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1)

寧和音把那看着眼煩又危險的東西放到一邊,又用了件衣物蓋上,這過程中沒松開莊沢的手,等做完後,很自覺的用另外一只手掀起被窩,身子拱一拱就鑽了進去。

莊沢躺在裏側,默不作聲看着她,過了半晌,直到寧和音轉身摟着他的腰了,才道:“為何不去睡床?”

“夫妻嘛,自然是要睡在一起的了。”寧和音回答得很自然。

“本來便是有名無實的夫妻,”莊沢道,“自然也能不睡一起。”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陰陽怪氣,”寧和音懶懶翻眼,“你抱都抱了,看也看了,摸更摸了,光是親都親了我這麽多回,還想耍賴不認賬?”

莊沢問:“若是存心耍賴呢?”

“那我就去滿城張貼告示,告訴上京城的所有百姓們,他們的九千歲大人,是個吃幹淨了連嘴都不抹就跑路的混蛋。”寧和音俏皮眨了眨眼。

本來以為他會生氣,都想好了十八套說辭來應對了,但沒想到眼前的人不但沒有生氣,拉着她的手反而松開,轉眼間移到了她腰上。

“這主意倒不錯。”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氣裏帶了笑。

寧和音心髒忽的被牽動了一下,難道她是真的有點喜歡他了嗎?

才親幾下,就喜歡了……

不對,她也不是這麽随便的人啊?

肯定是錯覺,錯覺。

寧和音決定做一件大膽的事,她伸出手狀若無意在他臉上捏了捏,漫不經心問:“有沒有人說過,你笑起來很好看?”

莊沢眼睛輕微眨了一眨,過了很久想到什麽似的,才回道:“有。”

Advertisement

這樣都不生氣嗎?

寧和音幹脆伸出兩只手,像搓面團似的又在他臉上搓了搓,“但那人肯定沒說過,你就算被搓成丸子,也一樣好——”

“說過。”莊沢毫不猶豫打斷她。

寧和音手上的動作不自覺慢了半拍,“那那人,是誰呢?”

莊沢沉默了很久,直到唇微動,寧和音以為他要回答了,誰知道他說:“睡吧。”

寧和音的兩只手被抓回了被窩裏,莊沢又把被子往上蓋了蓋,抱着她慢慢閉上了眼。

寧和音眨了眨眼睛看了他一下,最後湊過去又在他下巴親了一下,心裏面好像有什麽花骨朵,在那一剎那間盛開了,開得比任何花都好看。

喜歡是藏不住的,寧和音想。

她好像真的有一點點喜歡,就只是那麽一點點,喜歡眼前這個狗太監了。

把頭往他懷裏埋了埋,寧和音小聲地問:“我知道你還沒睡着,燈都沒熄呢,為什麽不親回來?”

莊沢不動聲色,寧和音又嘟囔:“我親了你下巴,禮尚往來,那你該親親我額頭,再跟我說晚安才對。”

莊沢慢悠悠睜開了眼,漆黑如夜的眸盯着她,盯了半晌說:“你額頭太油了,不想親。”

寧和音:“???”

沒從這悲憤中回過神來,就聽到門外有急急的敲門聲響起,伴随着一個小丫頭的呼聲:“大人!大人不好了,雲輕姑娘她又咯血了,大人您在嗎!大人,您快去看看她吧!”

寧和音:“……”

草!

這狗比還有個白月光,她差點就給忘記了。

什麽咯血?肯定是那小婊砸争風吃醋的手段。

哼!

她也會阿!

抱着她的人聽到屋外的話同時,松開手當即坐直身子準備起身,寧和音抓住他一只手,嘟起嘴巴不高興地說:“不準去!”

莊沢看了她一眼,轉眼間把她手移開,“一會就回來。”

“一會也不行!”寧和音堅決道。

這是能夠退讓的事嗎?

