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昨夜星辰昨夜風（五）

中秋前夜，京城集市上聚滿了百姓，孩子們在擁擠的人群中追逐。突然，一道煙花閃過，在夜空中綻放出紅色的火光。人們只當是平常的煙花爆竹，并未在意。

一處無人經過的小巷中，秦家暗衛緊緊追着一個藍衣少俠，當藍衣少俠跑到巷子盡頭，那裏早就站着兩名暗衛在等他。

藍衣人停下腳步，不得不認輸，“秦家暗衛，果然名不虛傳。”

“段淩風，交出扳指，饒你不死。”暗衛紛紛拔出刀劍。

段淩風，江湖名盜，相傳天下間沒有他進不去的門，破不了的鎖。只要傭金給足，哪怕是皇上的玉玺，他都照偷不誤。

此時，他手中恰好有一枚玉玺。

段淩風右手輕搖，原本空無一物的手心突然多了一枚扳指，他并不急着交出此物，而是淡定的說道：“帶我去見你們主子。”

“我們憑什麽聽一個小偷的話。”暗衛輕蔑的笑着。

段淩風取出一塊令牌，随手扔到地上，為首的暗衛撿起後眉頭緊鎖……這令牌，分明是秦丞相之物。

段淩風雖有令牌在身，但還是被五花大綁送到秦文珺面前。

“你怎麽會有我爹的令牌？”秦文珺仔細端詳着令牌，并不像是僞造的。

“秦丞相命在下盜一物，為了方便出入行宮，才将令牌暫借我。”段淩風扭動着身子，片刻工夫，便自己把身上的繩索解開，從袖中取出扳指，遞給她。

這扳指的确是楚君之物，阿爹要楚君的扳指做什麽？她将扳指緊緊攥在手心，為今之計，只有親自去一趟丞相府。

“阿爹許諾你多少金子？”她問道。

“五千兩。”

五千兩，竟然這麽多！這些金子，怎麽說也夠尋常人家數代衣食無憂。阿爹為了楚君扳指，竟不惜花五千兩金子請段淩風偷盜，究竟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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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頭解開自己腰間的玉佩，“這個可能抵那五千兩？”

“先皇玉佩！”段淩風也是識貨的，自然認得此物。這玉算不上上品，但卻相當于一塊免死金牌。他常年行走江湖，難保哪日不會被官府逮到，若有先皇玉佩在手，關鍵時刻還能救下性命。

“多謝皇後娘娘，在下告辭。”生怕秦文珺後悔，段淩風拿着玉佩便施展輕功離去。

她默默瞧了眼空蕩蕩腰間，只覺得有些對不住送玉佩的人，罷了，留着也沒什麽用處。

月隐入雲層，秋風蕭瑟，丞相府的門前依次亮起了十二盞燈樓，這意味着今夜将有貴客到來，謝絕一切訪客。

原本守在大堂伺候的丫鬟全部被調走，她們都清楚來者定要與秦大人商議要緊的事情。

管家挑着燈籠引路，關切的說道：“小姐，小心腳下。”十幾年的習慣，即便是秦文珺已是皇後，他還是喚她“小姐”。

秦文珺身着黑色鬥篷，帽子正好遮住半張臉，她一邊品茶一邊欣賞着丞相府的美景，與記憶中的确有些不同，院子裏的松樹換成了假山怪石，錦鯉池中的蓮花也少了許多，總覺得格外蕭條，大不如從前。

飲過三杯茶後，秦羽才姍姍走來。

“近日朝中事情繁多，讓你久等了。”秦羽疲憊地躺在太師椅上，微微閉上雙眼。

看着阿爹雙鬓的白發，她心中又酸又疼，原本來質問阿爹一番，可卻怎麽也說不出口。自從醒來之後，也曾見過他幾次，大都是在宴席之上，隔着幾十名大臣宮女，根本看不清容貌，只能隐隐見到一閃而過身影。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他竟然如此蒼老。

“怎麽不說話？”秦羽睜開眼睛，餘光恰好看見她手中的扳指，了然一笑“想問什麽就問吧！”

她也不想拐彎抹角，“阿爹為何要盜此物？”

秦羽沉思道：“盜來獻給皇上。”

她不解，秦羽解釋道：“近日，朝臣接二連三的彈劾為父，皇上表面雖不在意，可暗中已經派人調查族中為官男子。為表忠心，只能出此下策，若皇上拿到扳指，或許會網開一面。”

為了保住家族中人，竟會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這樣一來，豈不是用楚國百姓的鮮血來換取秦家的安寧？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阿爹雖不是清官，也絕不能做這樣的事情。”她緊握着扳指的手太過用力，以至于關節處發白。

秦羽目光深邃的看向自己的女兒，無奈嘆了口氣，“如今東西在你手上，你想給誰便給誰吧！”

“阿爹，女兒貴為皇後，自然會保一族安寧。”她跪在地上，深深的磕了個頭，“若因為此物兩軍交戰，女兒實在有負楚君的信任。”

“珺兒，你先起來。”秦羽扶起她，眼中流露着說不出哀愁，“爹也算是惡事做盡，即便哪日橫屍街頭也不後悔，只是可憐了你……”

“秦家生，女兒生，秦家亡，女兒亡。”作為秦家女兒，她從未後悔過。

“從今往後，秦家暗衛由你調遣。”秦羽的意思是他已将秦家的大權交由秦文珺，“記住，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可将暗衛全部聚齊。”

她點點頭，秦家暗衛分散在各處，身份隐秘，聚齊暗衛便等于要與敵人魚死網破。

秦羽走到桌前，喝了口丫鬟剛端進來的湯藥，壓住了心中的苦悶，“皇上待你如何？”

“如從前一般。”她已經分不清什麽算好，什麽算壞。如今，秦家想法設法的讨好李延昊，他又忌憚着秦家，如此一來，他待自己的情感就越發的捉摸不清了。

“小心杜昭儀。”秦羽提醒道。

“我知道。”杜夢瑤在後宮得寵，想必杜大人在朝中也沒少參阿爹。

秦羽望向池中倒映的月光，感慨萬千：“明日便是中秋，我們一家人好久不曾坐在院中賞月吃糕點，可惜啊可惜！”

她順着阿爹的目光看去，池中月已圓，明日她就要交還扳指，到時候，只怕秦家再也找不到東西讨得李延昊信任。“阿爹，秦家的榮華是不是已走到盡頭？”

“盛衰榮辱，都是遲早的事情。”秦羽并未看透一切，若換做曾經，他必定不會讓女兒把扳指帶走。只是自從女兒失憶後，他想通了許多，秦家越興盛，珺兒越危險，除非有能斬草除根的辦法，比如讓李延昊死，這招險棋他也不是沒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