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對于傅遠舟來說, 沈西顧所寄托在他身上的感情太沉重, 他承受不起。

他很痛苦，沈西顧也不會比他輕松，被沈西顧關起來後, 他們就是在互相折磨。傅遠舟無法理解, 憎恨并恐懼着沈西顧，可是在深夜夢回時分，偶爾他也會夢見他們過去相處的時光, 那也是他最開心的幾年。

沈西顧帶給他的快樂是真實的，痛苦更是，甚至正是因為他過去将沈西顧看得很重, 那種痛苦反倒更加鮮明可怖。

重生之後, 他也不是沒有想過沈西顧以後會如何，可他不敢深想下去，現在也鼓不起勇氣報複沈西顧，歸結原因，他自己的問題更大，只要這輩子能遠離沈西顧、不重蹈覆轍就足夠了。

傅遠舟心情不好，原野陪在他身邊, 想盡各種辦法逗他開心, 見傅遠舟還是悶悶不樂, 他幹脆站起來說：“我就知道，我剛才應該直接揍人，你等我一會。”

“別別別, 你快坐下！”傅遠舟一聽這個就把他拉住了，別管出于什麽原因，再揍人原野還念不念書了？怕是要被直接退學了吧？

“你終于肯理我了。”原野笑着坐下，“還難過嗎？”

傅遠舟看了他一會，笑着搖搖頭，從以前就是，原野雖然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但要是他對誰上了心，那也是真的無微不至，有他陪伴，總是能在不經意間讓他感受到溫暖。

“乖。”原野摸摸他的頭發，被傅遠舟不滿地拍掉手，又說道，“不過我是認真的，只要你說句話，你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傅遠舟勾勾手指讓原野把頭低下，伸手摸他的頭發，內心很有成就感，原野任由他摸了一會，突然又說：“我聽別人說，劉飛是不是說你是我的Omega？”

“劉飛是誰？”

“那個女生的前男友。”

“聽他放屁。”傅遠舟嗤之以鼻。

“他是誤解了，那就讓它變成真的呗。”原野湊近過去，咬耳朵一般地說着，聲音裏飽含笑意，“來當我的Omega……”

傅遠舟冷酷無情地将他推開了。

運動會上午場結束後，許多人叫了外賣，原野和傅遠舟也是，大楊提醒班裏的人在臨走前自覺清理垃圾，不要給七班和一中抹黑，下午場開始後，傅遠舟有兩個項目，接力賽和跳高，成績都非常不錯，大楊笑得合不攏嘴。

下午女孩還過來了一趟，專門來感謝傅遠舟，謝謝他出手幫她。傅遠舟自覺沒做什麽，但也挺高興，和女孩聊了幾句，就被不太高興的原野拉走了。

難道就像劉飛說的，遠舟還真是原野的Omega？

女孩看着他們兩人走遠，表情有些難過，但如果遠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她也會祝福他的。

第一天的運動會按照既定時間結束，傅遠舟和虞非一起坐上家裏的車返回學校，等着謝臨放學。

坐在車上，傅遠舟悄悄地觀察着虞非，終于斷定虞非現在心情不好，雖然表現得不明顯，但他們好歹也交往過幾年，還是可以從虞非細微的表情變化中察覺出來的。

“小非，你怎麽了？”他問，“你不高興？”

虞非一怔，下意識地否認：“我沒有……”

“你就是不高興了。”傅遠舟的語氣很肯定，“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有誰惹你了？”

他想問個明白，縱使現在他已經不和虞非交往了，但養成多年的習慣不是輕易能改的，他還是會無意識地維護虞非。

“我……”虞非垂下眼睛，“遠遠，對不起。”

傅遠舟微微一怔，才有些醒悟過來為什麽虞非跟他道歉，試探着問：“你是指今天你邀請沈西顧來看運動會的事？”

虞非沉默片刻，沒有解釋，又重複了一遍：“我很抱歉。”

“沒事的。”傅遠舟以為他就是因為這件事在自責，便寬慰他，“你不用顧忌我的想法，要是你真想和沈西顧交朋友……那就交吧，別和他來往過深就行。”

只要不到他上輩子那種程度，沈西顧就還算是個很不錯的朋友，反正他已經在沈西顧面前暴露了，也沒有限制虞非的必要。

“我不想和他來往。”虞非擡起頭看向傅遠舟，目光有點焦急，又很快低下頭，輕聲地懇求傅遠舟，“遠遠，我以後會乖乖聽你的話，你不要讨厭我好不好？”

