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沈西顧注視着鏡頭中的傅遠舟, 當傅遠舟跑向他這邊時, 他輕輕後退幾步,隐匿到了人群之中,沒有讓傅遠舟發現他的存在。

從看臺上走下來看三千米比賽的人很多, 尤其是各班的學生們, 都擠在了跑道旁邊。

七班的人來得很多,都在給傅遠舟加油吶喊,一班也在給冉書棠助威, 有個男生喊了一句“遠哥加油”,被一班其他人狠狠瞪了,雖然遠舟也曾經是他們班級的一份子, 但現在他是七班人, 就是他們的對手和敵人,現在給他加油就是叛徒行為。

“遠哥加油!”

“冉書棠沖!拿下冠軍!”

吶喊聲如浪潮般此起彼伏,傅遠舟匆匆看了七班的人一眼,就将精力集中在自己的比賽上。他的起跑位置是第四賽道,允許進入最內側跑道後也還是第四名的位置,他沒有搶跑,繼續保持着自己的節奏跟着前面的人, 正好就是冉書棠。

比賽剛開始, 冉書棠同樣沒有發力, 前四圈傅遠舟自覺還算輕松,但賽程過半後,大部分選手的節奏和呼吸都變得紊亂了, 傅遠舟也不例外,他開始體力不支了。

他努力地調整着自己的呼吸,這時他前面的冉書棠逐漸加快節奏,連續超過了前面的兩個人,成為了首位,傅遠舟也超過一個人來到了第三的位置,但他很難繼續前進了,而且還随時有被身後人超過的風險。

“遠舟加油!!”

呼喊聲一浪高過一浪,但落在傅遠舟的耳中卻變得有些模糊了,他的喉嚨裏很難受,彌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呼吸越來越沉重,雙腿也愈發不聽使喚,腳步變得淩亂起來。

汗水順着額頭滑了下來,落入到他的眼睛裏,讓他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好像看到冉書棠回頭看了他一眼。

傅遠舟艱難地眨了眨眼,又往前看去,才終于自己沒有看錯,冉書棠就是在回頭看他。随後他發現冉書棠似乎輕微地調整了節奏,将腳步放慢了一點,傅遠舟發現跟着冉書棠這樣的節奏跑,竟感覺非常舒服,他逐漸找回了自己被破壞的節奏。

是冉書棠在配合他,帶着他往前跑。

意識到這一點後,傅遠舟的心情有些複雜,他跟在冉書棠後面,直到最後跑步的節奏也沒有徹底散亂,保持了自己第三名的名次,冉書棠地則奪得了第一名。

看到傅遠舟竟然拿了第三名的好成績,七班的同學們都歡呼起來,他們對這個成績已經相當喜出望外了。

他們圍在傅遠舟身邊,争相給他遞水遞毛巾,傅遠舟大口大口地喘氣,拿着毛巾胡亂地擦着汗,手都有點發抖,他的體力早就被榨幹了,喉嚨裏也燒得慌,現在只想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或者是猛灌兩瓶水下去。

他将毛巾放到一邊,正要接過水,但一只手忽然伸過來,将他的手按了下去,冉書棠穿過人群擠了進來,和他說道:“跑步後不要馬上停下來,我帶你走走。”

可是他走不動……

傅遠舟很想這麽說,但他連喘氣都喘不上來,說話更費勁,冉書棠的态度很堅定,握住他的手,将他帶了出去,拉着他在場地上慢慢地散步。

其他人都看愣了,怔怔地望着他們兩人離去,傅遠舟跑得大腦缺氧,灌鉛般的雙腿機械性地向前邁步。

劇烈運動後應該通過散步緩解肌肉的疲勞,也不要立刻喝水,這些道理傅遠舟都懂,可現實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是真的不想動,然而冉書棠在這方面卻出乎意料地堅持,傅遠舟別無選擇,只能苦兮兮拿着一瓶水地跟上了他。

人群中的沈西顧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随即離開了場地。

他們一直散步到體育場的背面,有個紫藤花長廊,花期已經過了,沒有花只有葉,長長的枝條垂下來,與外面隔絕,十分清靜,沒什麽人。

傅遠舟不想走了,就坐在長廊邊的木椅上灌下了大半瓶水,對冉書棠說:“我歇一會。”

冉書棠沒有阻止,坐到他旁邊說:“你躺下來會更好。”

傅遠舟試着躺下去,但長廊的木椅很窄,他躺得很不舒服,冉書棠見狀問:“你要不要……”

“我要!”

