令,讓海岱跟他一起坐轎。

為了擺派頭,北太沅特地沒有騎馬,而是坐了一乘華麗炫目的讓人驚嘆,通體用純鐵鑄成,上面描金繪銀,需要十六名壯漢合擡的轎子。

海岱迎着衆人疑惑不滿郁悶的目光,昂首挺胸地上了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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