“我跟你說過，我不可能讨厭你。”

傅遠舟最看不得的就是虞非難過的模樣，這會讓他想起上輩子兩人分手的時候。他趕緊摸摸虞非的頭發，溫和地安撫他：“你怎麽總是擔心我會讨厭你呢？不可能的。”

“因為我很喜歡你……遠遠。”虞非說，“從小時候就喜歡你，所以我很怕被你讨厭。”

就算前女友變了個性別，但聽到他說喜歡自己，傅遠舟還是有點心跳加速，他告訴自己不要多想，很溫柔地回應：“我也很喜歡你。”

可這是不一樣的“喜歡”，遠遠根本不明白，他對他抱有的是什麽樣的感情。

幾乎只是差一點點，虞非就要這樣說出來了，但很快他警告自己，現在還不是時候，貿然說出來只會得不償失，尤其還是在他剛剛被迫答應幫助沈西顧的情況下。

只要過完這一個月，他一定不會再做這樣的事了。虞非想，任何可能會讓遠遠讨厭他的舉動他都不會再嘗試了，他是那麽喜歡他，哪怕只是被讨厭一絲一毫，都會讓他難過到心碎。

遠遠說可以不用顧忌他的想法，但這怎麽可能？

很久之前，他跟随母親定居國外，最初那段的時光漫長又孤單，他沒有朋友，無法融入到同齡人之中，他們說他漂亮得像是玩偶，沒有真實感，也缺少生動的氣息。

有時他會跟随母親去設計公司，一待就是一天，工作室高端時尚，每個人也都是那麽光鮮亮麗，在來往匆忙的身影中，他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吃着香甜的蛋糕，卻只能感到無助和孤獨。

唯一能讓他感到溫暖的就是記憶裏的傅遠舟。

他懷念傅遠舟對他露出的笑容、分給他的巧克力、帶着他四處跑，不論是哭也好，是笑也好，傅遠舟的一舉一動都讓他向往着，牽動着他的心。

他将他藏在自己的心底，後來便成了他的火光。

思念這個人已經成了他的習慣，他在想着，早晚有一天他要回國，回去找傅遠舟，在那之前他一定要變成傅遠舟最喜歡的模樣，傅遠舟喜歡什麽人，他就變成什麽樣子。

即使是在性別分化的時候，他想的也是傅遠舟。

他把自己關在屋裏，一連幾天，心裏唯一想的就是這個人，瘋狂地想着他。

他在想，遠舟會希望他分化成哪種性別？是Omega，Beta，還是Alpha？

那時他聽說傅遠舟是Omega，大概會更喜歡Alpha，所以在痛苦的分化熱潮中，他拼了命地祈禱自己變成Alpha，好在最終他得償所願，至少他被遠舟喜歡的可能性又多了一點點。

虞非垂下眼睫，被傅遠舟撫摸着頭發，想的所有事情都與他有關。傅遠舟摸了一會，也不知道他心情有沒有好點，忽然從車窗內看到謝臨已經出了校門，正向着車這邊走，便下意識地将手縮了回去。

“遠遠。”虞非注意到他的反應，表情有點受傷，抓住他的手輕輕握在手裏，“再多一會……不可以嗎？”

被他這麽懇求着，傅遠舟瞬間心軟，又開始摸起他的頭發。他只是在安慰小非而已，謝臨總不能連這種醋也要吃吧？

謝臨走到車前，看到他們兩人都坐在後座，舉止還很親密，眸色變深了些許，将車門打開後對傅遠舟說：“你坐前面。”

傅遠舟：“……”還真不開心了。

他只好拍拍虞非的發頂，聽謝臨的話從後座下來，經過謝臨身邊時，他的手還被謝臨牽起來握了一下，他想把手抽出去，卻反倒被謝臨的手指摩挲過指縫。

這一幕落在虞非眼裏，他的唇角緊緊繃了起來。

謝臨神色平靜，坐到他的身旁，用手機發送了一會消息，随後開口說：“以後放學不用等我了。”

“你要自己回去？”傅遠舟聞言回頭。

謝臨搖頭：“我和班主任申請不上最後的兩節課，他同意了。”

“年級第一也要逃課？”

傅遠舟調侃他，謝臨看了他一眼，低頭用手機給他發送了一條消息。

「不想讓你們每天獨處兩小時。」

靠，什麽獨處，明明還有司機在呢。傅遠舟臊得慌，立刻收起手機規矩坐好，偶爾從後視鏡往後座瞥一眼虞非，看看他是不是還在不開心，卻恰好和謝臨對視上了，傅遠舟又趕緊把目光移開了。

