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半留相送半迎歸（四）

“夠了！”涅兒掀開被子，狠狠地退了杜昭儀一把，“兒臣無病！”

杜昭儀踉跄地後退幾步，嬌柔的撞在燭臺上，燭油落在她的手背上，同時，也有少許濺到了秦文珺的繡鞋上。

不過，李延昊貌似只瞧見了受傷的杜夢瑤，并未瞧見她。

李延昊扶起杜夢瑤，怒視着涅兒，“放肆！”

一聲呵斥，吓得長樂殿宮女、太監、太醫慌忙跪在地上。

秦文珺見李延昊擡起手朝着涅兒沖去，心知涅兒若不躲，定會挨一巴掌。她挺身護在涅兒身前，冷笑道：“小孩子能有多大力氣，摔成那副樣子給誰看？”

“涅兒犯了錯，你不阻攔，反而責怪旁人？”李延昊不可思議的看着秦文珺，“簡直不可理喻！”

杜夢瑤嬌弱的求情，“皇上請不要怪罪大皇子。”

那假惺惺的樣子實在讓人作嘔，秦文珺不屑的輕哼一聲，“杜昭儀，你如何得知大皇子生病？聽誰說的？此事，本宮并未告訴旁人！你腳力也着實夠快，從落英堂到長樂殿怎麽說也要走上一時半會兒，太醫剛診過病，你便匆匆趕來，真是難為你的一片真心！”

她字字說到點上，說得杜夢瑤難以招架，“臣妾……”杜夢瑤見解釋不清，只能梨花帶雨的摸着眼淚，“臣妾一番好意，皇後娘娘為何這般猜疑？”

“回答本宮！你如何得知大皇子生病？又是如何趕來長樂殿？”秦文珺走到杜夢瑤面前，抓着她的手腕，逼迫她看向自己，“說！”

“皇後派人傳話時，杜昭儀在朕身旁。”李延昊坦言道。

這就對了，一前一後的趕來，不過是做戲，真正的目的不過是要揭穿她的騙局。她松開杜昭儀，手絹擦了擦剛剛碰杜夢瑤的手，而後，又嫌棄的把手絹丢在地上，鞋子狠狠地踩在手絹上。

“如此說來，皇上已知曉涅兒假病，讓杜昭儀號脈，不過是想羞辱臣妾？”她傲然的審視着衆人，絲毫不像是做錯事的樣子，“那麽，皇上想如何處置臣妾？殺了？還是剮了？”

殿中出奇的安靜，杜夢瑤也識趣的将哭聲止住，但淚水卻依舊留着。同是女子，秦文珺也流過淚，但卻從不知眼淚還可以這麽流！

靜默中，涅兒嬌小的身體怯生生的跪在地上，“兒臣見父皇許久不來長樂殿，便裝病騙母後，想見父皇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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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兒為了護她，竟然将欺君之罪攬在一人身上。若此時，她又将罪責攬回自己身上，只會越來越亂，倒不如為涅兒求情，“涅兒年幼無知，臣妾疏于管教，皇上恕罪。”

“皇子糊塗，自然與母後 的教導脫不了幹系！”李延昊口氣生硬幾分，“大皇子李涅，欺君罔上，禁足一月，皇後往後也不必管理六宮諸事，只留在長樂殿管教皇子便好。”

這樣的處罰，是把她在後宮的權力硬生生的隔斷，從此後，她怕是只能做個相夫教子的婦人。

她不甘心，又無能為力，“不如将六宮之權交由許婕妤，她為人謹慎，管理六宮再好不過。”即使自己失去的權力，也不能讓杜夢瑤得到。

“如此也好。”李延昊應允。

一場鬧劇過後，長樂殿恢複了往日的冷清，涅兒被禁足在房中，一日三餐均有宮人去送，總之，她與涅兒這一月之內是難以相見。

夜裏，暗衛傳信：“杜尚書清廉自律，毫無破綻。”

她想到白日裏母子二人受的委屈，氣憤得将手中的信紙狠狠揉碎。既然杜夢瑤不仁，也不要怪她不義。杜尚書沒有破綻，那她便制造破綻，将一條條罪證鐵一般的扣在杜成的烏紗帽上。不知到那時，杜夢瑤還能否繼續假裝着一副善良可欺的模樣。

她提起筆，在紙上重重寫下兩個字：栽贓。

随後，白鴿飛來，攜着那小小的紙條飛遠。

京城中，一個不起眼的客棧，李延清飲着一杯茶，等待着貴客的到來。

門“咯吱”打開，一個披着黑色鬥篷的中年男子走進屋子，舉止間有着一種名士風範。若他不是身居要職，或許，會成為一代詩人、隐士。

李延清起身相迎，拱手作揖，“秦丞相。”

“寧郡王此次秘密回京，所謂何事？”秦羽吹動着杯中的茶葉，目光凝重，“若讓皇上知曉，恐怕性命不保。”

“本王查到了一樁趣事。”李延清輕睨他一眼，“皇兄于茶樓遇刺，怕是秦丞相派人所為。”

秦羽并未絲毫慌亂，鎮定的笑道：“那又如何？寧郡王想威脅老夫？圍場之事，老夫已查得一清二楚。”

李延清也不否認，“既然我們有共同的敵人，為何不聯手？”

秦羽輕輕轉動着扳指，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延清，忽而，大笑道：“老夫果然沒有看錯你！”他緩緩站起，打開窗子，俯視着萬家燈火，“寧郡王，這天下本就該屬于你。”

“秦丞相……”李延清不曾想到秦羽竟如此擁護自己，他以為自己無緣帝位後，便被這位滿眼權力的丞相遺忘，沒想到，秦丞相也會如此期待他謀反。

“可否應允老夫一事？”

“丞相請講。”

秦羽沉吟道：“若你為帝，要保珺兒母子二人一世平安。”

“本王不會傷害珺兒，至于李涅……”李延清眼中閃過殺機，“皇兄之子，留不得。”

“老夫也不願留着那孩子，只是，李涅若死，只怕珺兒會傷心欲絕。”秦羽一向厭惡李涅，從那孩子出生後，他見也不願見一眼，也不知怎麽回事，總覺得那孩子不像是自己家裏的人。李涅死，新皇娶舊後，必定會為他們省去了不少麻煩，若李涅活着，得知自己父親被叔父所殺，那将來帝位恐怕又要經歷一番腥風血雨。

“本王有一計。”李延清面色陰沉，“讓李涅死在皇兄之前，孩子夭折，珺兒必然心灰意冷，到時候，她定會幫我們奪位。”

秦羽含笑不語，心中十分贊同李延清的計策，他果然沒有看錯人。李延清做事當斷則斷、剛柔并濟，這樣的人才适合坐上帝位。李延昊，那個不聽話的皇上，竟然将矛頭對準秦家，如此無情，他又何須盡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