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施斐

施晝身子僵了一瞬,猛地擡頭看他:“江奕!你說我什麽?”

江奕冷着臉再次重複了一遍。

到最後,他微嘆:“施晝,你什麽時候能長大一點……”

施晝眼眸酸澀,這是江奕第一次對他說這麽重的話,重的他不能不去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這麽差勁?

他吸了口氣,:“我依心意辦事,又有什麽錯在?”

“你還是不明白。”江奕靜靜看了施晝一會兒,才沉聲說道,頓了下接着道:“你不知其中彎道,那我跟你說明。”

江奕一點點剝開了、揉碎了,說給施晝聽:“若以此時衣冠不整回宮,明日朝議即會有臣子參你一本不知禮數,丢皇家顏面,這是其一。”

施晝眉蹙的愈發緊,才剛開頭,已不想再聽下去。

“皇上由此知你深夜仍留宮外,還是隐瞞不報與衆大臣之子私下出宮,結黨營私之事你既在皇上心中沾了邊。這是其二。”

施晝攥緊了拳,心中的怒意與難堪愈發盛。

“細查之後,朝臣便會知曉堂堂皇子深夜前往花街柳巷、尋歡作樂,名聲敗壞,這是其三。”

“而母妃因你連坐,将擔上教養不行的名頭,這是其四——”

“夠了。”施晝驟然出聲。

他嗤笑,“江奕,你說出其中利害,不留情面的讓我下不來臺。”

江奕看他:“我并非想你難堪,而是讓你清楚,身為皇子,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施晝反問:“身為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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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身為皇子該做什麽,而是身為一位想争皇位的皇子該做什麽。”施晝頓了頓,他看着江奕,緩緩說:“可我不想啊,江奕,我不想去争……”

為什麽非得一定要争那個沒用的皇位?他在現代社會長大,縱使重新回到古時活了十幾年,他也實在是不清楚那個位置究竟有什麽好在。

他這輩子的父親,也是坐在那張椅子上的皇帝。

吃不能盡興,睡不能由己,案上的奏折永遠比山高,近些日子病倒,多的是恨不得他能因病命喪的人。

施晝看着寒心,對這權勢紛争也愈發反感。

他身為皇子,名字裏的那個施,就能讓他這輩子就算不争不搶也能榮華富貴一輩子,他想不通“争”的意義。

自從到了年紀,他處處都要被逼着照着規矩,但凡在外人面前,時時刻刻都得端着那副架子,一有什麽做的不好,就得被罰。

從前與他親密無間的兄弟逐漸遠離,好友開始對他疏遠而敬。

更別說三天兩頭就有派來暗殺他的刺客。

這張假皮施晝戴的實在太累了。

他們怎麽就不能去問問他願不願。

“江奕。”施晝語音輕顫,嗓音沙啞:“我不願啊……”

江奕看了施晝很久,才輕嘆:“阿晝,這不是你願不願的事。”

他撫上施晝的發頂,面上露出片刻的柔情。

施晝因這突來的安撫,眼眸更是酸澀。

江奕道:“所以別再鬧了,行嗎?”

施晝本就是滿腹委屈,江奕這一句,将錯全歸在了他身上,他一僵,怒氣蹭的湧上心頭,火氣跟委屈再也憋不下去。

江奕成功把人給招惹哭了。

施晝吸了下鼻子,哽咽着質問:“我鬧?江奕你再說一遍。”

面前的人眼尾泛紅,眸中漫上霧氣,被染的濕潤,眨一下眼,就掉一滴淚。

這幅委屈的不行的模樣,讓江奕心都疼的緊縮起來,後悔不已。

“阿晝,是我的錯,別哭了,是我在鬧。”江奕輕聲哄着人。

江奕還未做出動作,施晝就後退了一步,他擡手拿濕漉漉的衣袖擦了擦眼淚,面上反而被弄的更濕。

施晝吸了口氣:“我們先冷靜冷靜。”

他說罷,轉身便想提氣走人。

江奕皺着眉想攔住人。

施晝語氣冷淡:“我自有去處,你回府吧。”

他丢下這麽一句,就使了輕功躍上屋頂,幾個點地就消失在江奕的視線內。

江奕嘆了一口氣,也就随他去了,有暗衛護着也出不了什麽事,況且施晝今晚的行蹤也會被記錄下來,呈給他過目。

他想,總也不能把人逼的太緊。

江奕舍不得施晝再哭了。

——

施晝去的是他三哥的府邸,他今夜就宿那了。

三皇子施斐如今算是兄弟裏唯幾個跟施晝處得好的,原因很簡單。

施斐雙腿殘疾,皇帝廣招天下名醫,來看病的都搖頭晃腦的嘆氣,說對此無能為力,這意味着對方一輩子都得在輪椅上度過,也間接代表着,施斐跟皇位——絕無可能。

再加上施斐他并不站隊,施晝跟他結交算是放心。

施晝避過施斐府邸中巡視的侍衛,一路溜到了施斐的卧房,翻窗進了去。

一眼就看見伏在桌案前,挽袖執筆揮灑自如,一身白袍面若冠玉,可謂正人君子之首的——施斐。

施晝看人如此投入,半點都沒察覺到他的到來,起了心思,想吓唬一番。

他悄聲走到施斐身後,微俯身在施斐耳畔悠悠喚道:“三哥!”

施斐恍若未聞,只提筆落下最後一畫才将那小狼毫放在筆山上,笑道:“你怎有空來我這了?”

“沒空我也來。”施晝頓了頓:“我來你這睡一宿”

又是這般,每次吓施斐就沒一次成功過,也不知這家夥的功夫怎麽練的如此出色。

施斐聽出施晝的腔調不對頭,側頭看去,待看清了,皺眉道:“怎麽弄的?”

施晝還未回,施斐就将輪椅轉過來,又道:“凍着沒?先把衣裳脫了去泡泡浴湯,着了病就不好了。”

施晝心情本就未平複,剛剛勉強着強顏歡笑,聽施斐如此關懷,又忍不住眼眸泛酸,“不小心弄的,不冷。”

施斐擡手握了下施晝濕淋淋的袖字,冰涼的湖水立刻從布料裏被擠了出來,沾了施斐滿手:“水都冰成這樣了,你還跟我逞強?”

施斐又擡起另一只手碰了碰施晝的額頭:“還算正常。”

施晝輕笑:“我還沒這麽嬌弱。”

話音未落,施斐就撫上施晝泛紅的眼角:“誰惹你哭了,嗯?”

作者有話要說:  江奕直男語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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