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失子
林淨月坐在桌子邊,一手緩緩地撫摸着小腹,神情是将要為人母的溫柔幸福,她的臉上帶着無法言說的光輝,對于一個即将做母親的女人來說,她現在只想和孩子的父親一起分享這份喜悅。
很快,孩子的父親到了,北昊玄的面色卻絲毫沒有一絲為人父該有的喜意,他陰沉着臉,尤其是看到林淨月一臉滿足幸福的表情,心裏更是大恨。
林淨月見到他,先是驚喜,等到看到他的表情,又是訝然道:“皇上,你這是…”不等她說完,北昊玄就拽住她的手臂,一把把她拖拽起來,林淨月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額頭狠狠地撞到桌角。
林淨月捂着額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北昊玄好像一頭發怒的公牛,俊美的臉上滿是猙獰,他俯下身,咬着牙問道:“你懷孕了,可是真的?”
林淨月神情僵硬的點點頭。北昊玄立刻憤怒地甩了她一耳光,她半邊秀美的臉龐霎時紅腫起來,北昊玄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用幾乎捏碎的大力,恨聲道:“說,這孩子是不是老三的!”他又陰狠道:“你嫁給朕也不過兩個月,這個孩子竟然也有兩個月!”
倒黴就倒黴在這孩子只有兩個月大,說是誰的都可以。
林淨月長長的指甲在繡着百鳥朝鳳的地毯上用力劃着,聲音突然尖利地道:“皇上既然不信我,當初為何要娶我!”她和北昊如房|事不多,尤其是兩個月前兩人幾乎沒有同床而眠過。
北昊玄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種尴尬的怒氣,其實當初有太醫為他診過脈,委婉地說他生下來就帶了些頑疾,再加上後天服食了不少丹藥,他以後只怕很難再有子嗣了,只可惜人往往都是如此,明知道有些事不好,卻經不住別人三言兩語的誘|惑,把救命稻草放在求神拜佛上。
北昊玄越是生不出兒子,就越是相信那幫術士的蠱惑,越是喜歡服藥。雖然如此,他卻很清楚自己的身體,心裏更加确定林淨月的孩子不是自己的。
北昊玄深吸一口氣,盡量平靜地道:“你打掉這孩子,依然是朕寵愛的俪元夫人。”
林淨月捂着臉,尖聲道;“不!這是我的骨肉,我絕不會打掉它!”
北昊玄神色陰冷,連說了三個‘好’字。他拍了拍手,幾個啞巴太監端着一只木碗走了進來。
林淨月驚恐地搖頭掙紮“不,不!這是你的親骨肉啊,你不能,不能這麽對它!”她奮力掙紮,卻無濟于事,被幾個啞巴太監按住,她踢蹬起來,卻又被按住手腳。
一股辛辣苦澀的液體硬生生灌入她的口腔,她用力搖着頭,那木碗好似如影随形,最後,那股辛辣的液體一滴不剩地被灌了進去。
北昊玄怒氣沖沖地帶着人走了,林淨月面如死灰的癱坐在地上,不知過了多久,下|腹一陣劇痛襲來,好像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要從她的體內抽離,她用力蜷縮成一團,哆嗦着向下看,只看到一片粘稠的血液在華貴的地毯上洇開——跟她前世一模一樣。
林淨月終于絕望地大哭起來,一道閃電忽然劈開夜空,照得她的宮殿凄清可怖…
……
林淨月的恨意海岱不知道,但她知道她現在很煩惱,這種不敢要卻有舍不得丢開手的感覺簡直太心塞了。她不是對北太沅不動心,而是她從來沒想過嫁人的事,這裏不是個适合女人生活的地方,她又是個懶得争來鬥去的人,語氣婚嫁之後看着自己的夫君三妻四妾,拈花惹草的傷心,還不如不嫁,一個人清淨自在的過一輩子,反正又翌宗庇佑,就算沒有男人,她依然可以平安終老。
天空中電閃雷鳴,一道驚雷乍響,吓得她打了個激靈,終于回過神來。她左右在房間裏轉了幾圈,覺得老這麽一個人思來想去也不是辦法,咬咬牙,還是推開門,走了出去。
外面刮起了大風,吹得她一個趔趄,急忙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到了北太沅居住的正屋。
北太沅大概剛沐浴完畢,一頭檀黑長發還是半幹,中衣的前襟微微敞開,海岱一不小心瞄到了幾塊腹肌,臉一紅,連忙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北太沅本來打算穿上外衣的,見她這幅樣子,幹脆大大咧咧地往黃花梨木的交背椅上一坐,微微仰起頭,讓前襟開得更大,他一邊看着血液都飙升到臉上的海岱,一邊遞給她一快雪白柔軟的毛巾“過來,幫我擦頭發。”竟然也不問她為什麽突然過來。
海岱猶猶豫豫地走過去,接過毛巾幫他一下一下地擦拭起來,北太沅斜靠在椅子上,這才問道:“你找我有什麽事?”