莊沢起身從衣架上取過外袍,沒再說話。

寧和音看着他急不可耐穿衣服的動作,聽到門外那聲音還在哭爹叫娘地喊,皺了皺眉頭更不高興朝外喊:“別喊了,來了來了!”

莊沢一怔,又看到從被窩裏的人坐起,鼓着臉頰對他認真說:“你要是去了,就別再回來。”

莊沢臉上一直平和溫柔的神色終于有了變化,他穿好衣服淡淡道了一句:“這是本官房間。”

寧和音聽出來了,言下之意,就是由不得你。

看着人闊步走到門邊準備拉開門了,她直接喊了一句:“你要是回來,那我走!我走行了吧?”

“你走不了,若要能走,那走便是。”說完,莊沢拉開了門。

“我真的會走的!”

哐镗一聲門響,門重重關上了。

終于把苦情戲演完了的寧和音,往地上直接呸了一聲,“呸!”

這一聲呸,把她心裏好不容易才生出來的一點小喜歡,全呸沒了。

什麽狗屁太監,她不會喜歡了。

抱着他的白月光過一輩子去吧。

忽然間寧和音想到一件重事,先前莊沢欲言又止的那個人,會不會就是他白月光呢?

難不成……

寧和音睜大了眼,“草!我是替身?”

白月光咯血肯定是身體不好,于是狗太監先提前找個心靈慰藉,等白月光嗝屁了,就抱着替身過一輩子?

草草草草草!

寧和音越想越惡心,幹脆拿起那玉勢,往地上砸了個粉碎。

“想得倒美!”

寧和音氣咻咻起身,沖到書桌旁鋪開筆墨紙硯,快速研好了墨,沾了墨汁就開始展現自己狗爬式的字。

讓她當替身?

那絕不可能!

寧和音用最快的速度,寫好了一封最狠毒的休書,寫完後拿起紙張,滿意地吹了吹墨。

只等着狗太監歸來,就把這休書交給他。

但讓寧和音沒有想到的是,她等了等,等了起碼得有一個時辰了吧,那先前還說一會兒就回來的人,始終沒回來。

雲輕水榭內。

臉色慘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嬌弱美人,蓋着薄被躺在榻上,虛虛睜開了眼,看到來人,眼中的驚喜掩藏不住。

“阿沢……”她掙紮着想要從榻上坐起,在莊沢的示意下,侍女上前攙扶她。

莊沢站在榻前問:“大夫來過了麽?”

侍女回道:“回大人,來過了,大夫說……雲輕姑娘的病恐怕是越來越嚴——”

“我沒事……”雲輕虛虛打斷了她,接着面向莊沢綻出一笑,“阿沢,你別聽她的,我真的沒事。”

莊沢的目光落在一旁染了血的許多布條上,目光暗了又暗,啞聲道:“你先好好歇息,前幾日黎國上供了數十株千年人參,明日我去宮中要來與你。”

“阿沢,真的不用……”雲輕的手緩緩擡了過來,正要觸及到莊沢的指尖,卻被他不動聲色避開了。

“阿沢?”雲輕不敢置信地問。

莊沢道:“你好好歇息吧,別再胡思亂想。”

雲輕怔了又怔,柔柔道:“從前我不讓你碰我,那是因為三年孝期還未過,但如今已是滿了,你又何必再……”

說着她眸子垂了下去,“拘于那些世俗虛禮。”

“我已有夫人了。”莊沢的回應淡然如水。

雲輕美眸一睜,接着笑容帶上了苦澀,“我想起來了,上回是見過的,只是我還以為,你與她……只是有名無實的關系罷了。”

莊沢冷道:“自然是有名無實了。”

雲輕聽着他冷下來的語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觸了逆鱗。

她急忙道:“阿沢,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知道的……我沒有在意那些,我真的沒——”

莊沢打斷了她的話,“你好好歇息吧,人參明日送來。”說罷轉身。

雲輕見人要走,急得拉住了他的衣袖,美眸顧盼流連,無限病弱之态。

“阿沢,你不要我了嗎?”