傅遠舟毫不猶豫地枕到他的大腿上,冉書棠的身體瞬間繃緊,臉色發紅地偏過視線:“……我只是想問你還要不要買水。”

“啊……”

傅遠舟意識到自己誤會了,便想坐起來,但一躺下來後他渾身無力,實在起不來,冉書棠将他輕輕按住,說道:“你可以躺着。”

“謝謝。”傅遠舟不再堅持,将眼睛閉上,舒舒服服地枕着冉書棠的腿。

躺了一會,他忽然有些走神,回想起這不是他第一次枕冉書棠的腿了,在地鐵上,他曾不小心這麽枕過一回。

那時他還覺得自己倒黴,想着為什麽冉書棠一定要坐在自己的旁邊,現在倒是想明白了,冉書棠其實是一直想要與他拉近距離。

“以前我一直以為你很讨厭我。”

他對冉書棠說,這個人的性格實在太過內斂,上輩子他們同窗整整三年,他竟然硬是沒看出來冉書棠對他真正的看法,以為冉書棠很讨厭他,他便也同樣讨厭冉書棠。

冉書棠抿了抿唇,回答他:“我從來沒有讨厭過你。”

“我知道。”

傅遠舟睜開眼睛看他,少年俊秀幹淨的面容落入到他的眼中,他的目光流露出笑意。

“這樣就很好,你完全可以有話直說,別總是藏着掖着,你不說,我又怎麽能知道?”

“不僅是對我,所有事情都一樣,一定要抓住機會,為之努力,別等到将來才後悔,那時就什麽都晚了。”

就像是上輩子的他一樣,如果不是他重生了,那些悔恨與遺憾便再也沒有挽回的機會了,也正是因此如此,他才會倍加珍惜現在的時光。

“……”冉書棠一怔,似是有所觸動,他沉默了片刻,認真地點頭回應,“我會記住的。”

“乖。”傅遠舟很滿意,“對了,剛才忘記恭喜你拿了第一,也謝謝你帶着我跑,我承認長跑我不是你的對手,有機會我們以後再比。”

冉書棠點頭,沒有否認他帶着傅遠舟的說法:“好。”

傅遠舟繼續閉上眼睛休息,放松過後的疲勞不斷上湧,他睡意漸濃,意識緩緩沉墜,和冉書棠小聲說:“我睡一會……”

過了沒多久,他的呼吸聲變得很輕很均勻,冉書棠将手輕輕覆在他的眼睛上,幫助他遮擋陽光,又等了片刻,他聲音很輕地問傅遠舟:“你睡了?”

傅遠舟沒有回應,應該是已經睡熟了,冉書棠安靜地坐着,忽然微微俯身,隔着手背在傅遠舟雙眼的位置上吻了一下,如呢喃般地低聲自語。

“……我喜歡你。”

這句話剛說出口,他的臉就紅了,因為情緒劇烈的波動,甚至信息素也往外溢出了一點,彌漫起清新的草木氣息。

他有點慌亂,将自己的信息素收斂起來,見睡夢中的傅遠舟沒有反應,他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現在他還是沒有勇氣在傅遠舟清醒的時候将心中的話說出來,可是傅遠舟說得很對,他不能讓自己後悔。

當年他為了追随傅遠舟考入一中,曾在兩年內連跳兩級,成為他的同級同學,為此付出過很多,又怎麽可以在最關鍵的時刻望而卻步,留下無法挽回的遺憾?

