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長河漸落曉星辰（二）

這一夜，暫且在石林縣的縣衙中度過，并非在皇宮，所以秦文珺不必與李延昊在同一屋子，皇帝與大臣接在前院，而女眷則在後院，距離不遠，但兩園間隔着一條長廊，廊間又站滿了侍衛，女眷若要去前院總有些不便。

不過，這樣也好，秦文珺只需與許婕妤、王美人賞花、賞月，不必理會李延昊，女子們在一起也随意一些。

澤芳準備些糕點、瓜果、清茶，放在庭院的涼亭裏，清風襲來，格外舒爽，絲毫不覺得實在炎熱的夏季。池中緩緩飄來淡淡的荷花香，與宮中蓮池的不同，這裏的花香更加讓人放松。叢間蛐蛐有節奏的叫着，更顯得院中寧靜。

此情此景，更容易讓人放松警惕心、戒備心。王美人晃着團扇，忍不住哼起家鄉的小曲來，甜甜地嗓音聽着便讓人心情舒暢。

“本宮早便聽聞王美人擅歌，今日一聽，果真喉音絕妙。”秦文珺擡手倒了杯茶，推到王美人面前，王美人接過茶，“多謝皇後，臣妾自幼在民間長大，只會哼些鄉間小調，登不上大雅之堂。”

“王美人謙虛了，皇後娘娘有所不知，王美人雖生在鄉野，但有幸便被沈尚書收為義女。”許婕妤皮笑肉不笑的拿起茶杯，飲了一口，接着諷刺道：“想必沈尚書為了送王美人入宮，也花了不少銀子吧。”

王美人臉上一紅，她雖然姓王，又被沈尚書收養，但這一切不過是說給外人聽的。這種事情，但凡聰慧點的人都能看出，她不過是沈尚書的私生女罷了。沈尚書沒有女兒，碰巧皇上又要選大臣女兒入宮，她便順理成章的成為了沈尚書的養女，可說到底，自己不過是父親的棋子而已。甚至到死，她也不能姓沈，只能随母親姓王。

“我一向心直口快，妹妹可別放在心上。”許婕妤折了顆葡萄遞給王美人，王美人搖搖頭，嘴上雖然沒說什麽，可眼中卻泛着淚花。

澤芳偷偷碰了碰秦文珺，示意讓她說兩句話，打破這樣尴尬的局面。秦文珺本想着賞賞月、吃吃糕點，哪裏知道會遇上這樣的事情。許婕妤當真是和王美人接下了不少梁子，她最不擅長解決這些家長裏短的事情。

“本宮也略通音律，今夜正有雅興，不如本宮彈奏一曲，王美人可願高歌一曲？”秦文珺優雅的看向王美人，看似在詢問她，實際上答案彼此心中都已知曉。

王美人福了福身，“臣妾願意。”

宮女取來玉琴，秦文珺撥弄着琴弦，彈奏的是《詩經》中的《子衿》，舒緩婉轉的曲調漸漸而起，不知何處突然傳出一陣笛音相合。

秦文珺雖好奇何人吹奏的笛子，但指尖的動作并未停下。王美人朱唇輕啓，清唱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這首詩寫的是一個女子在城樓上等候着她的戀人，日複一日的等待，望穿秋水，濃濃的愛化為無盡的惆悵。這樣的思念亘古不變，哪怕歷經千年的歲月，也不會忘懷。秦文珺猛然想起遠在千裏之外的李延清，此時天涯共明月，可惜故人卻不在身旁。

曲罷，天色便已不早，各位美人早已散去，秦文珺獨自在涼亭中望着月亮，茶也換了酒，聽澤芳說這酒是石林縣農家自釀的酒，酒香醇厚，卻不易醉。許久，她對着月光的臉頰露出一絲冷笑，這個寂靜的夜，她仿佛相同了些什麽。

“娘娘，該歇息了。”澤芳忍不住勸道。

Advertisement

秦文珺緩緩起身，拿着酒壺，“我去看看皇上，你不必跟來。”

穿過長廊，來到前院，李延昊房中的燈火未熄滅，微弱的燭光映着他的身影，看姿勢應該是在看書。此次出行，朝政已交由秦羽丞相，這幾日，李延昊也不必批閱奏章，只是他總也閑不下來，即便不看書，也要同随行的大臣或是地方官員談論朝政、各地災害。

不得不承認，李延昊當真是個好皇帝，只是作為夫君，稍微遜色了些。她走到暗處，戒指放在酒壺口敲了敲，一些白色的粉末落到酒中，她晃了晃酒壺，也不敲門，直接推門走了進去，李延昊擡頭看了眼她，指了指旁邊凳子，“坐下。”

秦文珺拎着酒壺坐在凳子上，為他倒了一杯酒，見他飲下去，她才問道：“宮中的女子酒量如何？”

李延昊不解的看着她，不懂她為什麽問這種問題，秦文珺輕笑道：“為何只有我飲酒會醉？我喝過寧王府的酒，喝過秦家的酒，喝過塞外的酒，可從沒有未央殿中的酒烈。”

她一把抓住李延昊的衣襟，目光清冷的看着他，“未央殿的酒，你下了藥，我說的可對？”

“你醉了。”李延昊沉沉的說道。

“堂堂梁國皇帝，竟在皇後的酒中下蒙汗藥。”秦文珺嘲諷的笑了笑，單指勾起他的下巴，“李延昊，你就那麽想看我神智不清的樣子？”

李延昊打開她的手，想站起身，身子卻猛地不穩，好在及時扶住了桌子，“這酒中，你……”

秦文珺嫣然一笑，“我下了點迷藥。”

她正要離去，李延昊卻從身後抱住她，右手順勢點住了她的穴道：“朕走不了，你也別想走。”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她抱到床上，身子猛地壓住她，再也不動彈一下。秦文珺叫了兩聲：“喂！李延昊！你把穴道給我解開！”

早知道不用秦家的秘制迷藥了，這藥性太猛烈，起碼要明日午時才能恢複體力，若是讓大臣知道她與李延昊獨處一室到日上三竿，那便太丢人了。

她又試着叫了兩聲，可李延昊還是睡得沉沉的。這樣的姿勢，若是叫侍衛或是暗衛，都不妥，這難不成就是自作自受？蒼天啊！她只是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