莊沢腳步頓住。

雲輕又道:“阿沢,你陪陪我吧……再多陪陪我,我怕我這身子,是熬不今年冬——”

“別再胡說。”莊沢回轉過身,把她的手輕扯開,又握住了她的手。

雲輕的身子一顫,唇角勾出一抹極輕極淺的笑意,臉色仿佛都變得沒有那麽蒼白了。

“阿沢……”

另一邊的寧和音,望着将要燃盡的油燈,最後終于忍不住,啪的一聲兩手拍在桌子上,“草!”

太不把人放在眼裏了!

她這都還沒走呢,就急不可耐要過夜了。

屋外的蘭溪估計是聽到了她這一聲粗口,進來安慰她道:“夫人,你還是早些歇息,別再等了。”

寧和音心裏有些酸溜溜地想,她什麽時候變成苦情戲女主了?

讓蘭溪先下去歇息後,她百無聊賴開始紮起了小人,紮好一個小人,剛在給小人貼的紙條上寫了狗太兩個字,心裏忽然傳來了一股悶悶的感覺。

寧和音放下小人去拍胸口,還沒拍上兩下,那股悶意從心口發展到了全身,整個人難受得要喘不過氣來,緊接着眼前一片漆黑,直接栽倒在了桌子上。

莊沢接到這個消息時,正哄好了人安靜躺下睡着,晏明急急來報:“大人,不好了!”

莊沢随他到屋外回廊,才聽到晏明說:“大人,夫人她暈倒了,怎麽都喚不醒,現在已經讓大夫過——”

“或許是睡着了,”莊沢臉上并無動容,“更有可能的是,這是她的手段,想逼本官就範。”

“不是!”晏明急急道,“但是夫人直接在桌上暈倒,腦袋都被磕青了,依卑職看夫人不像是在耍……哎,大人!”

莊沢趕回房內,看到事實确實如同晏明所說,已被放到床上躺好的人,額頭青了一塊,大夫正在掀開她眼皮查看,只能看到眼白。

外間的碎玉渣滓到處都是,而書桌上陳放着一封休書,休書旁還有個紮好了的布人。

大夫見到他來,連忙施了個禮,神色猶疑道:“九千歲,夫人體內的毒素尚未完全清除,又誘發了新的毒素,才會導致這昏迷之症,至于解法,怕是只有那下毒之人才……”

莊沢:“為何先前不曾發現?”

大夫道:“大人,這毒性極為隐蔽,只有當被下毒之人情緒激烈,遇到了什麽極為刺激的事,毒性才會被完全誘發,以至于造成昏迷。”

莊沢道:“下去吧。”

待大夫退下,莊沢站在床頭,只一動不動。

晏明看得心慌,問道:“大人,這會不會是……”

話沒說完,莊沢已轉身走了出去。

幽暗的牢房之內,還有更深一層的牢房。

這間牢房布滿了血腥污穢之氣,四處都是駭人的酷刑工具,只消看上一眼,都能讓人連做幾夜噩夢。

身着黑衣渾身血跡斑斑,面容被髒污的發絲掩蓋,渾身上下已找不出一塊好肉的人,在聽到來自牢門口的腳步聲時,竟然沉沉地笑了。

莊沢走近看着被鐵鏈鎖住的人,還未開口,耳畔已傳來不斷的謾罵聲,凄厲到撕心裂肺。

“你這個喪門星,殺人不眨眼的混賬東西,你怎麽還有臉來?喪門星啊,家門不幸……”

罵完又是一陣抓心撓肺的哭聲,哭完之後的話語溫柔得駭人。

“娘的好孩子,你終于來了……娘好想你阿,你快過來,娘真的……”

溫柔哄人的話語沒說完,被關在牢房裏披頭散發的婦人,發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

接下來她乖乖縮在角落裏,不敢再亂動了。

被鐵鏈拴住手腳的黑衣人,又沉沉地笑了,語氣極為輕快,仿佛是在日常閑适的聊天。

“她真的是你娘嗎?如果是的話,那你未免也……”

話沒說完,莊沢方才從袖中摸出的兩柄十字暗器,自第一柄紮入瘋婦人的腿腳後,第二柄摁進了他腹部的傷口處。

黑衣人眉頭狠狠一皺,額角剎時有冷汗落了下來,不過縱是這樣,他也只一瞬便恢複,保持着愉悅的笑容道:“你的小夫人呢?她現在如何了?”