虞非撥弄着手機，将所有情緒全部收斂起來，看不出他的心情到底如何。

第二天運動會繼續，傅遠舟按時起床，原本應該和昨天一樣，司機先送謝臨去學校，再送他和虞非去體育場，但是今天來的人只有謝臨，虞非沒來。

“小非呢？”傅遠舟見他不在便問謝臨。

“他生病了。”謝臨說，“昨天回去以後就不舒服，在發低燒，他今天的身體狀況不适合去運動會，我已經幫他請了假。”

“小非發燒了？”傅遠舟很關心虞非的身體狀況，本想發條消息問問他，但又考慮到虞非現在可能在睡覺，便決定晚些時候再問，放學以後過去看看，同時給阿姨發了條消息，拜托她今天去照顧一下虞非。

送走謝臨後，他來到體育場，發現今天身體突發不适的還不止虞非一個，他們七班也有幾個人不太舒服，更不走運的是這幾人今天都還有項目，班主任大楊正為此發愁。

“其他的都還好說。”他看着手裏的名單直搖頭，“就是這個三千米太難找人了……原野人呢？”

他比較屬意原野來跑三千米，但今天原野到場以後，只是露了一面就不知到哪裏去了，打他電話他也不回，仿佛突然神秘失蹤了。

“實在不行只能放棄了。”大楊嘆氣說道。

三千米啊……

傅遠舟看了一眼賽事安排時間表，發現三千米是在他的一百米決賽之後，想了想就和大楊說：“不行我來吧。”

“你要去？”大楊顯得有些猶豫，似乎有些顧慮。

該不會是因為他是Omega才不想讓他上吧？

傅遠舟想起自己之前連搬書都差點不被允許的待遇，當即說道：“我沒問題，楊老師，我很想報名參賽，就當做是……我想和冉書棠比比。”

他和冉書棠不對付在整個高二年級幾乎人人都知情，大楊也是聽說過的，一聽傅遠舟這麽說，他馬上咳嗽了幾聲：“你有這份上進心是很好的，不過比賽這種事本就重在參與，過程最重要，結果是其次，你不用勉強自己……”

傅遠舟：“……”他本來只是随便找個借口，但現在他是真的突然想認真起來了。

雖然他也知道自己和冉書棠比長跑的确沒什麽勝算，冉書棠看起來俊秀清瘦的，但其實體力好得驚人，相比之下他就要遜色不少，他爆發力更強，三千米他不是跑不下來，可這是不限時的，具有競争性的長跑項目他從來沒試過。

但有了大楊的這一番話，他竟有些躍躍欲試的，大楊最後同意由他參加比賽，傅遠舟心情不錯，一百米的決賽中他順利奪得了冠軍，贏得了全場掌聲，當他站在操場邊放松的時候，竟意外看到了冉書棠也在。

這是剛好路過？

傅遠舟這麽想着，卻發現冉書棠好像沒有要去其他地方的意思，反而朝着他走過來，像是在專門等着他一樣。

“恭喜你。”冉書棠對他說。

難道還是專門來給他加油的？不能吧？

傅遠舟心裏閃過了這樣的念頭，覺得應該不太可能，但他沒過多在意，而是笑着和冉書棠說：“我們一會就是對手了，三千米的比賽我們班的人病了，我要替他參加。只可惜我要食言了，本來我是答應要給你加油的。”

冉書棠聽後言道：“我不覺得可惜。”

“怎麽，我給你加油你嫌丢人啊？”傅遠舟瞥他。

“不是。”見他有些不高興，冉書棠很快搖頭解釋，“比起站在場下看着你，又或是你在場下看我，我更希望我們可以成為對手。”他停頓一瞬，還是坦誠地表露了自己的心情，“我們站在一起，距離會更近。我很高興可以擁有這樣的機會。”

他說得傅遠舟很不好意思，冉書棠也明顯不習慣袒露自己的心跡，耳朵有點發紅，兩人一起去了集合處，時間一到，一聲槍響，作為最後一個比賽項目的三千米就正式開始了。

“咔嚓。”

與此同時，沈西顧也舉起了手機，拍攝下傅遠舟正在跑步的照片，唇邊流露出溫柔的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坐了一天的車回老家了，坐得兔屁疼（。），空閑時間全都拿來寫更新了，就沒時間回複評論了，現在還必須睡了（鄉下你們懂的），等我明天再回複寶貝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