就像是以前一樣,他會為之努力,讓自己心中所有的憧憬都變為現實。

就在這個時候,傅遠舟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震了幾下,他動了一下,好像是被吵醒了,冉書棠收回自己的手,扶着傅遠舟坐了起來。

給傅遠舟打電話的人是原野,問他現在在哪裏,傅遠舟說:“我在外面的長廊,你又在哪兒?”

“我出去了一趟,剛回到看臺,發現你不在。”原野笑着說,“我去找你。”

“那我們門口見。”

傅遠舟挂斷電話,對冉書棠說:“那我先回去了。”

“我和你一起走。”冉書棠起身。

“不用,我去找人,就先走了,你可以再坐一會。”

傅遠舟說完就匆匆轉身走了,他顧不得冉書棠會有什麽反應,因為再晚幾秒,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而幾乎是剛脫離冉書棠的視線,他的表情就流露出了極度的震驚于錯愕,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聽見了。

他聽見冉書棠剛才對他的表白了。

那時他馬上就要睡着了,意識很沉,即使聽到冉書棠問他有沒有睡着也沒法回答,可是冉書棠以為他睡着了,就對他說出了表白的話,差一點點他就驚得直接坐了起來,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遏制住自己的本能反應。

冉書棠竟然說他喜歡他!

傅遠舟有些頭暈目眩的,他很希望是自己聽錯了,可是他又很确定冉書棠真的這麽說了,真到讓他覺得要麽就是自己瘋了,要麽就是冉書棠瘋了。

自從他重生後,實在發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ABO性別的分化,小非變成了男人,謝臨喜歡他,原野也喜歡他……

他本以為自己和冉書棠化敵為友也能算是其中一件,可他完全沒有想到,冉書棠不僅是重視他、想要和他成為朋友,甚至還喜歡他,他竟然喜歡他……

所以冉書棠每次見到他才會那麽害羞?難道每次他逗弄冉書棠,不僅不會讓冉書棠覺得自己是被死對頭調戲了,反而還會認為是自己喜歡的人在撩自己??

想起自己以前的某些舉動,傅遠舟就恨不得狂扇自己幾巴掌,包括幾分鐘前還在枕大腿的自己也是……他都做了什麽?!

傅遠舟突然覺得重生以後的生活真是太兇險了,他過去當直男當慣了,很難适應ABO性別分化所帶來的改變,對這方面也不怎麽注意,可這些直男卻一個個地對他有了那方面的意思,讓他心中的警鐘頓時被敲響,覺得自己是真該注意某些行為了。

“想什麽呢?”

他出神地走到體育場門口,已經在等着他的原野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問着他:“聽說你跑了三千米?你還行嗎,是不是累壞了?”

“我是在想……”傅遠舟喃喃說,“我真對不起你們……”

“怎麽了?”原野挑了挑眉。

傅遠舟張了張嘴,但是這些話他又怎麽能對原野說,最後只能嘆氣:“算了。”

所以該怎麽糾正他們?給他們介紹Omega妹子?

一時半刻傅遠舟想不到自己該怎麽忏悔,他決定回去以後要好好研究一下,無論是謝臨、原野還是冉書棠……靠,冉書棠居然也喜歡他,怎麽會有這種事……

傅遠舟的心肝都在顫,原野看他臉色不好,漸漸收斂起玩笑的神色,蹙眉問道:“是不是那個男人又來找你了?他對你說了什麽?”

“沒有,和他沒關系。”

沈西顧和以前還是一個樣,此刻卻反而讓傅遠舟安心了,為了轉移話題,他又問原野:“你剛才去哪兒了?”

“我今天在運動會上找劉飛那幾個人,要和他們說幾句話,沒想到他們都沒來,又跑去了七中一趟。”

“你去做什麽?不是要揍他們吧?”傅遠舟趕緊說,“你可別亂來。”

他不是覺得原野打架不好,只是擔心原野會被處分甚至退學,就算是打人也應該來陰的啊!

“當然不是了。”原野笑,“他們連運動會都沒來,又怎麽可能去學校,我是去确認了一件事。”

“什麽事?”

