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昨夜星辰昨夜風（四）

她一步三回頭地走着，總是盼望着會有宮人追上來，告訴她：皇上請娘娘回去。

顯然，這個想法太幼稚，根本不會發生這麽美好的事情。以李延昊的性格，的确不會這麽做，可她心裏就是不甘心。

“別想了，他不會讓你回去的。”蕭廣翎扳回她的腦袋。

如此安靜的宮巷，陪在自己身邊的竟是楚國皇帝，總覺得有些奇怪。至少該說些什麽，免得巡夜的侍衛誤會。

“那十座城……”她停了停，沒有把話說明，“楚君可記恨？”

蕭廣翎無所謂的搖搖頭，“寧王憑本事奪回去的，我不記恨。”

“他已不是寧王。”她看向蕭廣翎，從他驚訝的神情上看，應該并不知道此事，“被貶為青州郡王了。”

蕭廣翎皺了皺眉，戰功赫赫的李延清竟然會被貶為一郡之王。親王、郡王，相差太多，青州那是何等苦寒的地方，他也是知曉的，大梁天下，唯有青州災情不斷、到處都是瘟疫、霍亂，犯人大都流放于此，自生自滅。如此看來，李延昊當真是不想讓李延清久活于世。

看秦文珺憂傷的目光，應該是極為牽挂李延清，“想讓他回來嗎？”

“什麽？”她不解他為什麽這麽問。

他重複道：“想讓李延清回來嗎？”

她認真的點了一下頭，“楚君有何妙計？”

“妙計談不上，奸計倒是有一個。”他壞笑着挑挑眉毛，朝她勾了勾食指，“想知道嗎？想知道就靠近一點。”

她冷着臉站在原地，“快說！”

蕭廣翎不情願地撇了撇嘴，“回去後，朕一紙诏書，讓兩國開戰，到時候，李延昊不得不讓寧郡王官複原職，征戰沙場。”

果然是奸計！不過……人是離開青州，可是又要去戰場。此計只是說說而已，若真是為了她的私心而開戰，自己豈不是真成了紅顏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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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她否定，“兩軍交戰，必然生靈塗炭。”

蕭廣翎深深的看着她，嘆道：“你失了憶後，怎麽如此心軟？丫頭，你太讓我失望了。”

這話怎麽講？她心系天下，還讓他失望了？自己之前是有多狠毒？

“想不想變回之前的樣子？我可以教你。”蕭廣翎眼中滿是欲望，好像很渴望她變成另外一個自己。

“我這樣，挺好的。”她拒絕改變，只想瞬息自然，或許有一日，自己會恢複記憶，但那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好？”蕭廣翎激動的握住她的手，目光的諷刺地盯着她，“是敵是友都分不清？這也算好？丫頭，你清醒點！你知道他們對你做過什麽事情嗎？他們……”

“娘娘。”澤芳的呼喚打斷了蕭廣翎正要說的話。

即将脫口而出的話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你若再糊塗下去，只怕被李延昊吃的連骨頭也不剩。”

說完，他便往自己寝殿走去。可蕭廣翎最後的這句話，總回蕩在她耳邊。當真會被李延昊吃的連骨頭的不剩嗎？五年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蕭廣翎所指的“他們”會是誰？若其中一人是李延昊，另一人會是誰？

她想的太過出神，以至于走到了寝殿都沒發覺，澤芳喚了她好幾句，才把她的思緒拉回。

“什麽事？”她醒了醒神，單手揉着眉心，忍受着腦中的陣痛。

澤芳一邊扶着她，一邊說道：“娘娘，子時已過，是回寝殿歇息？還是去膳房查看明日早膳的食材？”

“去膳房。”這幾日的膳食要格外注意，若是別國使臣、皇室宗親在飲食上出了問題，那必然引起兩國矛盾。

原本檢查食材之事用不着皇後親力親為，膳房自有女官驗毒、試菜，可她心裏總莫名的不安，擔憂會出了差錯。非常時期，自然非常應對。

到了膳房，廚娘們還在忙碌着，幾個宮女在廊下打着哈欠，三更半夜，也真是難為這些姑娘們。

見到皇後來此，她們立即提起精神，秦文珺拿着拟定好的早膳譜看了許久，上面寫着各處住着的人，以及對應的菜肴。發現沒有席蘭軒後，便提筆寫了一行字:席蘭軒，李公子，冰糖燕窩粥、紅豆糕、翡翠蒸餃、清蒸鴨子、蓮房魚包、八寶野鴨、佛手金卷、金絲酥雀、如意卷。

“娘娘，已經夠多了。”若不是澤芳及時制止她，她恐怕還要寫下去。

她數了數，雖沒在宮中的菜肴多，但也足夠，若再寫下去，恐怕旁人該懷疑李延昊的身份了。

放下筆，又仔細看了一遍早膳譜，确定沒有差錯後，才離開。

回到寝殿時已經到了醜時，躺在床上沒多久便進入夢鄉。這一覺，睡得很安穩，卻注定短暫，卯時剛到，澤芳便喚醒她。

天蒙蒙亮，各殿門前宮燈還未滅，這個時辰醒來剛好，梳洗打扮一番後，就到了與各國使臣會面的時候。

不得不承認，她的狀态的确不佳，眼皮不停地打架，強忍着不打哈欠，不在人前失态。

今日的行程安排，是由各國使臣、皇室獻寶，大梁再送出回禮。那些奇珍異寶每年大都一樣，相差無幾，看久了眼睛便越發的麻木。

她疲憊的說着客套話，與女眷們說笑，即便再累也得挺直腰，姿态端莊的坐在鳳椅上。

“的确如此。”

“本宮甚是喜歡。”

“有勞使臣。”

“多謝。”

一遍遍重複着這樣的話，簡直就是煎熬！她恨不得馬上脫掉鞋子，躺在床上美美的睡上一覺。

整整兩個時辰，她滴水未進，當衆人退下後，她趕忙跑到偏殿大口大口的喝着茶。

“辛苦你了。”背後一雙溫暖的手抱住她的腰，她嘆了口氣:“這皇後當的好生不容易。”

“這可是你自己的選擇。”李延昊輕笑道，忽然回想起他們大婚的時候，那麽多的繁文缛節，她竟能挺過去。

“我那時太糊塗，若能重來……”她掙脫開他的擁抱，轉過身，面對着他，幹淨利落的說道:“本姑娘絕對不當皇後。”

“當妃子也可以。”他絲毫不介意的說。

“皇妃就罷了，若是王妃，我還可以考慮考慮。”對她來說，重點不是當什麽，而且嫁給誰。

他突然抱緊她，“那可不成，我可舍不得你。”

她暗暗嘲諷:是……舍不得秦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