海岱覺得一股極淡的香味一個勁往她鼻子裏鑽,側過頭,猶豫着開口道:“其實最近殿主待我的好我都知道,我…”
北太沅忽然開口打斷她的話,眼含笑意地問道:“你準備怎麽報答?”
海岱想了想,騰出一只手撓了撓頭道:“殿主如果不嫌棄,我就把上輩子學的都教給殿主。”她原來是理工科的學生,就算專業不是農業,但學到的許多科學常識,對這個農業文明的世界大概也會有些幫助吧。
北太沅唇邊的笑意凝結,聲音帶着些淡淡冷意道:“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他本來就不是一個擅于讨好別人的人,對于執迷不悟的人,他通常喜歡采取強硬手段。
但他擡起頭,看到海岱慌亂無措的臉,心又不由自主的軟了。
海岱嘆了口氣,軟弱道:“殿主,你這樣…我以後怎麽辦?”
北太沅卻會錯了意,表情猛然變得很陰沉,伸手猛然把海岱箍到自己懷裏,寒聲道:“以後?你以後打算還打算嫁給別人?”
海岱手裏的毛巾滑落到地上,心情一下子從緊張過渡到了囧,這到底是怎麽連接上的啊。她下意識地拽住他的袖子,防止自己滑下去,幹咳道:“殿主…我是從來沒有想過嫁人。”
北太沅先是訝然,然後又轉化為似笑非笑“是嗎?那我問你幾個問題。”他把兩人的距離拉近了些,海岱感受到他還有些潮濕的發尾掃過自己的臉頰,就聽到他的聲音清晰傳來:“你想嫁給北昊昊嗎?”
海岱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愣了一秒鐘,然後立刻搖頭,她可不想以後被煩死!
北太沅把玩着她一縷散下來的頭發,繼續問道:“那你想嫁給宮懷羊嗎?”
海岱這次連猶豫都沒有就立刻搖頭,直男癌患者更适合攪基!
北太沅滿意地一笑,在她耳邊輕聲道:“你想嫁給我嗎?”
海岱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面色一點一點地紅了起來,遲疑着張嘴,卻始終沒有任何表示。
北太沅伸手摩挲着她的臉,輕笑道:“看,答案出來了。”
海岱呆住。
北太沅輕柔地摩挲着她的嘴唇“你這個小撒謊精。”語氣愛溺。
海岱的臉又紅了,就聽見北太沅在她耳邊,聲音輕緩地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
海岱微微側頭,訝異地看着他。
北太沅繼續道:“我若是現在就對你許下白頭之約,你肯定也是不信的吧?”
海岱遲疑了片刻,緩緩地點點頭。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世上的事往往如此,男子的愛像是絕豔的昙花,綻放時固然芳華馥郁,但開過後也就迅速凋零敗落,任由年華摧|殘。女子的愛卻猶如松柏,雖不算濃豔,卻可以春秋長青,飽經風霜卻依然故我。
北太沅淡笑道:“你為何不賭一把呢?”賭注就是将她的萬縷情絲,全都系到他一個人的身上。
海岱默然地垂下頭,北太沅很有耐心地等着她的答案。
時間過了許久,直到大雨滂沱而至,風雨交加,掃落了一地的殘紅,她才慢慢地伸出手,頭一次對他的擁抱給予了回應。
“我喜歡你。”
随後是男子很是清朗歡暢的笑聲,被湮沒在這個夏日涼爽的雨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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