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半留相送半迎歸（三）

“過去的事情，不提也罷！”沈琅似有難言之隐，總之，她無論如何也問不出什麽。

棋子一顆顆落下，她心中仿佛被拉扯着，沈琅，自己和這個人究竟有什麽故事？莫不是，她也是自己曾經的桃花債？應該不會，就算他曾是文官，也和她這個皇後離着十萬八千裏，他們怎麽可能有瓜葛？

“我與将軍如何相識？”她又問道。

“機緣。”沈琅擡起頭，“娘娘若是再問下去，怕是要輸了。”

秦文珺這才将精神集中在棋盤上。

這一局，下了許久，兩人到最後都思考半天，才緩慢地落子。

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空氣變得濕潤了許多，一場秋雨一場寒，離寒冬越來越近。細細算來，她失憶也快有一年。

她落下最後一顆棋子，掃了眼棋盤，“平局。”

“第一次有人與本宮下成平局。”她眉宇間多了一絲喜色，仿佛遇到了知己。

沈琅感嘆道：“臣也是第一次與娘娘下成平局。”

“雨未停，不如留下用午膳？”這雨并不大，但她卻想多留沈琅片刻。

“末将……”沈琅看了看外面，“末将不願打擾秦大人。”

看來，他是不想見到阿爹。“不必去正廳用膳，在書房便好。”她吩咐廚娘做了些暖胃驅寒的菜：姜醋蒸肉、牛肉湯、姜米粥、肉桂砂仁炖牛腩、另有糕點、幾碟素菜、兔肉古董羹。

滿滿的一桌菜肴，沈琅卻不動筷子，“娘娘是否覺得太過奢侈？”

“還好。”秦家從來都是這般，她都習以為常。

“娘娘真該去嘗嘗民間疾苦。”沈琅想到幼時家貧，莫說是肉，連米都少有，即便從山中打了野兔、也是要拿到鎮子上換銅錢的。那種日子，怕是眼前這位娘娘一輩子都體會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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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過後，兩人又下了一盤棋，依舊是平局。雨還是下着，但沈琅已經不便留在此處，若傳出，怕是會影響她的聲明。

“末将告退。”沈琅走的時候，和他來的一樣，沒有随從，沒有轎子，一匹白馬，一把長劍，潇潇灑灑的在雨中遠去，仿若秋雨中的青竹，風骨超群。

秦羽從府中走出，望着那遠去的身影，贊嘆道：“此人，前途無量。”

阿爹是很少誇贊旁人，上一個讓他忍不住贊賞的人是李延清。

次日，讓下人收拾完衣物後，便乘着馬車回到皇宮。走之前還是主仆二人，回到長樂殿便只剩下她一人。

涅兒奇怪的詢問，“澤芳姑姑去了哪裏？”

“她走了。”

“去哪了？”涅兒追問。

“很遠的地方。”她擡頭看向天邊的落日，今日的皇城，倒是與往日不同。撥開雲霧見天日，心中仿佛清醒了許多。

她回宮後，便将長樂殿的宮女全部調走，另從秦家挑選了二十個機靈的小丫鬟留在身前服侍。如此安排必然會驚動未央殿，奇怪的是李延昊不曾過問此事，僅僅是差大內總管來教了些規矩。

再見到李延昊時，已經是數日之後的事情。她正與涅兒在禦花園裏摘果子，走着走着，便聽到假山上女子的嬌笑聲。

“是父皇！”涅兒激動的叫聲，她一把捂住孩子的嘴，并不想李延昊發現他們的存在。

“咱們去別處。”她牽着涅兒的手走到遠處的秋千旁，這裏正好被古樹遮擋，完全看不見假山上的人。

涅兒一邊蕩秋千，一邊問：“父皇為什麽有那麽多後妃？”

她咬了口果子，“人多，熱鬧。”

“兒臣不喜歡。”涅兒嘟着小嘴。

“涅兒喜歡什麽？”她按住秋千繩，等待着孩子的答案。

涅兒誠實的回答：“兒臣喜歡曾經的母後。母後未失憶前，若是遇到今日之事，定會上去搶走父皇，母後何時變得如此窩囊？”

涅兒說的也沒錯，她身為皇後，撞見了妃子與皇上飲酒作樂，竟然偷偷的帶着孩子離得遠遠的，實在窩囊！可自己又實在不擅長處理這種男女之事，她如何搶？去和別的女子搶？豈不是太丢顏面。

“母後，咱們去把父皇搶來吧！”涅兒央求着。

“怎麽搶？”她汗顏，這種事情竟然請教孩子，自己也是笨得可以。

涅兒狡猾一笑，“還是像以前那般，兒臣裝病，母後派人去請父皇。”

這種老套的招數能請來李延昊那只老狐貍？她才不信！不過，為了迎合兒子，試一試倒也無妨。

她和涅兒回了長樂殿，又派人去請了李延昊。接下來要做的，大概只有等待了吧！

“娘娘，快去接駕！”宮女慌慌張張的跑進來。

秦文珺朝着涅兒使了個眼色，涅兒立刻鑽進被子裏，她還沒有走出門，李延昊便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幾名太醫。

“快去瞧瞧大皇子。”他吩咐道。

太醫依次為涅兒把脈，還好她提前打點過太醫院上下，此時，太醫們全都統一了說詞：“大皇子體虛，收了風寒，吃了藥靜養幾日便好。”說罷，太醫又聚在一起佯裝着讨論該用什麽方子。

李延昊走上前，摸了摸涅兒的額頭，“哪裏不舒服？”

“兒臣頭疼。”涅兒苦痛的閉着眼，那樣子讓秦文珺都險些信了。

這時，一個宮女走進來，“皇上，杜昭儀求見。”

杜夢瑤，她來做什麽？

“參見皇後娘娘，臣妾聽說大皇子病了，便來看看。”杜夢瑤在紫嫣的攙扶下緩步走進屋子。

“你身子不好，該少出門走動才是。”李延昊關切的說道。

“臣妾心中牽挂着大皇子。”杜夢瑤走到床前，指尖剛要搭在涅兒的脈搏處，秦文珺快速用被子蓋住涅兒的手臂。

“太醫已經診過，不勞杜昭儀費神。”若是被杜夢瑤醫出涅兒無病，那她就是欺君之罪。

杜夢瑤堅持要診，“只號一號脈，無妨。”

“杜昭儀醫術精湛，皇後只管放心。”李延昊道。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若還不讓杜昭儀醫治，只怕更會引人懷疑。無奈之下，她只好讓開路。

杜昭儀得意的笑了笑，慢慢靠近涅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