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傾城最在著戎衣（三）

僅僅是夢魇嗎？她努力回憶着，卻只覺得頭疼，越是想記起的事情反而越記不起。李延昊說她受了驚吓，便暈倒了。可總覺得好像遺忘了些什麽？她摸着腰間，覺得空落落的，李延昊送給她的匕首何時不見的？還有，剛剛那聲“珺兒”是怎麽回事？

她出神的盯着他，“我好像把你錯認成他。”緩緩放開拉着手，悄悄地收回被子裏去。

他裝作什麽事情也沒發生的樣子，起身道：“皇後好好歇息，明日還有趕路。”

兩人又言語了幾句，都是些無關痛癢的話。

李延昊走後，她又陷入了沉睡。一整夜，睡了又醒，夢和現實已經分不清楚。夢中，她仿佛回到了長樂殿，屋子中彌漫着血腥氣，仿佛死了許多人，卻見不到屍體。接着，她看到時雨爬到她面前，地上滿是血跡，催促着：“小姐，快走！”

她慌張張的往外跑，跑了不知多久，仿佛到了未央殿，她看到李延昊拿着劍揮向一個女子，她正準備看清女子相貌時，一切卻突然消失不見。

醒來時，腦中也一片混亂，她喃喃着“時雨”的名字，自己有多久沒見到她了？身旁換了那麽多的秦家暗衛，可沒一個人比得上時雨。她究竟去了哪裏？是生是死？為何連秦家暗衛也查不出下落。

用過早膳候，秦文珺傳來了沈琅，詢問道：“那日，本宮是怎麽回來的？”

“娘娘見了血，受到驚吓，便暈厥了，是末将送皇上和娘娘回的縣衙。”沈琅一本正經的說着謊話，既然皇上要他對那日的事情絕口不提，他便不能洩露半字。

“沈将軍，你的主子不是寧郡王吧。”她目光淩厲的看向他，不急不緩的說道：“那弓是皇上讓你送來的。”

“若是皇上送的，娘娘萬萬不會要。”沈琅難得露出一絲笑容，“娘娘是聰明人，末将言盡于此。”

她笑了笑，的确，若說是李延昊送的，那幾日自己與他怄氣，她肯定不會收。但若是李延清送的，她即便再顧忌，也會收下。

回京路上，倒是再沒發生什麽大，只是有一樁事奇怪了些。保護她的秦家暗衛已經死在了茶樓，另一批暗衛趕來起碼也要三四天。這段時間，李延昊也用不着做戲給誰看，可他待自己卻比曾經還有溫柔、用心。莫非是受了傷的人，都會性情大變了不成？

“你怎麽了？”她一臉納悶的看着正在為自己做栗子糕的李延昊，自己不過是說想吃些糕點，他便在途中停下，借用了農家的竈房，不顧身份的為她做糕點。

“該不是要害得我被人罵成紅顏禍水？”她懷疑的看向他。

李延昊低着頭默默地做着糕點，許是因為天氣炎熱，他的傷勢還未好，手上的動作也都慢了些。秦文珺不忍他這般辛苦，便過去幫些忙，李延昊倒是沒有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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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她意料的事，她今日碾栗子泥時，似乎有一絲熟悉感，覺得自己曾經做過相同的事情。李延昊看到她神情不對，便問道：“有什麽不對嗎？”

“我好像想起了什麽，又說不清。”她心中太過歡喜，以至于沒有注意到李延昊露出的苦笑。

吃過栗子糕後，又繼續趕路。這下子，她在馬車上一句話也不敢說，生怕李延昊為了她又停下馬車，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

離京城越來越近，她的心卻漸漸不安起來，夢中的畫面依稀在眼前回蕩，她不願回到皇宮，那金碧輝煌的宮宇中仿佛藏着不為人知的秘密，等待着她去揭開，她又害怕去知道真相。心中隐隐之間感覺，有些回憶也許忘記了也好，記得并非一件幸事。

“延昊，是不是要發生什麽事情？”她親切的直呼他的名諱，幾乎是脫口而出，語氣平常，仿佛是很久之前養成的習慣。她知道，自己離着本來的自己又近了一步。

這樣熟悉的稱呼，顯然讓李延昊一愣，深邃的看向她，“不要胡思亂想。”

“你記得時雨嗎？”這應該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時雨這個名字。

李延昊并未猶豫，直截了當地告訴她：“時雨已經被你處死。”

真的是她處死的？不對，李延昊在騙她！“可白露告訴我，是她殺了時雨。”

“犯人的話你也信？”

的确，她未免太輕信白露的話，可将死之人為何撒謊呢？時雨又為何下毒害她？想不通的事情太多，離真相就快一步的時候，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那你的話，我該信嗎？”她幽幽的問。

“不該。”他無奈又誠實的嘆道。自己的生活包圍着太多謊言，連他自己也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她默默地點點頭，傻傻的笑道：“可我就是相信你。”

“怎麽辦？我好像……”她喉嚨一陣哽咽，淚水不争氣的落下，她想說自己好像愛上他了，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好像越來越傻了。”

他的唇突然封住她不說真話的嘴，幾乎是帶着懲罰的吻，小心又急切的撬開她的貝齒，貪婪的吸允着，她深深淪陷其中，雙手不由自主的抱緊他。

吻了許久，他緩緩放開她，“珺兒，我是愛你的。”

她迷離的看着他，愛，太難說出口。“那你能停止對秦家的恨嗎？”她知道，一直都知道，這個男人有多恨秦家。

他搖搖頭，“朕的恨與愛本就不是一回事，”

他用了“朕”，便意味着他已經很生氣了，只是在忍耐。她不敢再提秦家，也不敢再提愛這個字。

“那麽。”他看向她，“你愛我嗎？”

“不知道。”她認真的微笑着，卻又哽咽的說道：“臣妾是個顧家的女子，皇上一日恨秦家，臣妾便一日不知如何去愛。”

夾在皇上與秦家之間，她最是為難，也不知該怎麽辦。楊氏的厄運，難保哪日不會落到秦家頭上，她實在不想看到狡兔死，走狗烹的一幕。

“既然如此，那彼此便忘了剛剛的對話吧。”

她悵然應允：“臣妾遵旨。”

若這條路沒有盡頭該多好，他們永遠呆在着四四方方的馬車裏，不必理會朝堂紛争、勾心鬥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