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傾城最在著戎衣（二）

回京的途中路過青岩鎮，李延昊帶着秦文珺換上尋常百姓的衣服，去茶樓聽戲。青岩鎮臨近石林鎮，兩個鎮子的距離并不遠，在青岩鎮的集市上還能見到許多石林鎮趕着驢車來賣果子、甜糕的小販。

茶樓裏，他們選了二樓的一處雅座，店小二端上了一壺茶，兩碟子糕點，一碗炒熟的花生仁，雖不如宮中的吃食齊全，但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兩人飲着茶，聽着戲。那平穩悠長的唱腔宛如枝頭的黃鹂，戲臺上唱着的正是《思凡》，講述的是小尼姑色空，年幼時多病，被父母送入仙桃庵寄活。色空不耐拜佛念經的寂寞生涯，私自逃出尼姑庵。

這樣的曲子在宮中是萬萬聽不到的，宮中能聽到的曲子大都是忠君愛國、或是拜壽吉祥喜慶的戲，年年都是老三樣，聽也聽煩了。

此時，聽着臺上那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唱着《思凡》，倒是越聽越入迷。

一段戲過後，從一樓上來一行人，平常百姓的打扮，但手中都拿着刀劍。那些人來到他們桌前，李延昊的神情突然凝重起來，“竟然跟到這裏，真是辛苦諸位！”

“看來今日要見血了。”她鎮定的揮揮手，十名暗衛從人群中走出，護在她身前。

“都是你惹來的刺客。”秦文珺埋怨地看了李延昊一眼，又對秦家暗衛命令道：“不留活口。”

話音剛落，雙方便動起手來，茶樓中的百姓吓得四處逃竄，桌子椅子淩亂不堪。出乎她意料的是，對方的人竟然武功如此高強，且越來越多。

如此打下去，恐怕兇多吉少，她擔憂的看向李延昊：“怎麽辦？”

“他們要殺的人是朕，你回縣衙去找侍衛。”他遞給她一把匕首，露出讓人安穩的笑容，“用來防身。”

她握緊匕首，深深說道，“等我回來。”

“好！”他從未如此這麽信任過她，這一次，他将自己的性命全部交到她手中。轉身，撿起地上落着的佩劍，雙眸被嗜血掩蓋，無情的向刺客殺去。

“你等誓死保護皇上性命！”她對暗衛命令道，臨走前，她回身看了眼李延昊的身影，一定要撐住……來不及多想，用最快的速度朝縣衙的方向跑去。茶樓與縣衙隔着幾條街，她的腳力太慢，瞧見客棧前的馬，騎着便走，身後傳來馬主人的叫聲：“搶馬了，搶馬了！”她勒緊缰繩，摘下右手的金镯，向那人扔去。那镯子莫說是買匹馬，買個宅子也是足夠的。

還沒到縣衙，在路上碰巧遇到了出來尋他們的沈琅，“娘娘害得末将好找，怎麽不見皇上？”

她瞧了眼沈琅身後帶着的侍衛，怎麽說也有将近百人，“皇上遇刺，快随本宮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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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遇刺！”沈琅驚的握緊佩劍，緊張的對身後的侍衛下令，“快走。”

路上，秦文珺若有所思的看向沈琅，他若真是李延清的人，為何會如此緊張皇上性命？

趕到茶樓時，地上躺滿了刺客與暗衛的屍體，李延昊滿身是血的倚在柱子旁，一動不動，一滴滴鮮血從指尖落下。

她心中一沉，喚道：“李延昊！”

沒有回應，她又叫了聲：“李延昊！”

“吵死了。”李延昊疲憊的睜開雙眼，經過了一番打鬥，已沒太多力氣說話。

秦文珺頓時松了口氣，“吓死我了。”

“朕可不能讓你做小寡婦。”他虛弱的擡起手，擦拭着她眼角的淚水，“別哭了，你是皇後，怎麽和小孩子一樣。”

“我哪裏哭了。”她側過臉，用衣袖抹幹了臉上的淚痕。

侍衛牽着馬車過來，沈琅扶着李延昊上馬車，秦文珺緊随其後，剛走到馬車前，突然一道銀光閃過眼前，不遠處房頂上的黑衣人拿着弩弓正對準他們。

“小姐，若是有人要傷你，你該如何？”

“讓暗衛殺了他。”

“若暗衛不在身邊呢？”

“……”

“那你便殺了他，不要猶豫。”

不要猶豫！殺了他！腦中閃過熟悉畫面，她清澈的雙眼突然被黑暗籠蓋，指尖湧上一種熟悉的力量，手中的匕首向遠處甩去，匕首在空中快速旋轉了數圈，向黑衣人直直刺去。

一刀斃命，黑衣人的屍體從屋檐上滾落，沈琅驚訝的看着她。

秦文珺嘴角勾出一抹冷笑，露着與平日的完全不同的笑容，仿佛換了一個人，右手猛地掐着李延昊的脖子，瞪着布滿血絲的眼睛，撕心裂肺的吼叫着：“把時雨還給我！”

李延昊冷靜的看着她，似乎對眼前這個女子并不陌生。

還沒等到他說話，她便雙眼一閉，暈倒在他懷中。

“皇上，娘娘這是……”沈琅常年征戰塞外，今年才被調回京城，對宮中之事所知甚少。不過，他所認識的皇後娘娘溫婉謙和，絕不是剛剛這副殘忍嗜血的模樣。況且，剛剛皇後甩匕首的動作，與江湖上甩飛針的動作一模一樣，快速熟練，應該受過暗器高手的指點。

“無妨，皇後只是累了。”李延昊抱着她坐在馬車中，一路無話。她恢複記憶了嗎？剛剛的身姿、那動作、那表情，他再熟悉不過。若她再醒來，還是那副樣子，他該不該殺了她？到底該怎麽辦？

回到縣衙，他一直守在秦文珺身旁，等待她醒來的那一刻。

“她的記憶怕是要恢複了。”李延昊語氣平穩，并沒有半分擔憂。

“要不要奴婢殺了她？”白露面無表情的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不可！”他毫無猶豫的拒絕。

床上的人發出嬰寧的聲音，白露急忙躲在屏風後，李延昊握着她的手，輕聲喚道：“珺兒，珺兒……”

她朦朦胧胧中聽到“珺兒”兩字，以為只李延清喚她，急忙抓住他的手，“延清，我殺人了，好多血……”

李延昊面色一沉，這世間叫她“珺兒”的人，貌似只有李延清一人，自己的确很少這麽叫她，他換了個稱呼，“皇後，快醒醒。”

她眼睛猛地睜開，直直的看向李延昊，“刺客呢？”

“都死了。”

“你沒事吧？”她關心的問道。

“無事。”

她皺了皺眉頭，“是不是殺了人？”

“沒有，皇後怕是又夢魇了。”他将她攬在懷裏，輕輕的拍着她的背安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