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碧海青天夜夜心（五）

“小姐要不要換件衣裳？”丫鬟一路小跑地跟在秦文珺身後。

“統統退下！”她怒斥道。

幾乎是踢開的書房門，秦羽正在處理政務，看見女兒如此狼狽地站在門前，身後一個随從也沒有，以為她是在宮中受了什麽委屈，慌忙起身，關切的問道：“怎麽回事？可是被誰欺負了？”

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直視着他，“秦丞相！你好大的膽子！”她從未想過有一日會這麽和父親說話。

從小到大，他就是她心中的神，無所不能，只要她想要的，他都會為她尋來。她敬他、愛他，甚至為了他，學着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壞人。可一夜之間，這個神消失了，最熟悉的人變成了最厭惡的人。

此刻，她就站在他面前，眼睛明明看着他，卻仿佛沒有他，“刺殺皇子，這罪名可不清。”她的聲音低沉，許是害怕被旁人聽見。

秦羽面色一變，急忙關上門，“你聽誰說的？”

“還用聽說嗎？阿爹，這點兒詭計都看不清，我怎麽配做秦家的女兒！”她不屑的笑了笑，“為了便于行動，你撤走秦家暗衛，世上怎麽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事後，又怕被我知曉，便停止了第二次刺殺，你如此做，反而證明了你的心虛，若是旁人派的刺客，不會知道我調回秦家暗衛守着長樂殿，唯有你，暗衛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你眼睛。”

“說完了？”秦羽長長的嘆了口，“是為父派的人，本以為從江湖上找些刺客會瞞過你，沒想到還是被你察覺了。”

她不敢置信他就這麽輕易承認，不解的問道：“為什麽？”

“為了嫁禍給杜成，那些刺客的衣中都有杜尚書的親筆書信，不久之後，皇上便會查出所謂的‘真相’。”秦羽鎮定的解釋着，絲毫沒有一絲慌亂。

“既然是嫁禍，為什麽要殺死那麽多的宮女太監？”她追問道。

秦羽冷笑，“不做得像一些，怎能輕易騙過皇上？”

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阿爹，你沒騙我？”

“阿爹何曾騙過你！”秦羽正色道。

“如此說來，杜家這場戲快唱完了！”她的語氣中稍稍有些感嘆，沒想到事情會進展的這麽快。“阿爹，以後任何的陰謀詭計都不要牽扯上涅兒，我實在是害怕遭了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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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羽承諾道：“珺兒，再不會有下次，瞧瞧你，淋成這副樣子，該着涼了。”他打開門，喚來兩個丫鬟，“去給小姐換身衣服，再讓廚房煮碗姜湯。”

“不必，宮中還有事，女兒告辭。”她本就是來問涅兒遇刺一事，如今得到了答案，也不能多留，免得李延昊起了疑心。

秦文珺走後，李延清從密室中緩緩走出，目光深邃的望着那遠去的身影，“還是秦丞相高明，連夜在那些刺客的衣服裏放進了書信。”

“如今，雖不能一石二鳥，但也足以讓杜成嘗嘗牢獄之苦。”秦羽陰陰地笑着……

雨，未停，又一場陰謀在籌劃着。落英堂，杜夢瑤翻看着醫術，在藥櫃上取出不同的草藥，放進煎藥的砂鍋中，紅爐小火，屋中滿是藥草香。

白露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這些，果真能讓你懷上孩子？”

“本宮的醫術，別人不知，你還不知嗎？”杜夢瑤暗含深意的看了白露一眼。

白露不語，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杜夢瑤的醫術，她的确相信，不過，單憑着這藥，怎麽可能讓人遇喜？

“即便昭儀有藥，皇上若是不來，怕是也不成。”白露輕笑道。

杜夢瑤手上的動作頓住，臉色也陰沉下去，皇上，的确許多日子不來了，有時候，來了也只是坐一坐，用過膳後便匆匆去長樂殿。大皇子受了驚吓，連太醫都說要皇上時時陪在身邊安慰，她還能阻攔什麽？

想到路過長樂殿時，聽着裏面傳出的歡笑，就恨得牙癢癢的。

“皇上會來的。”杜夢瑤自信的笑了笑，她只要一夜就足夠。

未央殿，夜已深，外面陰雨連綿，屋內燃着炭火，暖暖地，絲毫不覺得寒冷。

李延昊批閱桌上的奏折，秦文珺讀着古籍，兩人安安靜靜，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時不時會說上幾句話。

“你今日回了丞相府？”李延昊随意的問道。

她不悅地放下書，看向站在一旁澤芳，“你怎麽什麽都告訴皇上！”

“奴婢知罪。”澤芳慌張地跪下。

李延昊得意的笑着，“她是朕的人，自然什麽都告訴朕，你既然有膽量将她留在身邊，就該承受這樣的後果。”

“一丘之貉。”她無奈地拿起筆，在書上随意批注幾筆，“我想家了，就回去看看阿爹。”

李延昊淡淡一笑，“是有多想？竟頂着雨回去？”

她放下筆，幽幽的嘆道：“涅兒出了這麽大事情，阿爹必然擔憂，我回家寬慰幾句，讓他安心。”

“你倒是有孝心。”李延昊點點頭，打開另一本奏章，看了眼上面的內容，遞給秦文珺，“你看看。”

秦文珺打開奏章，上面寫着的正是大皇子遇刺一案，并且提到了杜成，負責調查此案的正是沈琅。

“傳沈琅。”李延昊吩咐道。

兩人等候沈琅的時候，秦文珺埋怨道：“不是讓皇上不要調查此事了麽？怎麽言而無信？”

“朕當時可沒有答應你不調查。”李延昊總能找到為自己開脫的借口。

秦文珺白了他一眼，查來查去，遭殃的只能是杜家。

沒過一會兒，沈琅走進未央殿，“參見皇上、皇後娘娘。”

“大皇子遇刺一案，果真與杜尚書有關？”李延昊生硬的問道。

沈琅從懷中取出書信，呈給李延昊，“這是臣從刺客衣中搜到的書信。”

李延昊快速的讀了篇書信，“會不會是有人嫁禍杜尚書？”

秦文珺心中一緊，李延昊，要比她想象中的聰明得多。此案，牽扯到兩個家族：杜家、秦家，各自的女兒又都在宮中得寵，如今，就要看李延昊如何決斷。她好奇的是，若是兇手換作別人，他是否還能懷疑是嫁禍？

“杜尚書為人忠厚，怎麽會有人嫁禍？”沈琅答道。

李延昊嘆了口氣，“既是為人忠厚，又怎麽會刺殺皇子？”他看向秦文珺，“皇後覺得呢？”

終于，問題還是瞥向了她。屋子裏一片沉寂，兩個心思缜密的男人等候着她的回答。

她幽幽的說道：“臣妾只相信證據，沈大人有書信證明此案是杜尚書所為，皇上僅是懷疑有人嫁禍杜尚書。”

“此案尚有疑點，還需查下去。”李延昊有意壓下此案。

還有什麽可查？那些刺客都沒活口，難道沈琅還能讓死人開口說話？可笑，李延昊分明就是包庇杜家！遇刺的可是他的親生兒子，怎可如此偏袒杜成。

秦文珺暗暗壓下心中的怒火，沉默的看着手上的書，她倒是要看看李延昊如何為杜家翻案。