“七中有人跟我透露,他們幾個當天就被學校處分了,我去七中打聽,發現比我想象得更嚴重,他們幾個竟然都被退學了。”

原野說:“是不是很奇怪,你見過有學校這麽快就做了退學處分的決定嗎?而且只是劉飛一個人也就算了,剩下的人也沒能幸免,明明他們昨天都沒動手。”

傅遠舟說:“是有些奇怪。”

該不會是沈西顧做的吧?這是他的第一反應。

“但這是好事。”原野笑,“我可不會同情他們。”

傅遠舟沒說什麽,他不了解那些人,不好做出評判,但他肯定不會幫那些人說話就是了。

兩人回到偷偷溜回看臺,體育場正在舉行閉幕儀式,七班這回成績很好,原野和傅遠舟都功不可沒,大楊笑得合不攏嘴,不但沒責備他們,還把領回來的獎品一股腦地塞給了他們。

閉幕式結束後,同學們一片歡呼,因為他們就要迎來國慶假期,分別之前原野笑着和傅遠舟說:“假期有空嗎?”

“有空,怎麽了?”

傅遠舟說。本來他是定好要和父母一起出國旅游的,但昨天公司突然來了加急項目,父親要去國外出差,母親這幾天也忙得要在公司睡,他們的計劃自然泡湯了,他倒也不難過,對他們家來說這屬于正常情況。

“你之前答應過我,和我一起出去玩,就我們兩個。”原野笑問,“怎麽樣,假期要和我出去嗎?”

當然沒問題……

傅遠舟正要這麽說,卻突然想起了自己剛才的忏悔,拐了個彎,搖頭說:“我要好好學習。”孤A寡O,一起出去影響不好!

“真的不行?”原野故作可憐,“陪陪我不行嗎?”

“要不然你來我家玩吧。”傅遠舟想了想,說着,“正好我爸媽都不在……”

原野一怔,喉頭滾動一下,目光中不自覺地有了幾分期待。

“我們正好搞個聚會,把同學都請過來。”

也正好可以相互發展一下。傅遠舟在心裏默默地為自己的聰明機智喝彩。

原野:“……”

原野:“哦。”

傅遠舟:“?你怎麽好像挺失望的?”

原野:“……也沒有。”

“啊,我家車來了。”

傅遠舟看到自己家的車,和原野揮手作別:“你有空吧?等我問過別人以後再聯系你。”

原野點頭,有點委屈。

傅遠舟坐車回到學校,等謝臨放學,兩人一起回去,傅遠舟還記挂着發燒的虞非,便和謝臨一起去了他家。

打開虞非卧室的門,一股玫瑰的香氣撲面而來,虞非在發燒,高熱的體溫讓他的信息素更不穩定,謝臨先進去,用信息素驅散劑将這股味道消除,才讓傅遠舟進去。

傅遠舟走到床邊,看着蜷縮在床上的虞非,不自覺地心疼起來。虞非的面色很蒼白,臉頰卻浮現出病态的紅,他閉着眼睛,似乎正在睡覺,卻睡得很不安穩,眉頭都是緊緊蹙着的,可能是難受得厲害。

“小非?你還好嗎?”

傅遠舟坐了下來,輕聲叫着虞非的名字,過了一會,虞非睜開眼睛,裏面蒙着層水霧,臉頰 汗濕潮紅,看起來有種脆弱的美。

“遠遠……”

虞非似乎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他低聲叫着傅遠舟的名字,慢慢地坐起來,目光很怔忪。

“你要不要吃點什麽?”

傅遠舟溫和地問着他,虞非又怔了一會,很輕地點頭說:“嗯,我想……”

他忽然伸出手,将傅遠舟緊緊抱住,低頭埋在他的脖頸邊,輕輕吻了一下,聲音很低地說。

“想吃掉你。”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的新聞寶貝們也都看到了,別的不多說了,大家最近一定要多多注意防護,少去公共場所,在家開開心心地過年,希望你們和家裏的人都能平安健康!要是看這篇文能讓你們心情變好的話就好了!=3=

那麽問題來了,大寶貝們現在最看好那支股鴨!=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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