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游獵
皇家的獵場開闊大氣,依山傍水,四面用重兵駐守,防止有可疑人物進入。
山林裏各色鳥雀相互應和,飛禽走獸啼鳴之音不絕于耳,樹木繁茂蔥郁,遮住了初夏有些曬人的光暈。有些樹上繁多的花朵沉沉地幾乎要墜落下來,成片成片的連接起來,疾行的騎手掠過花枝,花朵被帶的上下翻飛,最後被馬蹄深深地踏進塵埃裏。
海岱握着缰繩,跟進隊伍,跨過一條小溪,溪水飛濺,沾濕了她的馬靴,卻帶來了意料之外的暢快。
北太沅有意拖延動身,所以他們到的比較晚。等到了獵場的時候,北昊玄的人和辛夷帶來的東夷騎手已經比過一場了,從北昊玄一臉便秘樣就可以看出誰輸誰贏。
辛夷本性就是得志便猖狂,前日在大殿上那般謙遜已經屬罕見,現在,他面帶得色地對着身後一人使了個眼色,那人會意,立刻道:“哈哈,尊敬的陛下,我來大夏時聽過一個笑話,說是大夏的軍|官與外族打仗,本來已經是戰敗了的,但結果天神顯靈,竟然反敗為勝,那大夏軍官跪着向神靈道謝,沒想到神靈擺手道‘不必謝我,是我要謝你,我本是校場上用來練射箭的靶垛,多虧了你們軍隊上下從來沒射中我一箭,我才能成了靶神’,啊哈哈哈哈哈哈。”
北昊玄的臉幾乎漲成了豬肝色,他們京都的士兵都安逸慣了,縱然平時訓練嚴苛,哪裏能跟這些見過血殺過人的東夷人相比。
辛夷裝模作樣的訓斥了那後面人幾句,又假惺惺地安慰了北昊玄幾句“陛下,大夏富庶,大夏士兵不善騎射也是正常,哪裏像我們東夷的兒郎,坐騎就是我們的兄弟,連睡覺都要在馬背上,啊哈哈哈哈哈哈…”
海岱看這辛夷一臉得意猖狂,心裏暗诽,見過嚣張的,沒見過在別人的地盤還那麽嚣張的。
一旁的北太沅見北昊玄吃癟吃得差不多了,從海岱的箭筒裏抽出一根輕飄飄的竹箭,張弓搭箭,箭矢直接從辛夷的馬耳側上方穿過,馬兒聽到聲響受驚,一聲長嘶,驚吓的人立而起,把辛夷狠狠地甩到地上。
北太沅收起長弓,不急不慢地諷刺道:“沒想到號稱将坐騎視為兄弟的東夷好漢,也會被兄弟掀下馬啊。”
北昊玄臉上的豬肝色一下子挪到了辛夷臉上。
他身後的也是一身獵裝的烏蘭雙眼發亮,東夷女子最愛英雄,她在被派來和親之前就聽了不少北太沅的傳聞,見了真人之後才發現這男人本人比傳聞更加出色。
她如今見北太沅如此威勢,妙目流轉,心裏暗想:跟了這樣的男人,不管是當妻子還是妾室,以後定然是受不了委屈的。烏蘭對自己的容貌很自信,這張臉征服了東夷無數男兒,她堅信,只要是男人,就逃脫不了她的掌心。
只是…她轉頭看了看,北太沅正在幫他身後那個圓臉少女攏緊披風,神情柔和。
出于女人的本能,烏蘭眼神寒了寒,對于東夷人來說,想要得到一件東西,那就必須得擊敗它的所有競争者。
海岱剛把披風系好,就感到脊背一寒,不由得打了個寒噤,擡頭看着寒意過來的方向,發現正是那日大跳豔|舞的東夷妹子烏蘭。
她看到烏蘭上前幾步,對着北太沅笑得熱情:“久聞殿主武功蓋世,擅長騎射,縱橫沙場多年未嘗一敗,正好小女子對射箭也略有心得,不如來跟我比試一番?”說着,就把自己的長弓遞了過來,眉眼含笑,神情坦然。
海岱把臉轉到一邊撇撇嘴,這招确實很刷好感度,而且她很懂得投其所好。她腦補出兩人在夕陽下愉快地策馬奔跑的畫面,又用力擰了擰頭,脖子差點轉不過去。
北太沅不接,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辛夷,忽然對着辛夷,用馬鞭點了點一旁的烏蘭,:“她說我縱橫沙場多年未嘗一敗,你是東夷的少族長,你來說說,她說的對不對?”
北太沅在燕北交手次數最多的就是東夷,其餘的南蠻和其他小部族都沒有東夷人那麽狠厲好戰,他既然沒有敗,那麽敗得最多的肯定是東夷了。
辛夷看烏蘭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咬着牙道;“烏蘭…說的對。”
北太沅挑了挑眉,饒有興致的看着兄妹二人的表情,烏蘭臉色微變,咬了咬牙,直接轉移目标,對着海岱,高聲笑道:“這位應當就是海令主了吧?”
‘海令主’囧然地應了,媽蛋,這稱呼太雷人了。
烏蘭微微揚起下巴,帶着些挑釁道:“我聽說翌宗上下各個能文善舞,且各有自己的專長,今日我想邀海令主比試一番,不知海令主可敢?”