莊沢的拇指停留在暗器露出的尖端上,輕輕摩挲,覆下眼睫将眼裏的殺意都掩藏了去,緩緩綻出一笑,“她死了,你同樣活不了,不過本官仁慈,若是你現在肯将解藥交出,本官倒是可以考慮……是否放你一條生路。”

聞言,黑衣人笑得更大聲了,仿佛是聽到了什麽極為好笑的笑話,笑到停不下來。

不過當那柄暗器刺破主人指腹的同時,深深埋進他的腹內,再多的笑意也都停住了。

他咬牙望向眼前的人,看到他含着笑,将那只受傷的拇指撫上他臉,宛若最溫柔的愛撫,卻将拇指不斷滲出的鮮血抹在了他眼睛上。

溫熱又黏膩的觸感,不适到讓人想嘔吐。

他的眼前一片猩紅,以至于連面前人的面容都看不太清,透過層層猩紅,只看到微紅的嘴唇後,整齊的牙齒泛着寒光,猶如要吃人的惡鬼。

他輕了又輕地說:“那你便同她陪葬吧。”

玄袍的下擺無風自動,來人一如來時那般,步伐沉穩從容,漸漸消失在了牢內。

鮮血滴滴嗒嗒落了一地,宛若極致豔麗的頹靡不堪的花朵,一簇一簇綻放開來。

黑衣人不再咬緊牙關,臉色一瞬間也白上了許多,他往地面狠狠啐了一口,“有病!”

第二日,莊沢在例行朝會過後讨要千年人參,簡要直白,老是被威脅慣了的季明殊,在案桌後都忍不住蹙了蹙眉。

“九千歲,這人參于朕也無用,朕早已賞賜給母後,若是九千歲需要,同母後商量即可。”

季明殊為自己這一時的大膽言行,裝成了禍從口出以至于惴惴不安的模樣,低眉順眼地盤算好了接下來的說辭。

誰知道眼前的人卻并未同他計較,只是轉身而去,看樣子是真聽他話去讨要人參了。

季明殊松了口氣,轉眼想到他活蹦亂跳的模樣,又在腦海裏想到了另一個曾經信誓旦旦的人。

他沉了臉色,喚來與九千歲府中眼線交接的死士,又派了一瓶毒藥過去的同時,還多寫了一張隐秘的小紙條。

而太後那邊,見到九千歲前來,注意力落到了他手指包着的傷口上,連忙問道:“九千歲這是……”

莊沢沒有接她的話,直接說明來意:“前幾日黎國上貢的千年人參,在哪?”

太後暗自咋舌,還真是不客氣。

她讓宮人去取人參,又帶了些醋味問道:“這些人參,哀家都還舍不得吃上一株,九千歲這倒好,全要去了,可還是為了那水榭中的人?”

