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寧和音一路被抱着上了馬車,當身子被放在馬車的軟墊上時,她聽到一聲淡然的話:“別再裝了。”

“?”

在說什麽,她聽不懂。

寧·破布娃娃·和音弱弱睜開了眼,兩只清純的眼流下無辜的淚水,“你…你說什麽?”

“我說,”莊沢坐在她對面,繼續淡淡道,“這裏無人能欣賞你的表演了。”

“什…什麽表演?”寧和音淚水流得更歡,“夫君怎麽能這麽說我?”

“夫君?”莊沢一笑,“你還記得我是你的夫君?”

寧和音:“……”

明明該遭天打雷劈的狗比是他,為什麽搞得她像做賊心虛的樣子?

莊沢視線掃到她胸前,“這裏裝了什麽?”

“你別過來!”寧和音驚恐捂住胸口,面呈土色,“別…別再碰我了,不要……不要!”

莊沢:“若是我偏要碰呢?”

破布娃娃寧和音心如死灰切斷通話,并在內心對某狗比翻了個大大白眼。

她不信都這樣了,狗比還敢……

嗯?

莊沢伸出修長兩指,以不徐不疾的姿态探進她松垮的衣襟,從中夾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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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瓶子。

莊沢若有所思,“原來是毒藥啊。”

說完拔開瓶塞嗅了嗅,又輕微晃動了一下。

“不錯,還是無色無味。”

“你…你這個無恥之徒!”

寧和音的臉頰染上一片粉色,杏眼圓睜怒瞪眼前的無恥狗賊。

“還有更無恥的,”莊沢修長一指輕輕撥弄着瓶身,忽地擡頭對她粲然一笑,“要為夫試試麽?”

寧和音腦袋嗡的一下炸開,“你……”

“怎麽?”莊沢輕輕瞟她一眼,“如此容易害羞,這回不換別的,只扮良家婦女了嗎?”

呆了半晌,寧和音開口:“你能做個人嗎?”

“若是我不做人,”莊沢随手把手中小瓶子丢出車窗外,聽到清脆的落地一聲響後,他回過頭輕飄飄看着她,“恐怕現今你連自己屍身都不知在哪。”

寧和音抿了抿唇,“你說過不殺我了。”

“那是逗你玩的,你還真相信了?”莊沢撫上她臉,冰涼的指腹摩挲着她胭脂被暈開的地方,唇角漸漸彎起,“這扮相着實不錯,讓我想到了……”

他說着話倏地一停,幫她把一絲淩亂的發挽回耳後,才繼續道:“……洞房那晚。”

語氣耐人尋味。

寧和音再度說不出話。

莊沢輕道:“正如你在逗我一般,我逗回你,不應該麽?”

他說這話時眼尾揚起,眸中蕩漾出點點笑意。

寧和音莫名發怵,“那你怎麽辦,現在殺我嗎?”

“不,”莊沢笑意斂住,淡聲說道,“既然你的死太監已罵出口,毒害我的準備也做好了,就這麽殺你,豈非太便宜?”

寧和音喉嚨滾了滾,發出咕嚕一聲。

“那你想怎麽樣?腰斬?淩遲?炮烙?還是五馬分——”

“都不是,我要你……”

寧和音心髒懸在最忐忑的地方,看着眼前人倏然靠近的臉龐,忽然感覺有點喘不過氣來。

她幹脆屏住呼吸,開始數起眼前人長長的睫毛。

一根,兩根,三根……

“我要你……”莊沢指腹輕輕按住她的唇,漂亮的桃花眸子裏俱是認真,“離開上京,永遠不要回來。”

寧和音的心髒落下。

咯噔一下。

轉眼間又提了上來。

“為什麽?”她問。

這狗太監,是不是打算等她出京了好動……

“不必胡思亂想,我真正想殺的人,從來只有眼前人。”

寧和音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眸子,企圖從他的眸中看清點什麽情緒,可惜的是……

一無所獲。

“我如果走了,你真的不會再計較了嗎?”

“如你口中所說,我是個死太監,且碰了你身子,你是個清白的姑娘家,心中每每回想起這幕,定然不會好受,所以我……”

莊沢收回手,從懷中掏出一沓銀票,塞到她手裏。

“無論你是皇上身邊的人也好,真正的平民百姓也罷,拿着這些銀票,夠你一生無憂,其他的事你無需操心,我會幫你妥善處理好。”

寧和音攥着這沓銀票,默默地說:“我能再問一個問題嗎?”

莊沢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回過頭道:“快到城門處了,有何要問趕快。”

寧和音抿了抿唇問:“你把我留在皇上那時,是知道我一定沒事嗎?”

莊沢聽完她話,眼睫微顫了下,輕道:“不是。”

寧和音:“真的嗎?”

“真,”莊沢道,“我不過是想用你,測試下皇上罷了,至于你有事無事,與我何幹?”

寧和音攏好衣裳,把銀票揣懷裏,對他點了點頭,“多謝九千歲不殺之恩。”

馬車到城門處,寧和音下了車,看了轎子一眼,默默走向城外。

馬車內的人掀起一絲車簾,看着那道霜色身影走遠,吩咐馬車外邊守着的人,“護她一程。”

而後放下車簾,平靜得像從來無事發生。

彼時正值午間熱鬧之際,城門口的人流絡繹不絕,寧和音通過檢查出了城門,不經意間擡頭,望到城外邊的街道左邊,呆住——

一個簡陋的算卦攤子,一張似曾相識的溫柔臉龐,一個比千瓦電燈泡還亮的腦袋。

眉眼溫柔和煦的和尚穿着素色袍子,看到她時愣了一愣,“女…女施主?”

