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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略卻說:“現在祁兒也算是以行動證明自己了,将功補過,你就饒了他之前的錯誤吧。”敖歡還沒說什麽,柳祁倒不悅起來:“我是犯了什麽錯誤了,我竟然不知道。你跟我說說,我也好跟王子跪地求饒,不必你來教他饒我!”魏略和敖歡聞言俱是一怔。他們原以為柳祁救馬娘子,乃是投誠之舉,卻不想柳祁又倔強起來,也不知他心裏什麽主意。

可就是柳祁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主意。

柳祁原就是個很會審時度勢的人,可偏偏在敖歡面前就是不肯服軟的。敖歡天潢貴胄,打小就硬氣得很,他又認為是柳祁反複背叛在先,自然也不會跟柳祁去服軟。故兩人竟僵在那兒。那柳祁知道馬娘子可能有危險的時候,沒有多想就前去救援,竟不是先想着可以在敖歡面前獲得什麽籌碼。

他當時只有一個想法:如果他對馬娘子見死不救,敖歡會記恨他一生。

他害怕了。

所以他去救了馬娘子,沒想過什麽後果,也沒想過什麽回報。

他想到的就是不能讓敖歡真正恨他。

當柳祁冷靜下來後,卻被自己的這個意識給吓怕了。他反而因此更不敢靠近敖歡。

所以,柳祁往魏略身邊靠得更近。魏略倒很享受柳祁的親近,并未深究原因,只伸手攬住柳祁的腰,像是哄孩子一樣地用溫柔的語氣說:“倒不是那些狼把你也吓着了吧?”柳祁嗤笑道:“明明是它們給我吓跑了。你倒真會說話。”魏略仍笑了。那敖歡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牽着的那頭羊又咩了一聲,吸引了那對情侶的注意。那魏略說:“你怎麽牽着一頭羊呢?”敖歡答道:“送給柳主簿做賀禮的。”魏略聽見“柳主簿”這個稱呼,不覺笑了:“呵,你現在倒是主簿大人了,我還沒拜見,實在失禮!”柳祁咯咯地笑着,沒有說話。

敖歡覺得奇異了,他現在觀察着,魏略對柳祁進行了好幾次言語上的調侃,那柳祁都沒有反擊,只是笑着不說話。柳祁和敖歡相處,總要語不驚人死不休,其實敖歡亦然。二人總想着如何用言語的推拉占據高地。對着魏略,柳祁想笑就笑,不想說話就不說話,愛理會就理會,不愛搭理了就別過臉去看別處。

敖歡略坐了一會兒,滿臉都是不掩飾的不自在。到底他和魏略也是老熟人了,擺個臉也沒什麽的。魏略并不惱怒,只跟他說了兩句客氣話,敖歡也淡淡應和了一下就走了。柳祁見他們氣氛尴尬,也不說話,等敖歡走了,柳祁才問魏略:“你們私下也是這樣尴尬的嗎?”魏略嘆了口氣:“當然不是,只有搭上你才尴尬的。”柳祁臉色微變,又說:“倒是我的不是了!他也真是,管天管地,還管你和誰交朋友了?”魏略笑道:“我知道他不喜歡你,也不喜歡我和你在一處。”柳祁冷笑:“我當然知道,他心裏眼裏都瞧不上我。”魏略卻握住柳祁的手,柔聲說道:“我只望你快點想明白。敖歡心胸其實也不狹窄,你又救了馬娘子,你只消好好和他說明白,之前的事當然就一筆勾銷了。”柳祁心中無名火起,但又無處可發,只說:“就算我有好好說話的意思,他又哪裏有好好聽人講話的意思了?剛剛你也一直看到了,就算你在呢,他也是眼角都不肯認真瞅我一下的,更別說你不在的時候,他是何等氣焰了。”魏略也不好深勸,便擱下了這個話頭。

那柳祁與魏略卿卿我我一番,但仍得回去幹活。那柳祁回了罪妃帳篷裏,見罪妃餘怒未消,便忙上前逢迎。那罪妃看見柳祁就生氣,可現有了魏略那一層關系,倒是打不得、罵不得了,便冷笑着說:“你自忙去吧!祭祀用的豬羊都不齊全了吧?那你可得操心操心,不然馬娘子冊封貴妃的時候,你湊不夠祭品,定的就是你的罪了。我也沒本事護着你了,倒只能指望馬貴妃惦記你的救命之恩,幫你美言兩句。”柳祁聽她這一句又酸又辣的,少不得賠上笑臉道:“娘娘這話言重了。正如娘娘所言,這冊封禮辦不辦得成還兩說呢。”罪妃緊皺的眉頭放松了些:“這是什麽意思啊?”那柳祁便說:“娘娘只消給大王進言,說馬娘子無端遇襲,想必是流年不利,還是測一下吉兇為上。随行的祭司都是我們的人,還不是我們說了算,只說不吉,就算不能取消,也能推遲推遲。”其實這冊封的事恐怕是無法取消的,可是柳祁無法湊齊祭品,又想取信罪妃,便想出這麽個法子來,拖延馬娘子冊封的日子。

罪妃聽了柳祁的獻計,臉色稍霁,誇了他兩句,便去實行了。果然馬娘子的冊封儀式便要推到狩獵之後。敖歡也沒什麽言語。倒是劍駿說這事能看出來,罪妃是個毒婦,還是個不屈不撓的毒婦,真是很難搞。那敖歡卻道:“她就算再毒,也是一個無子無女的罪婦。只是她搭上了大王子,顯得厲害許多了。”