莊沢沒有回話,太後說道:“哀家就知道,你對她還念念不忘,當初還口是心非,騙哀家說,早已忘了,轉眼間倒好,又……”

眼前人掀開眼簾投來視線,還并未言語,太後噤了聲,忽而又笑道:“哀家不說她,不說她便是,那你的那新夫……”

若說先前莊沢的神情還未有什麽明顯變化,這一刻卻是實實在在透出了危險意味。

太後自知失言,在心裏暗暗掂量了一番,等着莊沢拿上人參走後,連忙派了最貼身親近的暗衛,去九千歲府中查看情況。

沒過半日,兩道消息同時傳到了宮中。

季明殊和太後同時得知了眼線皆被鏟除,屍身被虐待過後抛至亂葬崗讓野狗啃食的消息,而他們從回來交代消息的人眼中,看到了鋪天蓋地抑制不住的驚恐。

随即便聯想到,這回來交代消息的人……

是那個人故意放回來的。

皇上和太後同時病倒了,以此為借口不接見任何人,而朝會,則是暫時交由了九千歲主持。

一時間文武百官衆說紛纭,議論不下。

不同于外邊的風起雲湧,九千歲府內自成一片天地,俨然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打擾到。

莊沢坐在床頭,從侍女手中接過熬好的參湯,用銀勺勺起半勺,吹了吹後,往靠在床頭的人口中喂去。

參湯喂到嘴邊,盡管撬開了齒關,可躺着的人像是完全失去了本能反應,連最簡單的吞咽動作也不會做。

莊沢用錦帕擦了擦她的嘴,吩咐侍女下去,待到無人,舀起一勺參湯喂進自己嘴中,唇與唇碰上渡進去的同時,指尖輕輕摳了摳她的喉嚨。

一口參湯下肚,又是第二口、第三口……

一碗參湯下肚,過了半晌,還是不見任何反應,甚至連臉色都沒有變得更紅潤一些。

莊沢擦幹淨了她的嘴,唇輕輕碰了碰她,握着她的手過了良久,才喚人進來,吩咐道:“剩下的人參,也都送到雲輕水榭吧。”

莊沢把那個用錦帕紮成的布人拿過來,擺在她的旁邊,看了許久,最後掏出一根銀針,從心口紮了進去。

“音音……”

寧和音在迷迷糊糊之間,聽到了一身喊,她睜開眼睛後,才發現是在一條繁華的街道上,街尾不遠處有個笑意盈盈的中年人,他牽過身旁紮着羊角髻的小女孩的手,把手中一串糖葫蘆遞給了她。

“音音,別生爹的氣了,給你買了,給你買糖葫蘆了啊,快點吃吧!”

小女孩拿過糖葫蘆,一臉不高興地咬了一口,斜着眼睛看到旁邊中年人在看她,就用胖乎乎的小手把糖葫蘆遞過去,咧開嘴道:“爹,你也吃一個。”

“爹不吃,爹怕牙疼。”

“爹,吃嘛……”

簡簡單單的一副場景,寧和音看得回不過神。

“哎哎哎哎,讓開,不想死的話,都快點讓開!”

遠處有少年的喊聲逐漸傳來,街上的老百姓們都看到,是有人光天化日當街縱馬。

一白一棗兩匹烈馬之上,分別坐了個玄衫和紅袍少年,前者駕着馬吆喝個不停,後者倒是處在一種不緊不慢的狀态。

“哎!我說你呢,你想死嗎!”

玄衫少年遠遠看到有個翠衫姑娘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只有在馬蹄将要踩踏到她之前,趕緊長籲一聲勒馬。

勒了馬後,玄衫少年下馬,看着眼前姑娘,面色沉了下去,“你是不是沒長眼睛?還是沒長耳朵?我喊了那麽多句,那麽大一人一馬,你都沒聽見瞧見?欸,你是瞎子還是聾子啊?跟你說話呢,你聽見沒有?”

寧和音什麽都看不見了,只直直朝着前方走去,看到同樣勒馬卻依舊高坐在駿馬之上的少年,劍眉星目,五官如畫,一身繡金線菊的紅袍張揚似火,眉宇間的傲氣和矜貴仿佛與生俱來。

他看到她走來,低着眼瞧她時,又有股子說不出的散漫,薄薄的唇角彎出譏諷一笑,并不言語。

“莊……”寧和音的喉嚨有些發幹,“你是莊沢?”

少年聽到她的話唇角笑意并未淡去,随意問道:“你是誰?”