不敢,海岱心裏默默地想。不過此時雖然是散開狩獵,但他們這裏是獵場中心,還是聚集了不少人,她下輩子還打算出去見人呢,可沒臉就這麽說出來。
死要面子的後半句就是活受罪,海岱臉上的溫度越來越高,正準備咬着牙抱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信念應下,就聽見一旁的北太沅道:“比就比吧,只是你若是輸了該怎麽個說法?”
辛夷在一旁暗罵烏蘭蠢貨,北太沅擺明了要護着這個人,她要害她當衆丢臉,豈不是要和北太沅過不去?
烏蘭壓根不認為自己會輸,又見北太沅主動跟自己說話,心裏一喜,朗聲道:“那我自願為箭靶,讓海令主射上三箭。”
海岱嘴角抽了抽,北太沅對她真是太有信心了。有幾個軍士在百米外擺上箭靶,她一臉的嚴肅加上一肚子的苦逼,慢吞吞地走到才标好紅線前,等着那號令管敲鑼。
銅鑼一響,她就聽到一陣陣倒吸冷氣之聲,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擁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裏。海岱微微驚訝,就聽到他低聲道:“專心。”
北太沅抓着她的手,無比娴熟地用她的手撚箭搭弓,拉弓射箭。海岱的頭微微後仰,正好聽見他低沉有力的心跳聲。
北太沅懶得浪費時間,幹脆一次性搭上三支箭,穩穩地握着她的手拉開弓,‘嗖’三箭齊發,不分先後,每一只都無比精準地射中了正中間的靶心,但三只箭矢未曾停留,直射穿箭靶,筆直地插|入了後方的一棵大樹,箭身沒入了一多半。
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是為了北太沅神乎其神的箭技,二是為了他明目張膽的違規…
姬媛不知道什麽時候繞到號令官身側,狠狠地踩了他一腳。號令官‘哎呦’了一聲,連忙把鑼敲響。
鑼聲一響,也驚醒了那些還在走神的各位權爵,他們迅速反應,有幾個高聲贊道“海令主的箭技真是出神入化!”
還有幾個也不甘落後,拔高了嗓門道“能得如海令主這般的天縱之才,實乃我大夏的福氣啊!”然後就是一連串争先恐後的馬|屁。
就連北昊玄也湊趣道:“皇叔得此神箭手,日後翌宗定能如虎添翼。”
海岱“……”她第一次覺得誇獎比罵人更讓人生不如死,就算是以她的臉皮厚度也抵受不住,紅着臉轉過頭去。她卻忘了此時正在北太沅懷裏,這個動作好像在撒嬌。
北太沅無聲地彎了彎嘴角,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撫。
在一旁的烏蘭忽然尖聲道:“不對,這不對!你們是在作弊!她憑什麽!”她的聲調極高,海岱耳膜一震,立刻想起這是哪裏,後退幾步退出了他懷裏。
北太沅本來心情頗好,眼看着就要誘|哄成功,此時突然被打斷,臉色如同臘月的風雪一般陰沉冷漠,他淡淡轉身問道:“我可有哪裏不對?”
當周圍所有人都熱衷于說假話的時候,那麽那個唯一一個敢說真話的人肯定是衆矢之的。老奸巨猾的輔公首先撚着胡子反駁道:“胡說!殿主哪有不對?!”
一邊的丞公也不甘落後,陰陽怪氣地道:“莫不是你這小女子畏懼海令主的箭技,特地要鬧出些事端來?”還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你若是害怕,老實認輸就是了。”
海岱捂臉,這些人長的眼睛真的是人類的眼睛?還有她的人緣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北太沅慢悠悠地道:“多說無益,你若是贏不了,那就認輸吧。”
烏蘭怨恨地看了海岱一眼,昂着脖子大聲道:“我們草原兒女都敢作敢當,我自認技不如人,甘願認輸!”
說着就邁開長腿,幾步走到了靶子前。辛夷手一伸本想拉住她,再說幾句好話打圓場,沒想到烏蘭幹淨利落地沖了出去,他忍不住在心裏大罵,當初來的時候就不該選這麽個蠢東西和親!
這次海岱拿着輕飄飄的竹竿箭親自上陣,她的箭技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前一只射中了她的頭發,後兩只箭擦着她的身側飛了過去,不過就是這也把烏蘭吓得夠嗆,披頭散發的在場中亂叫亂跳…
不過對此大夏的一幹重臣也有自己的解釋,海令主宅心仁厚嘛,自然不會和一個東夷女子計較,所以并不曾傷她性命……其實最倒黴的還是辛夷,他今天可以算是顏面盡失…
北昊玄看着場中,忽然輕笑道:“皇叔,那族長之女烏蘭似乎有意于你,她昨日聽說你要來,便央求了辛夷,也硬是跟了來。”
北太沅看他眼底有一絲試探,心裏冷笑,也懶得拆穿他,只是道:“你是皇帝,随意把她指給哪個皇室就是了,難道她還敢抗旨?”
北昊玄一笑,神色放松了幾分,然後笑着嘆息道:“我也問過老十九他們,可他們都不願意,我這個做兄長的也不好逼迫,只好挑個外戚的來娶她了。”這也是常理,想想那日的豔|舞,這等女子,用來賞玩自然是好的,可要是真把她拉回家當做正妻,還真沒哪個男子願意。
北昊玄看了看不遠處的海岱,嘴唇一動,似乎要說些什麽,突然一個侍衛飛快地跑到了他身邊,俯下|身在他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北昊玄的臉色立刻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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