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傾城最在著戎衣（四）

涅兒許久沒見到母後，想念得很，見到秦文珺回來，便拉着她的衣角不放，抱怨的話滔滔不絕。她見到孩子，心中原本的不愉快也消了幾分。

“讓母後抱抱，有沒有重一些。”她抱起涅兒掂了掂。

“兒臣可消瘦了不少。”涅兒委屈的小臉皺成一團。

哪裏消瘦，分明重了好多。再過幾年，恐怕她也要抱不動孩子了。心中雖這樣想着，可嘴上卻不敢說出來，怕傷了孩子的心。“涅兒的确消瘦了。”她疼惜的摸了摸涅兒肉乎乎的臉，“母後為涅兒做些小菜去。”

“母後做？”涅兒不可思議的看着她，目光中帶着幾絲興奮，“母後終于又會做菜了！”

孩子用了“又”，可見她以前的廚藝真真是極好的。

她牽着涅兒手來到廚房，對着食材發愣，零零碎碎的記憶從腦海中湧出，但又不全。她憑着記憶切着菜，可來道鍋前，又不知該怎麽做。

忽然，頭上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痛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難，整個人差點暈倒。

“娘娘，不如讓奴婢來吧。”澤芳實在不忍看她如此痛苦。

她也意識到自己不适合再回憶下去，便将廚房交給澤芳和其他廚娘，自己牽着涅兒回到寝殿。她疲倦地躺在床上，涅兒緊緊抓着她的手，安慰道：“母後不要傷心，兒臣會耐心等着母後病愈，哪怕是十年、二十年，兒臣都會等下去。”

“涅兒乖。”她溫柔的笑着，不會等太久，她知道離那一日已經很近了。

和孩子用過午膳後，她要帶着涅兒在宮中四處去走走，實則是為了找尋回憶。或許是體內的毒真的有些幹淨了，曾經走過的一些地方，本沒什麽反應，而今日走着，卻又一種奇怪的情愫從心中湧出。

其實這裏原本就充斥着自己和李延昊的回憶，他們在禦膳房偷東西，在蓮池分贓，在雪夜放煙花，在那宮牆間無數次的相遇。雖然對遺忘的那五年充滿着疑問，但她更珍視此時此刻。

至少，現在，她的記憶都是溫馨的，哪怕偶爾和李延昊拌嘴吵架，傷心鬥氣，卻都有一種過日子的感覺。若記起一切，會讓自己失去這些，那她倒不如永遠望着。

他們最後走到梨園，如今應該叫作桃林，在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她也找不到什麽回憶。正值夏季，桃花已經落盡，滿樹的綠葉倒是乘涼的好地方。

她正準備尋一處幹淨的涼亭，歇一歇腳，還沒走幾步，便瞧見不遠處的一間木屋，隐于桃林之中，屋頂飄着袅袅炊煙，屋前是用籬笆圍的院子，院子中幾個宮女正在撲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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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裏還是梨園的時候，并未沒有這件木屋，那麽這木屋究竟是為誰建造的？

“母後，我們要過去嗎？”涅兒詢問道。

該不該過去？裏面住着的是何人？前不久入宮的妃子？能住在此處，可見皇上金屋藏嬌之心。新入宮的妃嫔都去長樂殿請過安，住處她也是都知曉的，此人的名字應該已登記在冊，但是并不常出桃林，更未去過長樂殿。若想知道姓甚名誰也不難，拿來冊子一對便知。

可她偏生不願那麽麻煩，既然來了，不見佳人豈不是可惜。

走到柴扉前，宮女們玩得興起，并未發現她，澤芳訓斥道：“皇後娘娘駕到，還不去通傳！”

宮女們聞聲，紛紛跑來行禮問安。

“你家主子可在？”澤芳問道。

掌事宮女走上前，福了福身，“在，只是我家主子不見外人。”

“放肆！”澤芳厲聲道，“皇後娘娘乃是中宮之主，也是外人？”

“奴婢不敢冒犯娘娘。”掌事宮女鎮定的跪在地上，不急不緩的解釋：“這是皇上的旨意，若無皇上手谕，任何人不得踏入落英堂。”

原來這裏叫落英堂，好生淡雅脫俗的名字，秦文珺倒是越來越好奇裏面住着的人。其實，若硬闖也十分簡單，只要随便叫來個暗衛，點住這些宮女穴道，她便能輕輕松松走去。但她不想那麽做，她怕李延昊又多心。

澤芳被宮女的一句話堵得不知說什麽，秦文珺自然不能讓自己的人收欺負。

緩緩走上前，“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紫嫣。”

“名字倒是不錯，你家主子起的？”

“是。”紫嫣被這麽一問，實在摸不清皇後要什麽。

“你家主子倒是有幾分才華。”秦文珺慵懶地搖着團扇，慢悠悠地說道：“既是皇上下旨，自然是進不得，讓你家主子出來本宮。”

“娘娘，這……”紫嫣想拒絕，可又找不到理由。皇上的旨意是：沒有手谕，任何人不得進落英堂。可卻沒有說不許主子出落英堂。

澤芳見紫嫣猶猶豫豫，便提醒道：“皇後娘娘的命令也敢違抗？莫不是想去嘗嘗蠶室的鞭刑？”

“奴婢不敢。”紫嫣垂下頭，“奴婢這就去請主子。”

紫嫣進了屋子後，涅兒崇拜的看向秦文珺：“母後好生威風！”

小孩子眼中的娘親永遠是一副善良溫婉的樣子，從不會如此時這般疾言厲色。她彎下腰拍了拍涅兒的肩膀，教導着：“對付那種人，不必和顏悅色。”

“兒臣明白。”涅兒點點頭。

這時，屋子的門打開，紫嫣扶着一個女子緩緩走出，女子身着水綠輕紗裙，盤着流蘇髻，帶着碧玉珠釵，遠遠看着，倒像是……

“一根蔥！”涅兒低聲偷笑。

不愧是她的兒子，真實心有靈犀！

她故意站的遠了些，等那位美人徹徹底底走出了落英堂，對着她行了三拜的大禮後，才開口道：“本宮記性不好，不知你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

“臣妾杜夢瑤，家父是吏部尚書杜成。”杜夢瑤細聲細語的聲音，聽着就像是不食人間火的仙子。

李延昊竟然欣賞這樣的女子？秦文珺對杜夢瑤的興趣倒是濃了些，便多問了兩句：“皇上封你做了什麽？”

“昭儀。”

昭儀！那不是僅次于皇後的階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