身後喊了半天卻被無視的少年氣極,沖上來剛伸手想要捏住她的肩頭,被寧和音早有察覺一躲,接着快步向前走了幾步,抓着紅袍少年的褲腿,俨然把他當成了救命人。

“我是你未來夫人,快救我!”

玄衫少年氣極反笑,望向馬上的少年道:“阿沢,喜歡你的姑娘雖說從城頭排到了城尾,可這麽厚臉皮的姑娘,你幾時見過?”

寧和音眼睛一眨,看着遠處中年人牽着小女孩兩人将要離開的身影,恍然意識過來,噢!

她可能是在做夢!

被狗太監氣到後,就做了這個荒唐的夢,夢到了十年前的一切。

擡眼看到狗太監望向她哂笑的臉,寧和音咽了咽口水說:“我真是你未來夫人,不信的話,你下馬來,我告訴你。”

眉眼還未長開略顯稚嫩的莊沢,用他現在那雙清澈若水的墨眸,輕輕眨了一眨,“可我未來夫人那麽多,就連現在的正式夫人,都有不少,我為何偏要為了你下馬?”

說完他毫不猶豫一夾馬腹,徑直朝着前方狂奔而去,只看到紅袍在空中紛飛,半披的墨發更是如流雲般,與張揚的紅交織在了一起。

“噗——”

剩下的玄衫少年望着被馬蹄子刨了一臉土的姑娘,終于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出了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寧和音:你媽的!

就連做個夢,都要欺負她!

“笑!”寧和音斜他一眼,“你笑個屁啊笑?”

說着她直接上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蹲下身把他褲子一扯,看着裸.露出來兩條光溜溜的小腿,叉腰笑得更大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圍的百姓們跟着她一起哄笑,歡快的氣氛彌漫到了整條街上。

先前還嚣張大笑的玄衫少年,這下從脖子根紅到了腦門頂,腦袋嗡嗡的,看着眼前的姑娘不敢置信,“你…你……”

“你什麽你?我什麽我?”寧和音抹了把臉上的灰,哼了一聲,“難不成你還想要我負責?那抱歉了,就你這顏值,本小姐還看不上。”

玄衫少年面紅耳赤,提起褲子瞪她一眼,轉身上了馬長揚而去。

等他趕到紅袍少年停馬的地方,沖進那滿是脂粉氣的樓內,一路上揮手推開那些庸脂俗粉,看到頭頂金冠一身紅袍張揚肆意又散漫的少年,嘤咛一聲沖了上去。

“阿沢,我被人欺負了!”

莊沢擡手讓正在斟酒的姑娘讓開,給他空了座位,才不緊不慢問:“如何欺負你了?”

“她……”玄衫少年又是嘤咛一聲,悲憤交加地說,“她脫我褲子!”

噗的一聲,剛入口的酒霎時從莊沢嘴裏噴灑出來,噴了個玄衫少年滿頭滿臉。

玄衫少年一臉哀怨地盯着他。

莊沢一手扶住桌子一手拍着桌子放聲狂笑,一邊笑一邊解釋:“哈哈哈哈哈……抱歉……你的樣子,真太好笑!哈哈哈哈哈哈……”

玄衫少年接過姑娘遞來的帕子擦臉,一邊擦一邊憤憤地說:“你這也就是在這裏,要是出去,你敢這麽不顧形象嗎?”

莊沢好不容易端正神色,止住笑意認真看着他說:“那你想要怎樣?”

“我……”玄衫少年一拍桌子,“看那樣子,她肯定對你有意思,我要你幫我勾引她。”

莊沢憋住笑意問:“然後呢?”

“然後……”玄衫少年恨恨道,“找個機會,讓我脫她一回!”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同于上京城內最有名花樓內的歡聲笑語,寧和音前腳剛在街上脫完人褲子,正笑着呢,後腳就看到一個氣宇軒昂的中年人,對身後跟着的家丁吼了一聲:“把小姐壓回去!”