大王子沖動易怒,看起來沒什麽頭腦,但年紀比敖歡大,經驗多,又早早就參與朝政,影響力還是不容小觑的。他在罪妃的煽動和調教下,也學得了些陰毒的想法,并将其付諸實行。狩獵過後,一件大事發生,直接影響了敖歡的婚事了。那劍駿向來四平八穩的,聞言也是大驚失色,趕緊帶着消息從驿站跑到了敖歡府上,滿頭大汗地跟敖歡報告。那敖歡和劍駿相處多年,見劍駿的表情,便知道真的是大事發生了,忙問道:“怎麽了?”劍駿便道:“這可真是不妙了,劍略少爺收到了柳離送來的密信了。”敖歡便道:“什麽大事發生了?”那劍駿便道:“恐怕這事兒也快要傳到官家驿站了。但咱們早一步知道也好。恐怕很快官府就能知曉,那柳思受了勾`引,與一個送親的侍衛私奔了!”敖歡一聽,也是臉色大變。他也不氣惱那個素未謀面的新娘逃跑,可他十分介意自己娶不着天家公主。他最近事事壓對手一頭,多少仗着那和親的優勢啊!

那敖歡思前想後,卻道:“這可奇了怪了,送親儀仗也不簡單,且這兒對他們來說人生地不熟的,柳思一介女流,和一個普通的侍衛,如何能夠私奔?”劍駿便說:“柳離也覺得有蹊跷,所以才寫了密信給劍略少爺。他最信任劍略少爺,因此說出了自己想猜測。那個侍衛是咱們三危的人,說不定是故意勾`引柳思的。”

這倒不是柳離發散思維太嚴重想岔了,而是真有其事。大王子借用職權之便,安插了個年輕帥靓正口甜舌滑美男子到迎親隊伍之中。那柳思一生在那中原皇宮長大,沒見過幾個男的,一時就被迷惑住了。柳離對柳思的異樣也是看在眼裏的,且也有勸告她不要和侍衛過分親近。柳思懷春少女,哪裏肯聽,嘴上只應和兩句。那柳離又不敢跟別人說自己的擔憂,怕影響柳思的聲譽。沒想到一天晚上,柳思就和那侍衛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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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離馬上寫信告知魏略。公主消失固然是大事,卻不知怎的,敖歡沉吟半晌,心裏想的卻是:“這事是先告訴劍略知道的,那柳祁也該知道了吧?”

柳祁果然是知道了,手裏還攢着那封柳離親筆的書信。這書信柳祁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之後又逐字逐句的重看了好幾十遍,看得柳祁雙眼昏花。那魏略知道柳祁雖然有冷酷自私的一面,也并非一個稱職的父親,只是心裏到底記挂這雙兒女,如今想必并不好受。那魏略又扶住柳祁的肩,說道:“你別怕。這三危才多大?那女兒又能跑多遠?兵多将多的,不消幾天,準找着了。天家、三危都是要面子的,不會聲張的,只當沒事發生就是了。”聽了魏略這話,柳祁猛地吓出一身冷汗,一言不發,立即更衣,匆匆入了王宮,前往拜見罪妃。

那罪妃原在宮裏吃着特産葡萄,那大王子也在,正笑着說什麽風趣的話。柳祁前來拜見,大王子素日從不給柳祁好臉的,想必是人逢喜事,臉也沒那麽臭了。那柳祁一張臉煞白得很,似個鬼一樣,臉上卻堆着欣悅的笑顏,顯得頗為詭異。那罪妃見狀,說道:“你怎麽回事啊?”柳祁卻道:“真是恭喜娘娘、恭喜王子。下官知悉了一個消息,特來報喜的。”罪妃微笑道:“什麽喜事?說來聽聽。”那柳祁努力提高聲調,使自己的語音聽起來昂揚快樂:“劍略少爺那兒得了信兒,說天家公主私奔了,豈不是大喜事!”罪妃微微有些訝異,倒是大王子先跳起來,笑道:“哈哈哈!這劍略的消息居然這麽靈通,還真是不能小瞧了他啊!”柳祁聽了這話,一顆心就向下沉了:“哦?原來王子和娘娘一早就知道了?唉,還虧得我屁颠屁颠的進宮報喜呢。”那罪妃卻微笑道:“你也很有心,很難得了。”罪妃打量了一下柳祁,見柳祁不但臉色發青,且嘴唇發白,似有病态,便問道:“你的臉色倒不太好,不是身體不舒服吧?”柳祁忙道:“只是最近有些忙,又染了風寒,不礙事的。”大王子冷笑一聲:“呿,真是嬌弱。”那柳祁撐起一個笑:“真是我的身體也是微不足道的。還是天家公主的下落比較要緊啊。”大王子卻道:“這個倒不勞你挂心了。咱們都處理好了。”柳祁一顆心驟然冷成了冰,一股巨大的無力感朝他湧來,致使他雙膝發軟、牙關打顫。他以為下一刻他将倒下,眼前又隐約浮現出柳思的模樣來。他又如何能知道柳思的模樣呢?都說柳思是大美人了,可提起柳思,柳祁腦中浮現的還是那個嬌小漂亮的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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