寧和音淡定走向前,闊氣掏出一張銀票,“來一卦。”

身旁所有的人被吓到,和尚見了同樣不敢收,寧和音挑眉:“怕什麽?本姑娘有的是銀票!”

衆人:“……”

哪來的傻千金?

和尚把這張銀票從身前移開,慈眉善目道:“貧僧蔔卦,乃是免費。”

寧和音:“……行吧。”

和尚一指簽筒,“女施主搖便是。”

寧和音: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她捧起簽筒随意搖了兩下,等掉出一根簽子後,又很随意拿起遞給和尚。

和尚接過簽子,面色凝重一瞬,問道:“敢問女施主,所蔔為何事?”

寧和音皺着眉頭想了想,“就…姻緣吧。”

反正看這和尚的臉色,這簽子好不到哪……

“恭喜女施主,此為上上簽。”

和尚話音落下,寧和音愣了下。

過後回頭望着城內終于開始駛去的馬車,又愣了下。

回去的侍衛面無表情在車外禀報,“回九千歲,夫人在攤子上算卦,攤主是個俊美和尚,夫人久久伫立不肯離去,并且一擲千——”

“不用說了,本官知道,還有……”淡然的聲音從車內傳來,“她不是夫人了。”

過了片刻。

“回九千歲,有個年輕貌美的姑娘正往這邊趕來,她或許是想勾引九千歲,故意跑得上氣不接下——”

“趕快些,回府吧,還有……”聲音再次傳出,“不用事無巨細彙——”

“停車!快快停車!”

坐在馬車裏的人一怔,而駕車的車夫得了令,狠狠揚起馬鞭,馬車以一騎絕塵的速度沖了出去。

身後清脆的喊聲越來越遠,“停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莊沢臉色難看,聲音驀地發沉,“停車,沒聽到麽?”

車夫一臉委屈,停了車嘀咕道:“這不九千歲讓快馬加鞭的嗎?怎麽說變就變?”

寧和音追得氣喘籲籲,看到馬車終于停下,着霜色華服的人下了車,站在馬車邊上淡然看她。

她一口氣沖過去,揚起臉沖他笑道:“你看,我抽的簽,是上上簽!”

莊沢:“……”

“你只是為了說這個嗎?”

“還有……”寧和音笑得更歡,“我求的是姻緣。”

莊沢臉色倏然一沉,“本官知道,但……”

寧和音:“但什麽?”

莊沢:“沒什麽,恭喜你。”

和尚總比太監好。

寧和音抓着簽子笑着點頭,“還有件事……”

莊沢:“什麽?”

寧和音道:“你沒眉毛太難看了,我想給你畫對眉——”

莊沢轉身便走,“想都別想。”

寧和音一把牽住他的手,“那等長出來起碼得一個多月,太難看了,你看到沒?他們雖然嘴上沒說,可內心都在笑話你,我可不想跟你一起被笑。”

莊沢恍然發覺,四周已不知圍了多少看熱鬧的人,他眸光動了動。

“一起?”

“你關注點怎麽這麽奇怪?”寧和音好奇看了他眼,“姻緣是上上簽,代表我們倆的姻緣還沒斷,肯定得一起了。”

“你不怕我殺了你麽?”

“你既然只殺眼前人的話,那等你有殺意的時候,告訴我一聲,我躲起來不就好了?”

莊沢:“……”

“你就這麽想和我一起?”

“那當然了。”

光天化日下的所有人,包括追着要簽子趕來的和尚,看到那漂亮得不像話的姑娘,嘤嘤嘤哭着撲進了身前人的懷裏。

同是霜色,異常和諧。

“夫君你不知道,剛才那個和尚,色眯眯盯着我,眼神好似要把人家吃了,嗚嗚嗚……實在是太可怕了!夫君你要保護我!嘤嘤嘤嘤嘤……”

莫名被cue的和尚:“……”

他做錯了什麽?

莊沢身子僵了一瞬,過後說道:“你若死了,怨不得我。”

“還有一點我早就想說了,”發現擡眸也對不上正視前方的莊沢視線,寧和音小聲提醒他說,“人往往在編織不擅長的謊言時,眼神容易四處亂瞟,不敢正視對方。”

莊沢垂眸,“誰說本官不敢正——”

“你中了第二點,”寧和音繼續分析,“人在極度慌張想要掩飾時,容易改變自稱以獲得底氣。”

莊沢默然。

“不過那些底氣,通常都是無謂,打個比方……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訴我,你想和我去野餐嗎?”

“不想。”

莊沢幹脆利落回答完,轉身便要上馬車,不願讓人當戲看。

寧和音跟着他上馬車,莊沢見到後怔了又怔,再冷聲問:“你怎麽還跟——”

“第三點,容易口是心非,你若回答不想,那便是想,”寧和音沖他神秘一笑,“第四點,故意冷聲冷臉,就是欲蓋彌……”

她話還沒說完,眼前的人伸手一拉,轉眼間把她抱滿懷。

寧和音看着低下頭來的人睫毛烏黑濃密,瓷白的肌膚好比剛破殼的水煮蛋,漂亮的桃花眸子潋滟着水光,微紅的唇掀動。

“我想……”

“好吧,”寧和音喉嚨一滾,“其實我也想。”

莊沢心道,她果真不是皇上的人,不過還是暫且留她在身邊,權當……

逗逗樂子。

誰讓她這麽喜歡他呢?

寧和音心裏想,我他媽要是離了狗太監,不出百米不就得被惦記上嗎?

還是暫時留在他身邊好了,就當多了個男寵養眼,平時逗他玩玩也不錯。

誰讓他……

這麽喜歡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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