寧和音:“???”

這麽真實的夢嗎?

她踢騰着小腿拼死掙紮也沒用,沒兩下就被家丁制住,一路跟着中年男人回了——

陸府?

進了陸府,她被劈頭蓋臉訓斥一通後,又馬不停蹄被趕進了祀堂,跪在墊子上檢讨自己過錯。

寧和音被這夢整糊塗了,後來跪着跪着腿腳都覺得刺痛,看着兩邊守着的家丁又不敢亂動,不禁在心裏懷疑,這真的……是夢嗎?

她趁人不注意狠掐了自己臉一下,嘶~

痛!

寧和音:草!

草草草草草草草草!

難不成她又穿越了!

還是穿越回了十年前?

她不會栽了那一下後,就死了吧?

寧和音不自覺滾了滾喉嚨,這個時候,先前押着她回來的中年人出現了,臉色依舊不好,看着她說:“陸雲輕,你可知道錯了?”

寧和音:“???”

她怕不是被雷給劈了吧!

她試探性讨好喊了一聲:“爹?”

中年人哼一聲,“才剛把你從鄉下接回來,你就出府四處亂跑,還在街上惹了那麽大笑話,這若是傳遍了,你叫我陸家如何做人?又如何對得起你未來的婆家?”

寧和音小心問:“女兒未來的婆家,是莊家嗎?女兒未來的夫婿,是不是那莊公——”

“住口!你還有臉提?”中年人喝道。

寧和音在心裏媽賣批了一聲,她跟狗太監,還真是剪不斷理還亂的緣分。

她穿到誰身上不好,穿到了狗太監的白月光身上?

跪完祀堂梳洗過後,又吃完了晚飯,寧和音到後院裏伸展跪痛了的腳,左踢踢,右踢踢,上踢踢,下踢踢……

忽然之間,牆頭發出了一聲輕笑。

寧和音擡眼望去,看到高牆上橫躺了一個人,正懶洋洋撐着腦袋看她,不知道看了多久,看到她目光望過來,他順手往懷裏一摸,丢了個東西下來。

寧和音下意識一接,看到是個小瓶子,打開塞子聞了聞,一股清香的藥味。

“給你的,塗膝蓋上,沒半晚就好了。”清越的少年音好聽得如同玉珠落玉盤。

寧和音狐疑地盯着他,從他望過來笑眯眯,與白日截然不同的神情看,心裏有了結論。

白月光果然就是白月光,一見鐘情這種事能算離譜嗎?

那當然是不能了。

“我還真沒想到,你真是我未來夫人阿!”少年繼續笑意吟吟。

寧和音:媽賣批!

少年又道:“走啊,你想出去玩嗎?”

寧和音回了個柔柔弱弱的微笑:“好呀!”

想到之前狗太監在她心口上戳的傷疤,寧和音怨氣難消,狗屁白月光!

她要讓他的白月光變成白米飯,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跟白月光一起!

到時候等他家破人亡當了太監,她還要狠狠嘲笑他,笑他的自作多情!

少年躍下牆頭,走到跟前揚了揚唇,二話不說攬住她腰,眨眼間帶着她從地面飛到了牆頭。

寧和音:有點刺激啊!

眼下的夜市正熱鬧,莊沢在前她跟在後,途經一個面具攤時,寧和音停住腳步不動。

“你喜歡嗎?”莊沢掏出銀子,趕緊遞了過去,“拿兩個。”

說着看中一對情侶的精致面具,正要伸手去拿,寧和音搖了搖頭攔住他,拿下一個狗的面具按他臉上,微笑着說:“我覺得這個,更适合你呢。”

說着自己拿了個小兔子面具,開開心心往前去了。

沒想到莊沢是個萬萬不要臉的,帶着那狗的面具笑得開懷,沒過兩下追上了她,璀璨的眸子透過面具的兩只眼睛望着她,“這個也很适合你。”

寧和音:“哦!我覺得也就一般吧,主要是你送的,我不怎麽喜歡。”

沒管狗太監什麽表情,寧和音瞅準了路邊的馄饨攤子,直接坐下來一拍桌子,“老板,先來十碗!”

莊沢跟了過來,寧和音斜斜瞥了他一眼,擡起一只腿放在長板凳上,痞裏痞氣說:“不坐?你是不是嫌棄人是路邊攤啊?”

“不是,”莊沢移開面具擠了個笑,“主要是十碗,你能吃——”

“你管我能不能吃完?”寧和音翻了個白眼,“反正那麽便宜,我吃一碗丢一碗,你有意見?”

莊沢保持微笑:“……沒意見。”

“沒意見那就好,”寧和音覺得擡腳不舒服,轉眼間換成了二郎腿的姿勢,等第一碗馄饨上來,吃了一個馄饨喝了一口湯後,把碗一推,站起身來拍着桌子喊,“老板,這裏結賬!”

莊沢連忙掏出銅板付錢,寧和音看了一眼數目吼道:“你幹啥呢?”

莊沢和老板同時被吓一跳,寧和音清了清嗓子,跟老板擠了個微笑說:“不好意思,他腦袋有點問題,不太懂事。”

随後看着莊沢粗聲粗氣又無奈道:“我不都說了十碗,你給的那是十碗的價錢嗎?我怎麽就沒看出來呢,你一個穿得這麽好的公子,實際上卻這麽摳?”

莊沢捏着銅板放回去,轉眼間摸出錠碎銀子,朝着老板擠了個笑,“不好意思,是我太不懂事。”

寧和音:“知錯能改就好。”

馄饨攤子上的人都看傻了,直到少年和姑娘走遠,才感嘆道:“看着姑娘也不是太美啊,怎麽這絕色小公子偏偏被她吃定,啧啧……馴夫有方?”

寧和音沒想到莊沢的耐心這麽多,當晚被她故意整完了還不夠,送她回去後第二晚接着來,又是第三晚,第四晚……

半個月後,寧和音躺在小舟上,感受着夜晚陣陣涼風襲來,看到正在賣力劃着槳的狗太監預備役,對他招了招手,“喂,你過來。”

莊沢耳朵剛湊過來,寧和音眼神一變,露出一個奸計得逞的笑,手輕輕一推,就把他推進了湖裏。

先前穿着紅袍意氣風發的少年,轉眼間就成了在水裏撲騰的落水狗,寧和音哈哈哈笑得停不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腦袋沉了下去,水面咕嚕咕嚕,冒起一串泡泡。

寧和音:草!

狗太監不會游泳?

她沒多想跳下了水,剛在水中費力睜開眼準備搜尋他的身影,只覺得後背被點了點,她肩膀被扳着轉過去。

狗太監的臉正在眼前,墨發散開在水中好像海草,精致的臉正在無限放大,眼中似乎還有着得逞的笑意。

察覺到肩膀被扳住的分量,以及看到狗太監正在靠近的臉,寧和音瞬間就意識到了什麽。

她擡起一腳,往他心口重重一踹,再借機游了上去。

好不容易爬回小舟上,等這狗太監的腦袋跟着冒出了水,她鼓起腮幫子,“噗——”

把口裏積攢的水全都噴到了他臉上。

噴完後哈哈笑,“還想親我?吃口水吧!”

莊沢的臉色第一次沉得發冷,他一言不發劃着小舟上了岸,任寧和音在後面怎麽喊他都沒用。

後來等人走遠了,寧和音懵裏懵懂意識到,她這算是作戰計劃成功了?

花樓裏,新換上了幹淨衣服的莊沢,修長的指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後看着對面眼神期待的人,冷冷說道:“你還是另尋他人吧。”

“不是吧?”對面少年誇張地叫道,“連你都不行?”

“要上你自己上。”莊沢說完,只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